我还是每天没事了,就到外瞎逛。现在二婶家还是如同以前,二婶还是那么喜欢我,时不时地带我去稂东街上,给我买身衣服,给我买很多好吃的,我也非常喜欢跟着二婶去。
每回我坐在二婶车子后面,听着车子链子盒里发出很有节奏的摩擦声,看着那火车路上冒着巨大白烟的火车飞驰而过,就觉得这火车里面有没有人坐啊,他们都是往哪里去啊。
而我们洪家坟这个小地方,现在就算通个汽车,一天就那么一趟,还是清早天蒙蒙亮,那汽车晃晃悠悠开了庄子西头,停在王堂庙边上,摁响汽笛,人们都知道,进城的车子要开了。
而我从来都没有去坐过,我家里,也没人进城,我爹他们是真的没啥事需要进城,就算头痛发烧,也都会在白老大家里抓点药回来吃吃就好了,最不济就是骑上车子往青华卫生院跑,那也得很重大的要命的事。比如我叔被斧头砍到这种流血不止的事……
除了二婶跟二叔进城里,说是看病去了两天之外,基本我也没有看到二婶他们再进过城。二婶倒是骑着车子,有时带着我,去稂东逛街,可极少去青华街,虽然青华街离得很近。
我现在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事了就在二婶家,跟在二婶后面,陪着二婶一天到晚的,在家里做做家务,看着二婶洗衣服做饭啥的。她在院墙那里种的那些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每天都能看到各种颜色的花儿在风里摇曳。
就是到了晚上,我时常能看到外面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就出溜出去,有时到天快亮了才回来,虽然经历了很多常人见不到的东西,可我一直都不怎么害怕。
二婶跟我说,洪家坟北庄上有一家老房子里,出来一个蝎子,光后面那个会蛰人的夹子,就比家里的干面杖还要长。我一听,觉得这个蝎子不是平凡东西,就想过去看看。
天黑了,二婶早早就回屋睡觉了。我看她睡得着着的,就出溜下床,就往北庄跑去。
二婶说的,那户人家,就是庄中心大坑边上那一家。他们一直住的是土坯墙垒的茅草屋,那房屋很矮,堂屋门也是两片不厚的木板,我以前路过过。
看着两边人家都盖起了蓝砖或红砖的瓦房,只觉得这个茅草屋低得让人很是压抑,只是我从来都没有走进去过,也不知道下雨的时候,他们屋里漏不漏雨。
我知道他们家里有几个儿子,都先后出去找了工作,后来也不知道啥情况,这茅草屋里的人们都出了远门。有时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一次,所以,这茅草屋就逐渐荒芜下来。
等天黑了,我一个人顺着往庄里走的路过去的时候,庄上已经是人脚初定,灯火已熄。我走在往庄上的土路上,没有遇到一个在半夜里游荡的人,人们都睡着了。
偶有狗叫从远处传来两三声,树梢的鸡扑楞两下翅膀,我知道夜真的深了。庄上一片寂静,正好,我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没有了喧嚣,没有了人声。
站在大坑边上,我撒了一泡尿,那尿顺着沟沿滚滚而下,落在下面的水面上,噼啦直响,我知道越是响,越是证明这夜里是真的安静。
等我进了那家的院子才知道,这家其实也只有这堂屋三间房,早先他们做饭的东屋灶间也已经被雨水淋倒,只留了一堆废墟还在那里支愣着。
我来这里,也只是想找一下,二婶说的那个巨大的蝎子。按理说,如果那个蛰人的夹子都那么大,这蛰子本身那不得有一个老鹅大了吧。
我想着这神奇的玩意儿,能长这么大,就觉得很是兴奋。因为平时看到的蝎子,也仅仅跟大拇指头这么大一点而已。
那茅草房堂屋的门是虚掩着的,我轻轻一推,那门就开了,我还没有走到门里面去,就闻到一股茅草沤烂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
我知道这屋里可能是已经漏雨了,加上长期没有人气,所以就显得格外荒凉。我也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大蝎子在哪里藏着,就这么单枪匹马闯了过来,万一这东西要是给我一夹子,我会不会当场毙命啊。
我进了这茅草屋,站在正间当中,运用心法,到处查看,却没有看到二婶说的那个大蝎子。如果真有那么大,我应该是一眼就能找以了。可我看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
正在我往山墙边走过去的时候,我就看到从外面快速跑进来一条黑狗,那黑狗悄没声息地钻进茅草屋里,连我看一眼都没看,直接往这茅草屋的西北角跑过去。
我还以为这狗是把这里当作窝了呢,就站在原地没动,跟着这黑狗看了过去。这黑狗跑到这墙角,一头就扎了过去,伸出前面两个爪子,对着地面的一个大洞就开始拼命刨了起来。
我还以为这狗是不是吃到药了,咋连个动静都没有,进来就开始刨这地下。正在它猛烈往外刨土的时候,我就看到它头猛地一抬,顺势往后一个闪退。
我还以为是咋了呢,只见那洞里,突然伸出来一个粗棍子,那棍了照着这狗脖子就是一挠,眼见得那狗脖子上立刻一出一个窟窿,血黑红着就往外喷。那狗就耷拉着头,在屋里不停地转着想往外跑,可是没转几圈,那狗就躺在地上,慢慢地伸直了腿。
我看得满脸惊愕,这狗是不是真的吃到毒药了吧,咋从进来到伸腿嗝屁,都没有叫一声呢。我一度以为这狗里难道也有哑巴不成。
就在我对着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里不停冒血的狗子,极度吃惊的时候,从那个洞里,就滋拉滋拉响着,慢慢爬出来一个比家里的大鹅还要大的东西来。
这东西浑身黑褐色,身上好像还有很坚硬的外壳,前面两个巨大的粗夹子,几条粗壮的腿,拖着一根比擀面杖还要粗还要长的毒棍棍就出来了。
我一看,还真是有比大鹅还要大的蝎子啊,没想到的是,这蝎子一爬出来,就冲着那倒地的黑狗爬了过去。那大蝎子爬到黑狗旁边,张开它前面的大嘴,对着黑狗脖子流血的地方,就开始吮起来,那吸血的声响,就跟狗吃食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看得是有些心惊,原来这个大家伙把这黑狗脖子扎穿,是为了喝它的血啊。真是有些恐怖,没听说过蝎子还要喝血。
眼看着那蝎子就要把嘴伸进这狗脖子里去,继续找血喝,我就听到院子里一阵扑愣,那分明是翅膀扇动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到院子里了。
我就隔着茅草屋看出去,只见院里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只颜色极度鲜艳的大公鸡,那大公鸡很大,得有家里的水缸那么高,只见它搾着翅膀忽扇着拍了一下,脖子里的油亮亮的花羽毛抖了几抖,长长的尖嘴在地上左右磨了几下,鼓着的血红眼球转几转,就要往屋里扑。
我看到这大公鸡翅膀伸开,都比这个堂屋门宽出去不少,乖乖,谁家看的这公鸡,真是大的无敌啊。我看那大公鸡,少说也得有四五斤重吧。
只见那大公鸡头一低,翅膀搾着,冲着屋里就奔了过去,那两个又高又粗的壮爪子奔腾有力,朝着正在吮血的蝎子就是一爪子。
想不到这大公鸡真是厉害,一爪子就把那大蝎子头给爪了稀碎,那黑色的血水便飞溅了出来。那大公鸡见一招制胜,闪过身子,又尖又利的巨喙对着那蝎子就是一叨。
然后直接把这个大蝎子给叨了起来,脖子扭动,直甩得那蝎子左右摇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这大公鸡看这蝎子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就把这蝎子放在地上,一脚踩着蝎子那根毒棍棍,头不停地在这蝎子头上猛啄。
几下就把这蝎子头给啄得如同烂泥,然后这大公鸡就开始生吞,没一会儿,我就看到这大公鸡脖子下面的就开始鼓了起来。一直到这蝎子被公鸡给分吃干净,那大公鸡才得意洋洋地伸出脖子,头高高昂站,像是要叫出声来。
可是它却轻轻地咯咯叫了几声,就跟人做梦笑出来的声音一样,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它会像打鸣一样,骄傲地叫几声呢。
我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敢动弹,就这样看着那蝎子毒死了黑狗,而这大公鸡却把这蝎子一点点分食干净。我心里一直在翻腾,这到底谁是谁的对手啊。
我看那大公鸡也吃饱了,它就从屋里跑出去,刚到院里,就听到扑愣一声,这大公鸡展翅飞过院墙,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当中。
我想追出去,看这大公鸡能飞到哪里,没想到,等我跑到外面的路上,已经找不到这大公鸡的影子了……
我就回来,把这茅草屋的薄门给带上,然后顺着门缝又看了几眼那个身体已经瘪下去的黑狗,症了一会儿,就转身往外走。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那风从北庄后头呼呼地刮过来,像是带着一团土腥味,我知道这可能是要变天了吧。我就赶紧顺着大坑边的路,往二婶家里跑。
我就想问问二婶,她之前是不是看到过这个大蝎子,还是听别人说的这大蝎子,毕竟二婶很少出去走动,就算是走得门去,也仅仅是跟背锅儿家的那个媳妇出去转一会。
等我小跑子跑到北庄跟南庄交汇处的那片杨树林时,我就听到那杨树林里传来几声很尖利的鸟叫,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虫意儿在叫。
等我跑到二婶家东屋平房后面,再往这杨树林里看时,却看到那片坟院的一个大石碑上,卧了一个大鸟,那大鸟毛色鲜亮,头插进翅膀里,已经睡着了。而它那两个粗壮的有着尖利爪子的大脚,分明还粘着一些黑色的粘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