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体内自成乾坤。
江灵修筑了一个小石亭，此时与蚁王下棋，一边用手托着腮，梳理思绪。
“进入外梦世界，居然会受到干扰。”
自己当时确实迷惘了，完全代入进了那个名叫罗的家伙。
到了这会儿，甚至都还有点惦记铃铛。
“江灵。”蚁王忽然道，“到你了。”
“我这不是在想吗？”
江灵心不在焉地看了下棋局。
得。
下不了了。
“哎，零号怎么还没回来？”江灵忽然张望起来，“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蚁王皱眉，“又不下了吗？”
江灵脸色一板，耍无赖地说，“小伊同志，我在担心零号她的安危。你怎么就一门心思想着玩乐？”
蚁王叹了口气。
他是一个很专注认真的性格，每次都认真对待每一盘棋，结果大部分都不了了之。
江灵起身，心想，“怎么还不回来，想上号了啊。”
‘墟’本就像是人生副本。
加上【梦神】的梦世界，其中的特殊冒险对自己来说是有种玩rpg游戏的感觉。
以高自由度著称的博德之门3，对比自己正在游玩的算得了什么？
正在这时——
江灵惊喜，连忙取出通讯器物，“零号你回来了吗。”
......
少倾后，零号出现在洞府里，同时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混沌龙裔要见我？”江灵诧异。
零号看了眼远处独自摆棋的蚁王，粉嫩的嘴唇微抿，“是要吾主你去见它们。”
江灵“嚯”了一声。
他倒不急着回复，拿过零号带来的有关于“雄鹿帝国”的资料，一边翻阅，一边问，“介绍一下吧，混沌龙裔是个什么来历和背景。”
“它们是【至高神】时期进入的异界，本身是原世界里和【至高神】作对的一个大族，不过，【至高神】成神以后却没有追究，反而不惜花神力为它们修了一座神圣池，勉强留存着这一族的延续。”零号介绍。
“果然和【梦神】有关。”
突然，江灵开口。
零号微微一怔。
“我是说这个‘雄鹿帝国’。”
江灵摆手，一心二用，又回道，“【至高神】那家伙能有那么好心？就算祂真有，那些混沌龙裔为何又暗中想联系上我这个死对头。”
“吾主你的意思...？”零号询问。
“先搁到一边。”
江灵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等我出关后再说。”
扩充人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帮自己找其他被封印的遗骸下落。
这肯定用不着急。
当下的副本都还没有过的。
回到坐关的石室，江灵坐下。
根据零号从白银之城带回来的天界资料，异界没有过关于雄鹿帝国的一切记载与痕迹。
也就是说雄鹿帝国压根没在异界存在过。
但是，有耐人寻味的一点，【梦神】偶尔以一头鹿的形状，出现在她的那些使徒梦境中。
“可以假设，雄鹿帝国在原世界破碎之前，就消失掉了...”江灵自忖，
“比如，被【梦神】给弄进了祂的梦境世界里？”
如果神也会做梦的话，
那又会是怎样的梦？
江灵仅凭直觉就做出了大胆的假设：所谓的外梦世界，也许就是【梦神】她的梦！
而要验证这一点也很简单。
只需要再进入一次就知道了。
如果还是雄鹿帝国，而不是变成类似随机生成的乌鸦帝国、苍蝇帝国，那就说明八九不离十。
“那还说那么多干什么。”
江灵立即抛掉杂念，“‘墟’，启动！”
轰！
命星绽放。
江灵原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压塌了时空，吞没一切的黑洞视界。
一轮命运之环浮现。
......
......
进入自我梦境，一路刷图。
直到最后一关，江灵再次面对类似心魔的新手关BOSS。
“...那又咋了。”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速速，直接干！”
“所以，就没有一键跳过吗？”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自己就上手多了。
......
拧开击败BOSS后的门户。
唰——
灰蒙蒙的穹顶，冰冷的雨水飘落。
远处是破败的田野。
庄稼像是被神灵给诅咒了，连杂草都冒不出来几根。
江灵猛然睁开眼。
眼神错乱。
信息流载入，像是电脑程序生成中，最卡的时候。
“呼~”他呼出一口热气。
“我是...”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窃命之神，江灵。”
不同于上次毫无经验，这次虽然也还是觉得有点矛盾，但自我纠正的速度仍很快。
时间：天顶历十七年。
地点：雄鹿帝国南部，卡迪斯城外七公里。
江灵低垂头颅，那双眼透过凌乱的发丝，看见这果然还是那架马车，
一双满是泥土的女士草鞋。
主人是对面那个干瘦，蓬头垢面的女人。
“嘿~”
蓦地，那个干瘦女人皱眉。
她注意到了那个外号野狗的少年，嘴角居然...在翘？
“让我发现梦神你的一个大秘密了啊。”江灵确实在笑。
梦境的生成，除非基于某种目的故意安排，不然应该是混乱无序、随机的。
显然。
这就是属于那位神灵的梦境！
“那现在，让我们再来一次吧。”
对掌握[命运]的自己来说，没有失败一词。自己本就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中。
“另外，既然这是梦神她的梦，她会以哪种方式‘做梦’？是以造物主视角，还是像现在的我一样，代入进一个角色中。”
江灵估摸着，大概率是后者。
“得避开梦境中的她。”江灵想，“尽量低调行事。然后，探索足够奇特的地方。”
自己被封印的双眼，肯定具有强大非凡的影响力。
蓦然间，江灵目光一沉，才意识到还有一个难点，“时间。”
‘墟’的持续时间是正常世界中的两天。
但这是梦世界。
时间流速比是多少，没法确定。
可总归是有一个时间限制的。
可能是十天，可能是一个月。
想着种种，
江灵看向对面那个干瘦女人。
这女的年龄难分辨，主要太邋遢了，头发乱糟糟像鸡窝，脸上还布有难看的印记。
“当下需要解决的，是如何逃脱。”江灵眸子沉静。
“不逃的话，以我这个杀人犯身份，进到卡迪斯城里了基本就是被当众绞死。”
“期盼奇迹，我可不要干那种事。”
他尝试活动一下双手。
果然。
手指都快被冻僵了。
尽管这个角色会偷窃技能，但眼下也不可能开锁成功。
“突破点似乎是这个名叫露娜的女人。”江灵默默心想，
“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超凡能力，可以控制尸体。”
江灵的余光又瞥到一个五大三粗的魁梧背影上。
那是负责押送自己这批犯人的军官，蒙格。
“上一次，我依靠这具身躯自带的天赋，隐藏心跳假死，尝试从这家伙身上下手，结果被捅死。”
“那条路行不通。”
吱嘎~
马车颠簸地行驶在泥泞道路上。
帝国南部，十月份的天气就足够严寒。
雨像是吸取生灵的蚂蟥，贴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好冷啊，能给我一件外套吗。”有囚犯恳求，声音奄奄一息。
那个大胡子男，蒙格残酷地笑道，“装！接着装！劳资和你们这样的臭虫打交道的次数，比跟你老娘上床的次数都多。”
江灵这时瞥了对方一眼，忽然开口，“他脸都已经冻青了，你看不出来吗。”
嘭！！！
这句话为他招来一击直踹。
江灵哇地一声，吐出浑浊的苦水。
大胡子男，蒙格直接就是一脚，骂道，“说了别给劳资装，你这条野狗还装同情？”
江灵瘫软在地，身体痉挛，看似痛苦，眼神却保持着比寒风还要冷冽的颜色。
蒙格又瞅了一眼那个虚弱的老人，冷哼一声，只是向前方负责驾驶的马夫，问，“还有多久到？”
“快了快了。已经到蒲公英小径了啊。”马夫道。
这条路，原本叫蒲公英小径，名字美，环境也很美。
如今却破败凋敝，
像是黑魂类游戏的开场。
“听见了没，渣子败类们，你们的天堂马上就要到了，哈哈哈。”蒙格嘲讽地笑道。
对面。
那个干瘦女人目露好奇。
而就在这时，
她眼瞳微微一缩。
“露娜。”躺在木板上的那个少年，看似在忍受痛苦，实则却在对自己偷偷做嘴型。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一个名字？！
名为露娜的干瘦女人感到不可思议。
这几个犯人，大多数是黑刀镇上的，但自己又不是。这个绰号野狗的少年完全没理由，也没途径知道自己。
“等下，控制他。”就在这时，那少年再用唇语结合眼神。
露娜内心彻底凛然。
江灵给的眼神方向——
并非蒙格，
而是那个穿着破烂麻布衫，一直在废力咳嗽，看似奄奄一息的黑皮肤老者。
“等等。”露娜失了分寸，“控制？他在说什么？”
不给她多想的机会，
江灵突发暴起。
咚！
他以头猛然撞击那个黑皮老者的脑袋。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老东西，反正你这辈子也干够坏事了，我送你轻松点的上路。”江灵一个头槌，将后者砸的头破血流。
黑皮老者一改虚弱，立马尖锐大叫，“野狗你干什么！？小畜生，我哪里惹你了。”
“什么？”
蒙格也没想到。
转过身，江灵已经化身为了一条野狗，没有手能动，硬是用嘴咬住了那个老人的脖子。
其余几个犯人也被惊吓到了。
蒙格立马跑过来，先是用脚踹，后又拔出腰间的尖刀，“滚！小杂种给劳资停下来，你敢！”
江灵不管不顾。
噗噗——
蒙格刺下几击，
但和上次不同，
皆不是要害。
血肉被割裂的剧痛袭来，江灵心中松了口气。
自己赌对了！
这家伙要把一条“活狗”带进城里，展示，炫耀。
江灵松开满是鲜血的嘴。
蒙格震惊大怒。
那个外号“药魔”，以给小男孩下药取乐的老人已经只剩下出的气，躺在血泊中，颤抖着手尝试去捂喉咙。
“啪！”“啪！”
蒙格猛地甩了江灵两个耳光。
江灵被打出嗡嗡地耳鸣声。
“有绷带吗...”蒙格拖着江灵，转身，刚问马夫。
倏然间。
更加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一道黑影骤然升起。
天啊！主啊！！！江灵听见有充满恐惧的叫声。
是刚刚绝对已经离死不远了的那个老东西，此时仿佛丧尸异变，暴起，一口猛啃在了蒙格的左侧脖子。
“什么？啊！！！！！”
蒙格更是如何也没有提防。
江灵被他松开。
那个老东西啃咬在他的脖子，不过却因为牙齿不剩下几颗，
一时没有造成致命伤势！
江灵见状，暗骂一声，自己居然忽略了这老东西“死而复生”后的战力！
奶奶的，居然没有牙齿，咬不出伤。
江灵立即不顾脑震荡的剧痛，赶紧爬起，然后猛地将纠缠的二人撞倒。
他翻身，借那个老人的躯体，然后猛地一口咬下去。
“上！”
“快上！”
“不...不不...我的主，为什么药魔会再站起来，是有邪神！有邪神在注视着这里。”这里居然还有一个犯人，嘴里念着神神叨叨的话语，害怕到缩了起来。
但还是有好几个犯人跟着一起冲上来。
蒙格的惨叫声逐渐微弱，手中尖刀胡乱地刺，只是刺进那个老人本就已经冰冷的肉身里。
前面的车夫早已被吓得直接跳马，在泥泞的土路上，连滚带爬朝前方车队跑去，“救命...救命...那批死囚犯暴动...”
后方。
混乱中，江灵找到了蒙格身上的钥匙，用嘴给那个老人的锁解开。
老人可以自由“活动”双手了。
“快！快！”
江灵也着急了。
但谁料，老人只是幽幽看了自己一眼，紧接着朝那个干瘦女人走去，为其打开了锁。
干瘦女人成功站起。
江灵立即盯上她。
心跳加快。
别说是游戏，不紧张。
任何人玩跳跳乐之类的游戏，付出了一番心血，到了关键时刻，该手抖不还是会手抖吗？
“......野狗，名副其实。”
干瘦女人忽然抓起一个还压在那里的囚犯。
嘭！
后者被扔出去。
“真是危险的嗅觉与本能。”干瘦女人拧起江灵。
那个老人则冲向那几个睚眦欲裂的囚犯。
“你不打算给我松绑？”这时，江灵的口吻又变得冰冷平淡了下去。
干瘦女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她带着江灵，坐到那匹马上，解开套索，道，“狗就得有条绳子。在我彻底了解你之前，我可害怕你这种生物。”
前方。
几个骑着马，穿戴简易布甲的士兵正挥舞着刀剑，迅速冲来。
啪——
干瘦女人用瘦巴巴的腿，却很有力地一夹。
坐下的那匹骏马立即脱缰狂奔。
后方还传来那几个囚犯的鬼哭狼嚎之声。
“哈。”忽然，江灵在逃亡过程中，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真有趣，有意思...嘶，就是手磕得有点疼哈哈啊。”
混沌的天穹下。
广袤而破败的大地上，一场逃亡，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