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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雨连绵。
林木稀松,泥泞的道路上,一辆马车正颠簸着驶来,轮毂溅起满是泥土。
江灵是被扇醒的。
醒来,脸颊火辣辣的灼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粗犷的大胡子脸。
“还给老子装睡呢!”大胡子男充满了暴戾的气息,突然又是一脚。
江灵顿感腹部翻江倒海,苦辛味与酸味直冲鼻腔。
他只是皱眉。
面庞略有不适,但还算保持着平静。
“...什么,怎么回事。”江灵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手部好像是被木制的枷锁给拷在身后。
这辆车上还有四五个男女。
都像是罪人,被沉重的镣铐给拷着。
有的面如死灰,眼瞳涣散;
有的一直在瞄,好像寻找随时跳车逃生的机会。
还有一个女犯人,衣物潦倒,枯草般的发丝下,却是一双很亮的眼睛,有点精明地看着自己。
“怎么不说话?”
忽然,大胡子男抓住自己的衣口。
对方浓烈的体臭味扑鼻。
江灵一言不发,脑子里有太多杂乱的信息。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荒诞的梦。
“会咬人的野狗不叫是不是?”大胡子男戏谑,“卡迪斯城马上就到了,劳资到时候看你乱叫啊哈哈!”
甩开。
江灵后背的手撞上马车的护栏,疼痛感直上大脑皮层。
突然。
脑海中像是有天雷炸开。
“我...是罗,还是那个执掌命运的神?”江灵“想起来”了。
自己是这片大陆上,雄鹿帝国的南部边陲小镇,一个名叫罗的犯人。
因为位于帝国边陲,那个镇子是天生的罪恶窟。
镇子上最好的是一条狗。
没错,别指望那地方会有好人。哪怕是小女孩都会从小被父母灌输如何利用自己的姿色去勾引,榨干男人口袋里的钱财。
自己的母亲是ji女,后来被另一个嫉妒她的ji女下毒害死。父亲本来是军官,结果因为和盗匪团队分赃不均,被盗匪给杀害。
自己从七岁起,就独自一个人在镇子上摸爬滚打。八岁就会用刀片割破大人的喉咙,十岁掌握了娴熟的偷盗技术,十四岁的时候就开始有了野狗外号。
野狗,他们是这样形容自己的。
为了活下去,可以像狗一样摇尾乞怜,也可以像狗一样吃那些老爷们扔掉的潲水食物,还会像恶狗咬断任何人的脖子。
十六岁时捡到了一个小女孩,打算把她卖去附近更大镇子上的一家窑子,然后拿着钱远走高飞,“退隐江湖”。
自己今年十七岁。
退隐没有成功。
因为镇长的儿子,居然看上了那个小女孩。
野狗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特性,那就是忠诚,即便是对自己的一个碗。
没有任何人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夺走她!
...可是为什么。
江灵垂着脑袋,眼帘低垂,“江灵...那是我前面在黑刀镇的地牢里被打到临死前的臆想吗?”
“梦世界。如果这里真的是一个梦,该多好。”
好冷。
现在是十一月份,风雨中像是夹杂着刚消融不久的雪水。
自己身上只穿了件麻衬衣。
“...铃铛她会不会被冻死?”江灵的思绪又转移到了或许更加重要的另一处。
那个小女孩的名字叫铃铛。
别指望七岁就开始坑蒙拐骗的孩子会取名。
这个名字只是因为她手腕上绑着一条红绳,上面系了个铃铛。
铛铛铛地,她也是因为喜欢摇晃自己的小铃铛,导致那一天吸引来了那家伙的目光。
“冻死是很正常的吧。”江灵仰面,想起了自己母亲听闻父亲死讯时的反应。
这年头,帝国境内怪事频发,就连首都里的那些大人物都说失踪就失踪,普通底层百姓能活一天是一天。
“......真蠢啊,明明只要像野狗一样活着就好了。”江灵心里想。
就在这时——
他忽然皱眉,有人踢了一下自己的脚。
江灵睁眼,对面那个干瘦的女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江灵冲其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
属于野狗的,笑起来会露出一排让人极度不适的牙齿。
和坏人打交道,必须要比坏人更坏。这是黑刀镇上的第一生存法则。
也是母亲少有的几句教导。
“...进了卡迪斯城,我们就彻底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干瘦女人的声音在自己心里响起。
霎时,江灵瞳孔震惊。
对方并没有张嘴!
“我是特殊人群。”干瘦女人继续,“雄鹿帝国把现在的天灾怪罪于我们。所以我其实没犯什么错。”
原来是特殊人群。
江灵听说过一点,这些人拥有一些通灵的神秘能力。但他可不会相信,每个野狗都觉得自己咬死猎物是天经地义的。
“我知道你,黑刀镇上的野狗,罗。”干瘦女人道,“听说你能用一根头发丝杀人。”
江灵唇角勾起嘲弄的幅度。
传闻总是容易夸张。
而且自己已经被冻得都快动不了手指。
干瘦女人注意到了这一微神态,“要合作吗?”
江灵用无声地方式,打量了一下和犯人们坐在一块的大胡子男,以及前面还有几辆马车。
“只要你能想办法杀掉蒙格,我可以控制他的尸体,到时候在下一个分叉路口,我们再舍弃掉这个货车,骑马逃亡。”干瘦女人传音。
蒙格就是刚才那个大胡子男的名字,也是卡迪斯城的一个掌管十来号人的军长。
江灵想了想,用唇语,“你叫什么名字。”
他双眼紧盯着干瘦女人。
“露娜。”干瘦女人平静地回应。
片刻,
江灵收回思想,阖上双眼,不知答复与否。
干瘦女人皱了一下眉头。
路上继续颠簸。
另外那几个犯人愈发表现出烦躁。
“害怕的话就叫吧。”大胡子男,蒙格讥讽地说道,“这是你们这些渣子最后的生命时光了。”
“也是雄鹿帝国最后的时光了。”一个胖囚犯彻底自暴自弃,反击道,“别以为像你这样子的人又有几天好日子过,邪神已经降临了此界。”
江灵眼皮一跳。
邪神,降临此界?
他的思维又混乱了起来。
两个记忆在交汇、碰撞。
会不会是,自己在进入梦世界后,吸收了某一生灵过去的梦境记忆?
江灵眉头紧锁,脑子里又响起那清越美好的铃铛声。
那个笨女孩!
不会向自己要求任何玩具,只喜欢摇晃她手腕上的那个铃铛,傻笑。
......没有自己,铃铛她在黑刀镇那种地方,怎么办?
会像自己母亲,和其他那些女人一样吗?明明铃铛她不该和那些家伙一样的。
和大家一样又怎么了,异类是最危险的东西,作为野狗的自己就是因为干了不同的事导致即将被宰成死狗了。
自己还能听见铃铛晃荡的声音吗?
“咳咳——”
突然,就在蒙格暴揍刚才那个胖犯人的时候,江灵费劲地咳嗽了起来。
咳嗽的越来越狠,像是要把肺给震破。
“你妈的是要死了吗!”
蒙格破口大骂,他转身,直接给了江灵一脚。
江灵下巴被踹破,皮开肉绽,身体也虚弱地侧倒,但还是在继续咳嗽。
“我们要被冻死了。”
干瘦女人在这时说,“你如果想把我们拉去卡迪斯城,炫耀你的功绩。就应该给我们添件外套,现在太寒冷了。”
“呸!”
大胡子男对女人脸上吐了口唾沫。
他骂骂咧咧地朝江灵走去,“这不是还有力气咳嗽的吗?”
江灵的咳嗽力度越来越虚弱,身体也开始痉挛抽搐。
大胡子男眼神微变,但有防备,他从腰带抽出一把尖刀,走到江灵面前。
不过接下来,他就彻底变色,“就没心跳了!”
大胡子男立即起身,向前方驾驶马车的车夫喊道,“黑刀镇的那条野狗......”
突然。
大胡子男面露惊惧,他看见了两个犯人脸上突然升起的表情。
——吼
身后扑上来一个黑影。
大胡子男的脖子要害被野兽一样的家伙给咬住。
同一时间,那个名为露娜的干瘦女人尽管戴着脚铐,还是抬起腿,踹在大胡子男的面门上。
“怎么了?”前方的车夫问道。
后方。
江灵趴在大胡子男的身上,后者用手里握着的尖刀猛刺了起来。
痛感好真实。
一刀又一刀,严寒的冬日总算有了温暖,像是生命刚随羊水从子宫里出来。
野狗绝不松口。
干瘦女人兴奋地看着这一幕。
哐当~哐当~
对方的挣扎,车轮毂在泥地上的转动,
像是那个小女孩在血红的背景中,摇晃着她手腕上系着的红绳铃铛。
又在逐渐黑暗中,变成了一个像是星尘的神秘手环。
冰冷的小雨浇下,两具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
......
‘墟’关闭。
第一次尝试,失败。
进度:外梦世界——雄鹿帝国——南部卡迪斯城外七公里
......
唰!
像是冬眠舱中被唤醒,江灵猛然间睁开双眼。
他瞳孔乱颤。
整个人像是吸了,不稳,身体和手一直在颤抖。
“这是...这里,是哪里。”江灵一直抖个没完,害怕地看着眼中的岩壁。
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副作用。
又是‘墟’,又是‘梦世界’,还有类似剧情角色演绎的全代入,实在太恍然。
“罗...铃铛...铃铛......”
江灵低下头,手掌已经自由活动了,肤色正常。
星尘手环也已经不见了。
“原来是个,梦啊。”江灵不知怎样才压下了三言两语道不尽的心情。
“吾主。”零号和蚁王感受到了动静。
“别进来!”
江灵陡喝。
零号满脸惊奇,又硬生生地止步。
“...我静静。”江灵又放松了语气。
自己真的需要静静。
命运这玩意儿,太BUG了。
最逆天的一点:分不清人生和游戏。
一直过了很久,
江灵才理清楚了种种,迅速重回状态,眼神一沉,“才开了这么一点进度就失败了。”
“...太急了。”
不过也还行吧。
至少,自己第一次就过了新手关卡,进入到了充满扑朔迷离的外梦世界。
四周已经恢复了正常。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只有自己灵魂星空中,那颗命星消耗了一波因果之力,稍微黯淡。
江灵起身走出,不待零号和蚁王开口,“给我去查一下雄鹿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