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婶家院里出来,我越过那条小沟,一下子就跑到了那片洋槐树边上了。因为我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洋槐树里面发出来的。
一般情况下,这啄木鸟用特别锋利的长嘴,叨这树干,多是它发现了树干上有新鲜的虫眼,才全力以赴地拼命地想把树干剖开,找出那虫子吃掉。
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我是想看看,这啄木鸟要是从树干里逮到了能钻进树干的虫子,是不是跟我爹给我烧得很好吃的木花儿是一个样子的。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我就在这洋槐树下开始找了。虽然我现在的眼睛,跟以往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由于我想法不同,所以我也一时没有看到那好个挂在树干上,不停地狠啄树干的长得很花哨的啄木鸟。
这啄木鸟,我是见过的,虽然我年纪小,我记得那啄木鸟,嘴巴长又尖,头上向后有一撮很长的毛,屁股的地方是一片红块,爪子很尖很利,翅膀不太长,颜色黑白相间。
我现在脑海里一直地浮现着啄木鸟的形象,可抬头往这些洋槐树上看,始终没有看到这啄木鸟的影子。可是那橐橐的敲击声还在不断地传来。
前面是一棵很粗的洋槐树,我感觉我双手伸出来,也抱不住这树干。往上看,根本看不到太阳,高高在上的枝叶太密了,完全把太阳给遮了起来。
而那声音,就来自这棵洋槐树上。我看到了,有东西像是在拍打着这洋槐树。但很明显,根本不是啄木鸟,虽然啄木鸟凿木头时,是不叫出声的,而现在伴随着橐橐的声音,好像还有低低的嘶鸣发出。
这就不对了,如果不是啄木鸟在凿木头,那还有哪种虫意儿有这种闲情逸致呢,我想了好多鸟,它们似乎都没有这项技术。
我转到洋槐树的这一面,赫然看到,有一条通体碧绿的长虫,像是一根晶莹剔透的擀面杖,直直地垂挂在这洋槐树干的半腰处。而它的尾巴,正在不停地拍打着树干。
而这绿长虫的头,则趴在上面,就像是被谁用钉子钉着了,动弹不得,也逃脱不掉,任由尾巴不停地挣扎敲击,而嘴里只能发出一声声的嘶鸣。
有点高,我看得不是太清楚,因为太阳也被上面厚实的枝叶给挡完了。我看看周围的近处跟远处,在确定没有人过来时,就心里默念心法,然后就轻轻地贴着洋槐树干,升了上去。
我离这洋槐树,还是有一些距离的,等快到那绿长虫的高度,我就停了下来,顺着它还在拍打树干的尾巴,一点点往上看。
不看则已,一看不得了啊。那绿长虫,像极了一长段绿莹莹半透明的极品脆竹,身上还一节一节地泛着鳞光,可待我看上去,却很突兀地看到,这绿长虫头中心位置,在隐隐地往外冒血,没错,是在往外冒血。
而冒血的地方,有一个褐色的带锯齿的东西深深地扎在里面,使得这绿长虫丝毫不得动弹。我往边上看,吓了一跳,有一个最少一巴掌长的大螳螂,前面两个雄壮的锯刀正狠狠地刺着这绿长虫扁扁的脑壳
而这大螳螂,我看得真切,通体褐色,肚子鼓囊囊往上翘着,翅膀半合,小小的头上,两片大门牙,正在不停地一分一合。
真想不到,这螳螂,对于我看到过的螳螂而言,已经算是巨大的了。可是它对于这丈把长的绿长虫来说,则显得有些渺小而单薄了。
可是现在可不是这绿长虫占上风的时候,反而是这绿长虫就这样耗下去,没多久也就要去黄泉报到了。我不敢乱动,生怕惊动了它们之间形成的平衡。
不管鹿死谁手,我都不能干预,得完全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远远地看,不带任何先入为主的感情来看。
所以,我不能让它们感觉到我的存在,我定定在悬在那里,一直盯着那螳螂跟绿长虫看。那螳螂的架式,分明就是一种乌云盖顶的强大压迫。
而这绿长虫,则显得太被动了,最核心的位置被死死把控,就算你的尾巴把这树干给打穿也无济于事啊。
这场博弈,不用说,螳螂是胜利者。而这条可怜的绿莹莹的长虫,你是为啥要招惹这个拼命三郎呢。
我在边上看着,一直到长虫头上流出的血,慢慢地洇红了它绿莹莹的身体,一直到绿长虫的尾巴再也不能拍打这洋槐树干,那大螳螂才猛地松开它粗壮而尖利的锯刀。
随着这绿长虫像一段绿树枝一样掉下地面,那大螳螂也凌空跃起,展翅就跟着飞了下来,看那长虫跌成一团,就从那绿长虫脑袋中心的位置,伸进嘴去,不停地吸食,撕咬……
惊心动魄的杀戮,惨无人道的蚕食,我看得有些发毛,心里想着,万一哪天我要是惹到这大螳螂,它会不会也像干掉这绿长虫一样来对付我呢?
就在二婶一声声叫我的时候,那螳螂已经吃得饱饱的了,我正要抬脚离开,却看到那大螳螂抬起头,两个大门牙不停地咀嚼,而它的眼睛对着我,好像是能看到我一样,猛地伸了一下它又粗壮又锋利的长长的锯刀……
我着实是吓了一跳,猛地抬起脚,一下子逃出去好远好远……
就在我看这大螳螂赤裸裸杀戮的时候,二婶起床已经把饭都给做好了,二婶看我跑出去了,就怕我出去惹事生非,就站在院里大声叫我。
其实我看到那螳螂肆无忌惮地吸食绿长虫的脑浆时,我就有些想跑了。我有些不忍心,对螳螂的残忍,我有些看不下去。可我不便干预啊,再说这绿长虫已经交待了。
我飞快地跑回到了院里,见二婶正要出来找我。小良去哪儿了,外面热不热啊。
我说,我去后面洋槐树下玩了,那里没太阳,不热。
二婶先是一怔,后就拉着我说,别去后面,想出去玩,二婶带你去别的地方。我说中啊。
其实我是知道的,二婶想跟我说什么,可她又说出口。毕竟我也知道,后面都是树,有些阴森,加上不远处的老坟院,更是让人觉得有些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