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次以后,我就几乎没再去过那里玩了,至于后来那片人堆出来的坟疙瘩也慢慢被人踩平了,甚至就连那个废弃的宅子也逐渐被雨水冲得低了下来。
自从二婶嫁过来,我基本上都在二婶家里,回一趟我家,就好像跟走亲戚一样。这是我妈跟我开玩笑说的。我知道我妈是嫌我在家呆的时间太少,但也没有抱怨我跟二婶的意思,我知道我是该多在家里呆着了。
不过,说实话,像我这么大的一个孩子,天天闷在屋里不出门,跟个大姑娘一样,那岂不是要把我给憋死啊。我才不干呢,就算我不去二婶家,我也会跑到庄上到处溜达着玩的。
毕竟我是那种闲不下来的人,哪里好玩,我会往哪里跑的。听说西头浩明家,养了一个鸭子,那鸭子跟我们这里普通的鸭子不一样。那个鸭子长得比普通的的鸭子要大上两圈都不止。
走个路也不一样,那个摇晃的样了,特别滑稽,而且这鸭子头上有一个很红的肉疙瘩,那个肉疙瘩还不是规则的圆溜溜的形状,而是跟鸡冠花一样,扁扁地往一边撇着。
这个鸭子,我特意跑到西头浩明家去了,我去的时候,那鸭子就在他们家前面的那个很浅的水坑边上,一晃一摇地敛着水,在往身上抹,看样子是想下水游一圈。
可是我蹲在那里看了它半天,它也没有跳到水里去,估计是个旱鸭子吧。但是这鸭子有一点不好,我一直认为,它的叫声,就真的是公鸭嗓,那个声音完全听不出有高亢脆生的感觉,就跟拉老式风匣一样,难得得不得了。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粘粘乎乎,婆婆妈妈,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你说你作为一个特殊的鸭子,咋就不能跟我们这里养的普通鸭子一样,看到水就扑通一下跳下去,一个猛子扎出去好远,然后再扎回来。
还有,就是咋不会伸着脖子,扯开喉咙高声地嘎嘎叫呢,你是鸭子啊,作为鸭子连这两点最起码的都做不到,还算是鸭子吗,我于是就对这个东西有了些许的鄙视。
什么狗屁特殊的鸭子,不就是一个破锣嗓子的二椅子鸭子吗,我再也不顶着大太阳,看它在水边搞泥巴汤往身上抹了,什么玩意儿,一点都没有鸭子的风范,哼。
庄上那些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们,就结着伙子,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跑过去看,我一看,这些信球,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个长着黑毛白毛头上顶着一个鸡冠子的公鸭子吗,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后来就觉得有点被欺骗的感觉,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听小选跟我说,浩明他们还想着法子把那鸭子圈起来,不想让围过去的家伙们看,好像这鸭子多珍贵一样,哼,其实还真不如我们家养的这些鸭子,多么干净,多么敞亮,能跑能飞,能下水扎猛,也能上架下蛋。
而浩明家那只鸭子,根本就是一个弱鸡,啥也干不了,啥也不会干,就会糊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过来像是看西洋景一样地对这鸭子,装腔作势地品头论足。
我不屑于此,就顺着浩明家西边那条南北向的小路,一直走下去,过了那条很深的护庄河,就走到了通往我家北坡地的那条土路上。
这土路,一般晌午头是没什么人走的,毕竟天太热,加上都回了家里吃饭歇晌,所以,也只有像我这样的毛孩子,才不怕炎热,不知疲倦地跑出来,撒一会欢,才跑回家去。
我也是很久都没有到我们家北坡地这里玩了,因为这里离二婶家太远了,你想想,这北坡地就在洪家坟最北面的北面,过了这北坡地往东没多远,就是火庄,往西就是王堂庙。
而二婶家又在南庄的最南面,如果从二婶家里出去,最少得走上四五里地,才能到北坡地里。所以,自从我呆在二婶家里,往东往南的机会多了,倒是往北,我越来越少了.
毕竟我是小孩,没有到下地干活的时候,所以,就算我家北坡地一直都在,但我去的次数却越发地少了。我知道这是正常情况,但是对于北坡地,我却有一种越发亲切而熟稔,可能是因为我们家对于这块地投入了大量的心血和感情了吧。
打我记事起,我家就有一块北坡的田地。这田地,其实就是最边上的一块地,因为靠荒沟的地边,除荒就多一些。原本我家是五口人,加上奶奶分过来的半份,这块地也就三亩多点。
这地西边是一条深沟,挨着深沟,就是八队和七队的田地。在八队和七队田地相接的中间,是一块方方正正的麦场,麦场里常年有几个不大不小的麦秸垛,或新或旧地矗立着。
北坡地是南北方向,南边是东西向的护庄老河道,河道里一到夏天,常常会积了半槽的雨水,而地的北边,就是王堂和胡庄的田地了。
这北坡地,长度大约也就三百米的样子,宽度不宽,呈斜梯形,西北角隔了深沟,就是七队良永的田地,那地头有一个突出地面的机井,很突兀的样子,每回我跟着父母来北坡地里干活,都能一眼望见这个机井突出来的水泥圆筒。
沿北坡地从南往北,走大约一多半的路程,地中间有一片低洼处,也不知道父亲是找哪个看地先生看的,说这地方有一带沙河路过,从地表面往下挖不到五尺,就能挖出沙子来。
父亲半信半疑,当时也就没下去挖。后来父亲做了木匠,在闲暇的冬天夜里,一个人扛一把铁锨,在呼啸的东北风中,往北坡地走去。
北坡地,原本就是靠着深沟的边边上,每年两次的犁地耕种,加上地边没有草木扎根阻挡,沟边上的土总是往下类,父亲怕年深日久,自家的田地会越来越少,就想自已在不忙的时候,把沟里的土用铁锨往上扔扔,这样不仅可以加固沟边,也可以增加一些田地。
所以父亲就用了三个冬天,天一擦黑就扛着锨出门了,常常是后半夜才回来。等我再去北坡地看时,那沟边已经加固了很宽,我家的田地明显增加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