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心疼,就啊地一声惊醒了,睁开眼,就看到二婶侧着身,笑眯眯地看着我,一只手还拿她的头发梢不停地拨拉着我的鼻子。我一看二婶没事,也没有被雨淋湿,就翻过身双手抱着二婶,鼻子酸达达地想要哭出来。二婶赶紧躺平,让我骑在她肚子上,她两手掐着我的胳肢窝,就问我,小良你咋了,咋睡醒了还想哭。我忍着没有哭出来,就把梦见的都给也说了,二婶就一把把我抱紧,用力地亲着我的脸,小良真是二婶的乖大儿啊……
天快黑的时候,前院的荣礼媳妇过来串门了,说晚上南李营放电影,问二婶去不去,二婶想去,看我也在身边,就低头问,小良,想不想去看电影。我喜出望外,很大声很兴奋地说,想。于是,二婶就约了荣礼媳妇还有另外几个年轻的姑娘,一起结伴去南李营看电影。去看电影,自然是走着去的,本来南李营离我们这里也没多远,走过去,也就半个多钟头的路吧。我一直都没有回家,二婶捎信给我妈,说是要带我去看电影,我妈很乐意二婶带我,她一直说我,眼不见心不烦,哼,我真的就那么不招妈待见吗,哼哼哼。
去南李营,自然,要顺着那么铺了潦礓的大路走了,那么大路,一路走过去,要路过烧砖窑,四方大坑,三十三亩地,簸箕柳坡,南小学坟场,再过了榆树林,就可以了。其实这些都挨着的,两边不远处是大块大块的庄稼地,一路顺着大路走,倒也是很快就能到放电影的地方了。去的时候,我小跑子跟着二婶他们跑得很欢实,我长得胖乎乎的,有些眉清目秀,加上小嘴巴能说会道,见人就叫,所以特别惹人喜爱,一起去看电影的其他几个比我大很多的姑娘,都很喜欢地一会儿拉着我走,一会儿抱着我走,反正我是轮流在大家的怀里,或者手里,往放电影的地方走的。没多久,就到了放电影的地方了。
其实说实话,我那么小,根本不知道那电影上放的是什么,反正我看到有烈火熊熊的场面,也有很多和尚拿着棍子练武的场景,还有非常激烈的武打场面,没多久,我闻着二婶身上的香味,就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耳朵里还满是那哼哼哈哈武打片的声音,还有二婶身上不停泛出来的阵阵香味,我知道二婶是一直抱着我的。后来我感觉电影里的声音没有了,没一会儿,二婶就轻轻地叫我,小良,小良,咱们回家了。我睁开眼,一看,人们都散了,电影结束了。
二婶还是跟着那几个姑娘,一起往家里走,我还是小跑跟着走一段,然后她们换着抱一段,大家嘻嘻哈哈地说笑个不停。路上也碰到有骑车子过来看电影的同庄的人,人家骑着车子摇着铃铛招摇而过,也碰到走得比我们快的其他庄上的年轻男女,二婶她们几个边说笑边往前走。到了簸箕柳坡那块地的时候,二婶就跟她们几个说,我去解个手,你们先走,等一下我带着小良在后面撵你们。她们几个嘻笑着就走了,我扯着二婶的衣角,二婶低头看看我,她没说啥,就把我抱起来,脚试摸着往簸箕柳地里走。
簸箕柳,很多人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其实,这是一种细小的柳树,因为其长得细长,人们都拿来编簸箕,所以就取了个这样的名字。而这簸箕柳叶,那可是上好的茶叶,我妈经常捋这叶子,拿回来熬茶喝,那茶颜色发红,红得发亮,喝起来顺滑微甜,而且相当败暑去火,还能明眼目止耳鸣。
二婶在簸箕柳苗间,找了一小块地,放开我的手,解开裤腰带,蹲下去就开始小解,我也站着撅着小鸡儿对着簸箕柳苗一通扫射。等我结束,二婶还没有好。等二婶站起身系好裤子,就拉起我的手,又试摸着走到了路上。可是我们走回来的,好像不是刚刚离开的那条路,因为,这簸箕柳坡的路,原本路边是没有树的,而且两边的庄稼地里,那些庄稼已经长得很深了。可是现在回来的这条路,两边长着非常粗的大杨树,有风吹过来,杨树上面的叶子哗啦啦地像是在拍手。
二婶说不对啊,咋不是刚才的路了呢。咱们往北走吧,小良。于是二婶拉着我的手,寻着记忆就往她认定的北面走了起来。可是越走越不对啊,原本的簸箕柳坡地北面,就是三十三亩地啊,而这三十三亩地里,是有一个很大的看起来黑乎的机井房的。现在二婶估计如果走对的话,这个机井房早到了。可是二婶就叫我跟着她一起往地里看,看能不能看到那个黑乎乎的要井房。可是,我揉了好几遍眼睛,也看不到那个平日里很显眼的机井房啊。
于是二婶就站在路中间,大声地喊荣礼媳妇的名字,可是四周静悄悄地,哪有什么人声,更别说是回响了。只有那大杨树上的树叶,在哗啦啦地拍手,像是在嘲笑我们迷了路。二婶好像不太害怕,毕竟她是大人,就算害怕了也不会表现出来吧。我倒真的无所谓,毕竟小孩子嘛,跟着大人,早晚能回到家里。所以在二婶去认真地看那些大杨树时,又站在原地四面转圈地叫荣礼媳妇名字时,我都觉得二婶的努力会白费的,人家要么已经走远,或者我们这里遇到了怪圈,总之是想找到她们几个,估计希望不大。
这时,二婶就把我抱起来,小良,你看看,边上地里长了些什么庄稼。二婶想通过庄稼,来辨别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我就跟二婶说,你看,这一块是花生,这一块是包谷,这一块是黄豆,还有这一块,啥都没长,只有一地的刺角芽。我一个个指着给二婶说。二婶就喃喃自语起来,乖乖,我就跟地里尿了一泡尿,竟然给尿到了建寨坟了。
我不知道是啥意思,可我明白二婶说的,我们原本在西大路这条路上,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到了这建寨坟这块地边上了。这两个地方,横向距离少说也有几百上千米之远吧,怎么可能在我们尿尿的时候一下子时空转换般地“飞”了过去。这个真是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二婶我们平白无故地就跑到了这建寨坟地了,不过这里离二婶家倒是近了点。只是这建寨坟地在二婶家的东南方向。我们要回家,肯定得往西北方向走。
这潦天地里,没有月亮跟星星的天空下,四周那是一处漆黑啊,刚刚那群姑娘可能已经撒腿跑回家了吧,现在没有一点人声。二婶就看看,这路两边的大杨树还是那么哗哗地在拍手,不对劲啊,建寨坟地那路两边,屁也没有一个,怎么可能有这么粗的大杨树呢。二婶就把嘴趴在我耳朵边上说,小良,等一下我把你放下来,你就到这大杨树根这里,对着这杨树尿一泡尿。我一听有些急了,刚刚你尿的时候,我也狠狠地尿了一大泡了,现在咋能尿得出啊。
二婶就跟我说,别慌,咱们多等一会儿。二婶就抱起我,蹲在路边,听着那大杨树断断续续发出来的拍手一样的响声,咋越听越感觉不对头。平日里,有风吹过,那树上的叶子是一大片一大片地发出哗哗地响声的,而现在这大杨树,咋感觉就只有一棵树在那里摇动发出响声呢。我突然就明白了,可能二婶已经知道了,我们之所以迷路,估计就这大杨树闹的鬼。一提到鬼字,我心里就一揪,毕竟听大们说瞎话听得多了,就知道了这鬼的厉害。这鬼多以无形的形象被人夸大再夸大。
突然我觉得自己好一阵尿意汹涌,就拉着二婶的手说,二婶,我想尿尿。二婶很高兴,快,小良,对着那棵杨树尿,别偏了。我在二婶的指引下,对着那棵大杨树掏出小鸡就滋了上去。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就那么一点点尿全部射在了杨树上,那杨树像是被重度硫酸浇到上面一样,那被尿淋到的地方,没一会儿就冒出很浓的黑烟,那黑烟直上直下地冲天而起,我似乎还能听到那烟升起的时候,有非常难听的声音像是从树的周围传来,具体说的什么,我听不清,只不过,我看二婶很快就用手捂着我的眼,不让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