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灵答应得如此顺利，江大原本准备的说辞都顿了下。
他移开视线，注意力放在房间的那些草药、罐子上。
“...你心脏还不适吗？”
江大拿起一株泛着五彩斑斓的黑色七叶草。
江灵回道，“只有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不舒服。”
江大“嗯”了声，忽然又露出笑意，“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怎么对霜儿？”
江灵好奇地向宁霜看去。
不等他开口，宁霜赶忙道，“没有...”
“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宁霜她坐在门外，我当时还以为是你俩闹得不愉快。”江大笑着说。
“你没走啊？怎么也没有说声。”
江灵纳闷。
“霜儿你随我出来一下。”江大忽然把宁霜叫了出去。
两人前脚刚走，江灵转身，就继续杵起了草汁。
咚...
咚...
并不大的房间里回荡着杵声。
“安排我去现境。”江灵也没有想到江大突然的提议。
如果是之前，自己肯定觉得就是让自己去避避风头的。
但前面通过药物，从意识不清醒的宁霜口中，自己已经得知了自己并不是被掳走的。
而就是那个异界银发女子嘴里的“吾主”。
“那就，”
江灵低着头，不知想到了什么，
嘴角忽然不为人知的一勾，“可真有意思。”
......
另一边。
江大将宁霜带到离江灵住所约一百米外的长廊中。
他用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的打量起了宁霜。
今天是个特殊日子，但凡有点地位的昆仑人，基本都是清一色白装。
宁霜也不例外。
一身素淡的白色长裙，约一米七几的身高，婀娜多姿，脸上不施粉黛，眉目就已经入画，带点湛蓝色的瞳孔又增添了一抹异域风采。
宁霜被看得有点不自然。
“你到底喜不喜欢江灵？”
突然，江大开口。
宁霜愣神。
江大严肃，“我换句话，你有没有那份觉悟？”
“我...是有点没准备妥当。”宁霜低下头。
江大语气缓和，“也是这个消息对你太突然了。”
“那我再次重申一遍，”
“如果你不行的话，那就现在退出。”
“这不是谈情说爱。
他都不是人类，而是一个足以左右我们人族，甚至影响异界万族的存在！”
“......”
宁霜看着自己裙摆下的小白鞋。
从小就是昆仑北苑里的高冷天才少女，虽然追求者不少，但从未有过情爱。
本来谈恋爱，自己就是新手。
眼下这样表演式的“恋爱”，还掺杂了江大口中辣么夸张的因素。
江大盯着这副模样的宁霜，
蓦地，
“看来你不行。”
他转身，声音冷冰冰，“我等下安排你洗去这两日的记忆。”
宁霜立即抬起头，“不行。”
“...我是觉得，真心才能换真心。”
她说出了最想说的那句话。
江大的气场唰地沉了下去。
感受很直观。
对于这一级数的高手来说，你站在他身边，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呼吸困难。
好一会儿后，江大才回答，“我们难道不就是真心地在骗吗？”
“？”
宁霜一怔。
“不过，这倒是让我清楚了，你的确喜欢上了他。”江大转过身，
“只是你还需要理解比爱更高一层次的东西。”
比爱更高一层次的东西......
风吹过长廊，宁霜听着江大的那些说辞。
......
北峰。
江大、宁霜和江灵三人走在下山的山道。
正是夜晚。
江灵还穿了身黑袍，戴着兜帽，整个人被遮掩的严严实实。
忽然间，两个人出现。
一老一少，
正是江隐和江家的二爷爷。
“江隐你怎么来了？”江灵看向江大。
这家伙不是说江隐今晚要守夜，无论如何也抽身不了吗？
“江灵......”
江隐上前，心情复杂。
打从一开始，江大他们就没把自己这个弟弟，当成是亲人。
“你怎么？”江灵像是不知道这样安排的目的，“哦，是你爷爷走了...节哀。”
“到了现境，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说。”
江隐看着眼神清澈的江灵，内心一抽。
他对于琼华宫少宫主之位的得失，并不感冒，对于江灵的种种，也难以用像江大他们那样的视角去看。
“我会随时出现的。”江隐站在江灵身前。
江灵有点无语，“到底怎么了这是，我旅居...”
他捂住嘴，瞅了眼江大和那个老人，见双方都不怎么在意，才开口，“我就去老宅子待一段时间，要想回来不是随时都可以？”
这句话却让江大眼神微不可查地变了下。
“嗯。”
江隐突然抱住江灵，把头靠在他耳边，“爷爷走了...还有......不论如何，至少，你当时能选择信任我，我也绝不会辜负。”
“江隐你真的很怪哎。”江灵说。
江隐抱得更紧，“...过你想过的生活，不要像父亲那样。”
唰！
江灵突然身体僵硬。
像是来自遥远之外，一股力量穿越星河万里，进入身躯深处的那颗心脏。
“咳。”
老人咳了声，“江隐，差不多好了吧，后面我们随时都能见面的。”
江隐才松开，然后又取出一物，是一杆灰白色的树杆。
江大眼神变了变，上前半步。
老人则用眼神制止，传音，“没办法。江隐坚持。”
“这是...”江灵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就是你以前使用的那杆枪。”江隐道。
江大看在眼里，心急。
对方接触太多这些过去的东西，无疑会增加全面唤醒记忆的风险！
果不其然！
江灵接过，皱眉，“枪头怎么...”
“我给你修好了。”江隐笑，“这个枪头可是父亲给我兄弟俩留下的，不要再毁了。”
江灵若有所思。
残.灭却枪的枪头被重新接上去了，金属质地，表面略泛着奇异光泽。
“好了。”
江大催促。
江隐深吸了口气。其实，这对于双方也是个不错的安排。
“......像父亲那样，在现境留下去，一直，过生活...多好......”江隐忽然攥拳。
万般皆是命，
那只能是个遗憾的梦。
并且，现境其实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后面再见啦~”
江灵挥挥手。
......
一路上，自己都没碰见任何人。
江灵看在眼里，心中好奇，“我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异界汉尼拔吗？”
然后前面江隐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中。
“...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要像父亲那样...”这句话让自己的心脏很有种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突然间。
江灵停下脚步。
“怎么了？”江大看去。
只见江灵盯着一处灯火通明的山岳。
江大眼神变了变，
他拉扯江灵肩膀，“加快速度，让其他人看见了会很麻烦的。”
没拽动....
“我不怕麻烦。”
江灵听不出感情色彩的话。
江大神情更不好，“江灵，是我们有麻烦！”
宁霜这时也朝江灵看去，脸色有点匪夷所思，怎么回事？
他知道了？
江灵像是脚下生了钉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处方向，“那里是...葬礼吗？”
“江灵！”
江大口吻变得严肃，流露出威严与压迫，“你再这样不听话，我要动手了。”
“我想过去看看。”
江灵开口。
“不可以！”江大直接用力。
唰——
江灵终于有所动作。
他转过头，
那双眼睛不知什么时候附上了一层让人心神荡漾的猩红底色，
江大差点就应激。
脑子里瞬间出现一幕幕当时在杀戮大陆上的画面。
“江灵你......！”江大感到事情不妙，
这是无论如何也没设想到的情况。可这个生灵不就是的吗？
“江灵你是不是情绪上来了？”宁霜及时站出，“心脏开始不舒服了。”
“...安排一下好吗，叔父。”
江灵说道。
江大头大如斗，自己要如何安排？而且他凭什么知道的？
江大猛地看向宁霜，却见后者摇头，同样表情不敢置信。
没办法了。
江大咬牙，“就看一眼？”
“嗯。”
江灵道。
那里，很哀伤。
葬礼，本来就会被布置得肃穆，让人觉得哀伤。
但那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像是很多人聚集在那里，集体哀悼某个圣人的辞世，导致集体精神在那里形成，连天地都在同泣......然后被自己捕捉到了。
......
灵堂在夕照峰的山顶上。
现场聚集了很多的大人物。
清一色的白装，直至凌晨，都还整齐地坐座位上，排成一列列。
“只能到这里了。”后方，远处，江大冒着巨大风险。
“......两个棺椁。”
江灵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江大像做贼一样紧张。
没有欺骗，只是隐瞒一部分事...这点有意思。
江灵自语，“他死了啊。”
咚...
心脏开始不正常地跳动。
江大脸色惨变。
唰！
唰！
现场都是些什么人物，昆仑会长他们都觉察到了这一声可怕的心跳。
但昆仑会长转过头，却见原地只有草木摇动。
他眯眼。
“江潮亭死后，我们人族之中到底会不会再诞生出一个新的类似的那种生灵？”身边是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希望这一次的一定要比那个懦夫强得多！”
“如果假设是真，那现境是不是还是尽快毁了好？......以免天命赐福落在那些平民身上。”
昆仑会长听着这些声音，他又阖上双眼，脑海浮现出往事种种。
“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
那个男人闭眼时会想的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