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烈日当空。
一辆轿车行驶在跨江大桥。
开车的居然是昆仑神道江城分部组织部部长,周乾林。
“就这里吧。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就行。”
见南风中学近了,江灵开口。
“还是一起吧。”周乾林道,“正好,对方也算是你的监护人......”
“坐着。”
坐在后排,始终用双手环着胸口的青年开口。
周乾林立即没声音了。
官威可真大啊。
江灵想着,又赶紧往嘴里塞完最后两个肉包子,含糊不清,“窝过去了。”
下了车。
阳光直射,确实是个酷热难耐的三伏天。
江灵又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里买了两瓶冰镇冰红茶,小跑进学校。
“江灵?江灵是不是你?!”保安亭里突然响起一道惊喜的女声。
江灵扭头。
一个戴着白色遮阳帽的中年女性,正坐在保安亭里的一个小板凳上。
“秦姨?”江灵装作惊讶。
“哎呀!”
中年女性赶忙走出,“你是干嘛去了?这学校都不来上了。还有,这天是要热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
江灵嘀咕谁晓得你突然要找自己,说了没空还坚持要蹲。
“秦姨,喝水。”江灵递水。
女人眉间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埋汰,稍纵即逝。
她接过冰红茶,又开始拉江灵,絮絮叨叨,“好多年没见到了,你都长这么高了啊!比我家那小子好多了......你表弟韩淘淘他体重现在都一百五十斤啦!问题是身高也长不高,才一米六。”
“什么土豆雷。”江灵心直口快。
女人一愣。
“哦不是。”
江灵快速改口,“我是说我中午...呃,吃的土豆。”
“洋芋饭啊。”女人迟疑了一瞬,
又很快扯东扯西,“你小时候见过韩淘淘他,就我们做满月酒的时候,你当时还爱捏他的小脚丫。”
江灵心道,
那时候自己才多大,四岁?还是五岁?
应付亲戚是件难事,
尤其是应付快有八年没交集过的亲戚。
“秦姨...”
江灵刚要开口。
正在这时——
“你们两个别站在这里说话,换个地方不行?”保安出来撵人了。
女人看去,“嘿!你一个保安说话脾气还挺大...”
“秦姨,所以到底是有什么事?”江灵赶紧拉到另一片阴凉处。
“这不是你家沙龙小区昨天没了吗。”
女人愁容满面,“唉,你说这是不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这年头普通人干点什么都战战兢兢的。老天爷一个不顺心,我们的天就塌了。”
“......”
女人名叫秦解花。
江城本地人,自己母亲的亲妹妹。
七年前的时候,母亲确认得了癌症,她是给了两万块。
可给完就删了联系方式,
还叫母亲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找她了。
不过,小姨她当年那个时候,家里也拮据。
另外就是,后来母亲下葬,虽然说她本人没有来。但又通过转账的方式,给自己母亲的卡了打了一万块,相当于是留给自己的了。
“等会儿跟姨回家。你姨夫专门请了天假,都在家弄饭。”
秦解花拉着江灵的手,“我上午也问了你们班主任,你那个孽障父亲看来是铁了心要当畜生......”
江灵内心一叹。
他朝远处瞅了一眼,用左手大拇指指了指这个拉着自己的中年女人。
远处。
一辆黑色宝马停靠在路边。
“江灵好像还要跟他那个姨妈走一趟。”周乾林皱眉。
“跟着。”
身穿玄色中式西装的青年淡淡一语。
......
“后面那辆车好像是昆仑的吧?”
公路上,一辆出租车里,出租车司机说。
“昆仑?”
秦解花立马往后望。
“车牌是江KL开头。”出租车司机吐槽,“不知道为什么,跟了几个路口了。”
昆仑灵师的出行车辆,比医院的急救车还要有特权。
这才叫霸王车,想怎么闯红灯、改道、逆行就怎么来。
一般的司机多少会有意避开。
“你一个跑出租的,脑子一天还想得多。”秦解花挖苦,
“人家昆仑灵师吃饱了撑着,还是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物吗。”
出租车司机的脸一下子跨了下去。
这个女乘客长相挺漂亮的,性格却是尖酸刻薄!
出租车开进一个档次颇高的小区里。
无论是地段,还是小区里的楼房间隔、外墙面、小区绿化都属于非常不错的层次。
下了车。
江灵开玩笑地说,“秦姨你家这几年赚钱了啊。”
“那是。主要你姨夫争气,找男人就得找有本事的男人!”
秦解花本能地接话。
又赶紧改口,“呸呸!没有的事。”
“哪儿,是运气好而已,当年买的时候又不贵...”秦解花尴尬地笑。
“那也是有眼光。”
江灵笑了笑。
秦解花家在六楼,大户型,五室两厅,光是客厅就赶得上自己家那套老破小了。
一进家,江灵就眯眼。
这家虽然光鲜亮丽,但有点空泛。
就像,一些原本该有的摆件,却没有。
“小姨是有事求我吧。”江灵心中叹息,哪儿还能不清楚。
沙发上躺着一个小胖子,穿着T恤,上面印了一个日漫角色,正在玩手机游戏。
“韩淘淘。”
秦解花喊了声,又加大声音,“韩淘淘!你耳朵聋是不是,你表哥江灵来了,我是怎么教你的。”
沙发上的小胖子回了一个“哦”字。
“没事没事。”
江灵忙开口。
又好奇,“表弟他今天怎么也没去学校上课?”
“江灵来啦?”
厨房传来一道中年男人的笑声,“来了就找个地方坐吧,你姨夫我在做糖醋排骨,马上就弄好。”
“你表弟他抽风。”
秦解花恨铁不成钢地瞪韩淘淘,“现在非说要去当灵师,那样才能赚大钱。说读书没本事。”
“唉,说起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读书确实不长进,给他报了一大堆课外补习,结果数学40分都给我整起来了.......”
“呃。”
江灵也不知如何插话。
正在这时——
“是我的缘故吗?”
沙发上的小胖子,冷冷地回道,“你们现在还供得起我在嘉兴中学读书吗?”
此言一出。
秦解花脸色煞白。
忽然,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男子,生的人高马大,样貌堂堂。
颇有种高级金融男风。
他端着一盘糖醋里脊走出来,闻言哈哈一笑,
“江灵,你姨夫我就开门见山了。我这些年主要是和云城的谢老板,叫谢云宇,你可以查得到。我们两个找了条路子,给那些小工厂主放贷.....结果最大的客户,他在杭城那边的一家占地面积足有八万方的工业园遇到九级虚洞,恰好保险理赔那边也在玩申请破产,搞资产转移......”
确实开门见山。
江灵听了一大堆,到头来注意力全落在那盘糖醋里脊上。
秦解花讪讪地笑,“那笔钱还是要的回来的。”
“江灵你放心。我和你那个父亲不一样。我韩天这人......”系着围裙的姨夫开口。
“我不想听。”
蓦地,沉默了良久的江灵开口。
姨夫韩天一停。
秦解花却念叨了起来,“是不想听。我当初劝你妈,你妈她也是说不想听。可事实就是这样子。当初追她的男生多了去,为什么偏偏是那家伙,甚至后来,韩天他给你爸机会,说了多少次拉江潮亭一起做生意,结果你爸说什么?他说他懒!气死个人的。”
“你姨夫韩天就不同了,做生意,哪儿有不赔的。他赔得起啊!以前又不是没亏过,男人嘛,就是要不气馁,知道总结错误,就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
江灵抬起头。
韩天系着围裙,一副居家好男人的属性,身高有一米八几,脸庞方正。
一双浓眉大眼,正气凛然地盯着自己。
“...嘿嘿...”
忽然,江灵皱眉。
见对方皱眉,韩天也皱了一下眉头。
一行歪歪扭扭的漆黑文字,在韩天系的米色围裙上浮现出来,“...骗起我的使徒了...区区一个人类...”
是【穷神】?
骗?
江灵眉头拧了起来。
“算了,不说那些了。”
突然间,韩天摆摆手,转身朝厨房走去,
“谢老板那边也找了几家银行,不是什么大事,放款下来了就搞定了。”
“还是说江灵你的事。现在沙龙小区没了,你没地方住了......”
“我住我同学家。”
江灵忽的开口,“梅山,爵邸壹号。”
秦解花唰地脸青了。
姨夫韩天也被怼的哑口无言。
爵邸壹号,什么概念?
“那也是别人家,和自己家有可比性吗。”秦解花赶紧说,“江灵,这样,你以后就住姨家。你学习成绩好,也可以帮你表弟韩淘淘他。”
“别白费力气了。”
沙发上,小胖子韩淘淘道,“我肯定要报名昆仑神道的灵师.....”
“你闭嘴!”秦解花大声。
接着,她又试探,掂量地问,“这么说...江灵你和那个陈白白关系很好啊?”
“只是同学而已。”江灵心里的叹息声越来越重。
“那好,那也好。”秦解花自语。
“解花你不要再说那些了。”厨房里,姨夫韩天说道,“一家人坐着吃饭最重要。”
“是赌钱最重要吧。”
万没想到的,沙发上的小胖子,韩淘淘冷不丁地说出一句像是针扎破皮肉,露出殷红血珠的话。
空气霎时冷凝到冰点。
看小姨的神色,就像是屋子里突然进了鬼。
蓦然间。
“啪”
江灵起身,从口袋里取出两张银行卡。
在小姨秦解花不敢置信地眼神中,那两张银行卡被放在桌上。
“招商的里面有57万,是政府给我家的补贴;建行里面有15万,是我妈当年宁愿不治病也要留给我的读书钱。两张密码都是我的生日前六位。”江灵说。
沙发上,躺着打游戏的小胖子,韩淘淘立马放下手机。
“饭就不吃了。”
“然后,我就一个心愿——”
他看向和自己母亲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又完全是两个人的秦解花,“小姨,周末的时候多去给我妈扫扫墓。”
“江...江...”
秦解花张了张嘴。
“你别给他们!”韩淘淘突然抓狂,把手机摔在地上,“韩天他才疯了!他上周被一群人骗着去赌博,几天就把我家都玩没了!我都只有去当灵师了,表哥你是傻逼吗!”
江灵仍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小姨,就拜托了。还有就是我妈喜欢茉莉。”
说完。
他转身。
秦解花看着桌上的两张银行卡,突然抓起那张建行的,“江灵你别走!”
结果却发现江灵走得速度还挺快。
秦解花赶忙出门追上去。
“不用了。”江灵进到电梯里,说,“我已经不打算读书了。”
“不行不行那不行....”秦解花怕极了,不断重复,硬说着非要把读书的钱给塞回去,“那57万我家一定还你,我还你一百万!”
“我管好韩天,小姨我保证...韩天他只是被那群人害了。他有本事的!他真的可以重新挣回来的。”
“江灵你别这样,我怕,我以后下去见你妈,我怎么办啊...”
叮咚~
电梯门打开。
一楼。
两人都一愣。
一个穿着玄色中式西装,仿佛电视剧里走出来的青年站着。
“你好。”
青年微笑,伸出手,
是向此时满脸惊慌的秦解花,“你是江灵母亲的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