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五伯被尿憋醒,就起身去了外面的厕所里解手,解手回来,就听到外面的田地里,传过来隐隐约约的声音,而且是断断续续的,像极了女人的哭声。五伯就一下子被惊得彻底醒了,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在野地里哭。五伯就停下来,没有立刻进院子,想寻着这哭声去看个究竟,可是,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五伯也不敢乱跑,谁知道那哭声来自哪里呢,万一,万一,五伯没敢想下去,就摸着进了屋。
进得屋里,五伯躺在床上,还是能听到外面这女人的哭声,越来越近地传来。而且那哭声,有些凄惨,也有些怨恨,更有些声嘶力竭。五伯不知道这哭声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其他人听到没有,反正自己是听得真真的,五伯虽然很困也很累,眼皮生涩得不行,可是一听到这哭声,就睡不着了。
睡不着了的五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而那哭声,还是断断续续地挤了进来。五伯听在耳里,觉出这人要么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要么就是家里是不是老了人,可是,五伯没敢起身出去去寻找,万一这哭声不是人发出来的可咋整。这地方,又不是老家,罢罢罢,五伯用枕巾堵了耳朵,不想让那哭声钻进来,心里数着数想强迫自己睡着。可是任凭五伯怎么做,都还是无法抵挡那哭声。那哭声像是长了脚,从门缝里,从窗棂外,从墙角处,又从房檩上,凄凄哀哀地传进来,如同一条吐着芯子的毒长虫,牢牢地咬着五伯,咬着五伯的心魂。
五伯被这哭声逼得抓耳挠腮,五伯在床上像是贴烧饼一样,怎么样也无法入睡。后来,五伯就觉得那哭声,像是没了,五伯就仔细听,真的没了,五伯心里可高兴了,特意地伸出手,想拿杯子喝口水,再睡觉。可就在五伯伸出手的那一刹,那个哭声,像是炸雷般地就在院子外面的墙根下,猛地一声传了进来,惊得五伯手一缩,嘴里啊地一声大喊。
随着五伯的喊声,外面半天里,突然一道闪电掠过,一声炸雷的巨响贴着房檐就炸裂般的响了过来。五伯惊魂未定,吓得在床上缩成一团。没一会儿,那哭声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外面下起了一阵暴雨。五伯就在这连绵的暴雨声里,慢慢睡着了。等天亮后,雨早就停了,五伯起床到门外上厕所,意外地看到,那门外泥地上,有一团人形的黄纸,被雨水浇得支离破碎……20210817夜23点整
五伯这会儿就坐在楝树荫下,那阳光正透了楝树枝叶洒下来,照得五伯脸上明暗相间。我知道五伯这是真正动了情跟我讲,我也就坐在边上的半截砖上,头歪着,认真地听,好像,随着五伯轻声的讲述,我也走进了他的那个世界。突突突轰鸣着的拖拉机,那一望无垠的未开垦的原野,那又粗又大的摇头虫,那彩虹上又是走又是叫的会变大的公驴,甚至那雨水淋湿的人形黄纸……这些,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也没有遇到过的,所以,我就非常心驰神往,觉得五伯的精神世界极其富足。五伯看我听得入了迷,就拾起地上的一个楝籽,猛地弹在了我的头上,小良娃,你咋发癔症了……
我哪有什么发癔症了,我是完全沉浸到五伯说的那个世界中去了。毕竟,我还太小,我不知道我们洪家坟外,竟然还有这么奇妙的世界。于是在我细小的脑海里,就萌生出长大了要出去闯荡的想法。可是每当我回到家里,喝着包谷糁红薯糊涂汤,吃着红薯面和桃黍面混和做成的黑窝头,我的想法就不由得退缩了,我知道,家的现实,让我心有余力不足。
没几天,五伯就开着拖拉机又去了外地,说是那边麦子熟得早,他好去那边替人家收割麦子,等那边忙好,我们这里的麦子也就要熟了。当我再次奔到五伯家龙门口时,那个拖拉机,拖着收割机,已经没了影。我站在楝树下,心里有些惆怅,五伯啊,五伯,我还没听你说完呢,你怎么能半途就走了呢。我站在那里,抬头看头上那些楝树密密匝匝的枝叶,我看到那枝叶间,已经有小楝籽一把一把地长了出来,有金黄的金帮在树荫与最光旋着不停地飞,我知道这些金帮太能了,根本是捉不到的。
我就离开五伯家的龙门,撒开脚就往南庄我叔家那边跑,晌午头,太阳真毒,我一口气没歇气,就跑到了我叔家院子外面。我看南庄上没有什么人,就站在大坑边上,往大坑里,结果就看到了大坑南边那个小码头边,有女人在洗澡。而且我还看出了,那是胖大胖大的南庄二媳黑二婶。因为我远远地看过去,就看到她那两个又大又白的奶庞子,时不时冲出水面。
这黑二婶,娘家是西边西边那个黑家庄的,也不知道咋的,竟然有这种姓黑的姓氏,也真是奇怪。你说姓什么不好,姓黑的,起个名字也怪难为情的。要么叫黑牛,或者黑虎,再不行就叫黑妞,或者黑蛋,哈哈,我这样乱想着,自己就把自己给逗笑了,叫个黑蛋,多叫几声,也是蛮好听的嘛。这个黑二婶,原名叫黑玫瑰,听起来也挺有意思的。我见过红玫瑰,也听说过黑玫瑰,就是没看见黑玫瑰。记和那天黑二婶刚过门嫁到二叔家的时候,我老早就听说二叔娶了个黑玫瑰的媳妇,我心里就特别留意,到底这黑玫瑰能黑成啥样,所以,一大早,我就等在二叔家的门口,等着黑玫瑰的扯篷车到来。
我那时还小,根本不懂什么叫闹房,或者叫闹新媳妇。我只是站在那里,看到那扯篷车远远地过来,比我大一点的男孩子们就哄地像是一群发了情的公狗,就冲着那扯篷车冲了过去。我怕他们把我挤得摔倒,就站在花柴垛边上,眼睛盯着扯篷车,牢牢地看着那黑玫瑰露面出来。可是我看到的是,那些比我大很多的男娃子们,疯狂地冲到刚刚停下的扯篷车前,你一把我一把地在顶着红盖头的黑玫瑰身上乱摇,我亲眼看到,有的扯掉了新娘子穿的绣花鞋,有的把手伸到新娘子怀里猛抓一把就跑,有的手伸地新娘子裤兜里乱掏一通,更可气的是,还有一个个子很高的,刚刚长出小胡子的,我应该叫小叔的家伙,一下子跳上扯篷车,按住这新娘子就是一通乱亲,一直亲得那黑玫瑰手脚并用,把那家伙掀翻,滚落扯篷车,才一把扯掉头上的盖头,扣好衣服上的扣子,赤着脚,从扯篷车上跳下来,指着那个亲了她的家伙就是一通夹爹拌娘的乱骂,这下可好,人们都知道了这黑玫瑰名副其实,可是,我却没看到那黑玫瑰黑在哪里,看那新娘了的脸上,却也是粉嫩粉嫩的白里透红。
这之后,就就知道了这黑二婶确实有些泼辣,加上她人高马大,人长得极其丰满圆润,每回我到南庄玩,看到这黑二婶,就想躲开远远跑掉,我怕她也掐着腰骂我。因为她刚过门那天,我就领教到了,虽然不是骂我。二叔一直跟我爹关系不错,两家经常有来往,加上我爹木匠活很出色,所以,二叔家有个什么东西要做,我爹就过去专门给他们做,当然,我爹也时常带着我去。刚开始,我一听说是黑二婶家,我就有些怵,毕竟心里有了阴影。后来,我到了她家,站立坐卧,都跟个小姑娘一样,规规矩矩的,惹得黑二婶好一阵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