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离开跑道,开始上升。
“牧夏呢?”江灵一个人坐在靠舷窗的位置。
话说彭泽他们这会儿在干啥?要不要发条短信问问?
“我是首都人,当然从小就看着昆仑长大。”
“那你有去过吗?”
“那怎么可能。别试探了。我灵测才4级,是真的两个月前才开始的。”
后面,其他几个坐在一堆。
当中有的来自羊城,有的来自潇湘、魔都,也有那种县城下面城乡结合部的孩子。天南海北,但无论是一线城市背景,还是大山里走出来的,都不再是隔阂。
飞机起飞的一瞬间,过去的人生好像被留在了地面。
“他们在叽叽歪歪一些什么?”
江灵皱眉,注意力被吸引。
自己没有特立独行的癖好。但人家好像自成一个小圈子,然后自己成了让他们团结一心,一致对外的大反派。
“内廷分南北两苑。”
“孟临你等下要是有机会被北苑的导师相中,记住,毫不犹豫,直接选。”
同行的还有他们各自的教官。
“是南苑很差吗?”名为孟临的男生问,他来自中部地区一个城乡结合部,刚进部队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他哥哥以前的。
“不是南苑差,而是北苑太.....”
回答的是前面名叫曲语燕的女孩。
她一时找不到形容词。
藏区青年达瓦说,“北苑就是昆仑神道的源头。”
“哎,阿达西,盆友看过历史书吗?非洲是人类的源头。”前面的江灵忽然扭过头。
达瓦本就黝黑的皮肤更黑。
什么阿达西?
那家伙是把疆地和藏地搞混了?
不过后半句话说的...还真没啥毛病。
本来讨论中的大家沉默了下,有些人就是一句话能杀死聊天。
还是一位年纪较大点的教官,继续,“大部分使徒都在北苑里,资源肯定会向他们倾斜。”
“不过可能性不大就是了。他们一般是走特招的渠道,只有极少数情况.....”
另一个教官话没说完,就想起江灵。
大家也想起了。
要说最有可能的,肯定是打破了二十年来记录的那个第一名。心里顿时和吃了苍蝇似的。
正在这时——
牧夏从头等舱里走出。
一位秃头教官忽然站起,“冒昧地问一下,你是...”
牧夏做了个手势,
没回应的兴致,都没多看一眼,径直走到江灵的身边坐下。
另一边。
一名十强选手好奇,“怎么了?”
“我不知道方不方便说。”脾气一向不好的秃头教官犹豫。
“牧...”
另一个中年人念出了姓氏。
秃头教官看去,“你也认出来了?”
对方点头。
“难怪。”秃头教官自语,“天才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
“以前我跟你说过,因为一句话,我选择了如今的人生。”坐下,牧夏忽然说。
江灵好奇,看戴着墨镜,侧脸像是史密斯专员的牧夏。
“‘强大,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你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去做’”
牧夏主动说出了那句话。
“不是自由吗?然后康德讲的。”江灵纳闷。
“会长对我说的。”牧夏说。
“咳。”
江灵心想说那自己就还是不多评价了。
不过,
牧夏你浓眉大眼的,还真的是会长的人啊?
那可是昆仑神道的会长!
想到这里,江灵暗地里给牧夏竖了个大拇指,年纪轻轻就有了日后选副会长的潜能。
“说这话的时候,我刚完成一命命魄,那段时间十分消沉。”牧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肯定不是毫无缘由讲这么一出。
江灵收起多余的想法,顺着聊,“刚完成一命命魄...消沉?”
牧夏,“江灵你杀过人吗。”
江灵微微愣神。
“杀人。”牧夏又念了一遍这两个字,
“你没杀过,我知道。现在在你脑中想象一遍,你用一把刀狠狠地割我的喉咙,锋利的刀刃轻易割开了皮肤层,浅粉色的皮下组织被翻卷了出来,富含氧元素的新鲜血液一下子变成抛物线喷出来,洒落在你的脸上,是一种铁锈的腥味,你不肯罢手,一定要确保彻底终结我的生命,刀开始卡在喉骨里,你又想拔出,然后我嘴里发出类似风箱漏气一样的声音,身体开始弹动.....”
“停!”
江灵打断。
他根本没去想,“牧队,你干嘛?”
“杀人,死人,忘不掉。一个个夜晚,他用一块麻屑捂着脖子正在流血的伤口,总是出现在你的身边,眼神无限凄凉,大概是死人对活人的深切怀念吧。你并不害怕,而是痛苦,痛苦于他的痛苦,生命的痛苦。”牧夏自顾自地说。
江灵感到浓郁的负面情绪,他伸手握住牧夏的手。
牧夏转头,墨镜倒映着...自己。
牧夏说,“我的【暴君】一命觉醒任务是,杀一个拥有灵力的灵师。从知道的时候起,十九岁时候的我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我能杀人吗?可以杀坏人。可万一没有坏人呢?这世上总有坏人。可为什么这世上总有坏人?罪要多大,才能杀?没等我想出一连串答案,我完成了那个觉醒任务。”
就像是一个早产儿...江灵想。
“有一个声音说,杀人不需要理由,人们建立天国,人们建立地狱,人们可以做出一切伟大或堕落的杰作,因为造物主是以祂为模板创造了我们;有一个声音说,牧夏你不要变成那样子,你是你父亲的儿子,父亲会认不出你的。”
牧夏说着,“这个时候,会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江灵抿唇。
挺亲民?
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脑子里想出那副画面。
还是学员的牧夏把自己关在寝室里,埋在被窝里,谁也不想见,什么都不想听,因为脑子里的天使和魔鬼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他说出了那句影响我一生的话。”牧夏看着江灵。
“对作为使徒的你说,可以不去完成命魄觉醒任务。”江灵念出或许是牧夏心里更在意,更想说出的那句话。
“而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不得不如此。一直如此,永远如此。”
牧夏说。
江灵好像预感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
......
已是深夜,但这里是平流层,看上去,昆仑外廷总部就像是一座不夜山。
飞机像是仙侠世界里的飞剑,穿梭进入。
年轻的十强选手们,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又带有一种日后的内廷灵师看外廷的心态。
同其他的新人与教官一样,江灵跟在牧夏身边。
“这边来。”
前边,老态龙钟的阎老是这里的常客,在相关人员的带领下,大家乘坐电梯,一路上行,进入到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中。
仿庭式布置,还有冒着氤氲气雾的假山流水,一面绘制山水墨画的屏风阻挡主后方的场景。
“请几位在这里等候就行了。”阎老、牧夏以及其他教官们就带到这里了。
相关人员又向江灵几个年轻人伸手示意,“你们请进。”
屏风后看来是有......内廷里的灵师?
提前挑选本届最优秀的十强选手?
“牧夏的意思,难道是要我就这样进内廷?”江灵皱眉,滞留了一刻,没想到本来是出来打个“鱼塘局”拿奖励的,可现在看起来另有一回事。
他回望牧夏。
牧夏仿佛一尊雕塑。
“选择权,在我自己手中。”江灵明白。
自己总是手握选择权...是吗?
“江灵?”
相关人员轻轻的询问。
“快点啊!”后面,有人不耐,这时候还有什么好逗留的?拉裤裆里了?
“你丫你来?”江灵心想。他心事重重,感觉太突然了点,但还是迈步。
几人走入屏风后的环境里。
外面。
安静。
北部昆仑附属卫戍团的团长,已是花甲之年的阎慎为,看了眼牧夏。
牧夏低头看着潺潺流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
“叮咚”
一声突兀的电梯声。
在场几个“奥运选手”的冠军教练齐齐看去。
牧夏身边,阎老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沉重。
“哦。”
突然,来者停步。
停在牧夏的面前。
“还是打声招呼。”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穿着新中式墨色西装,剑眉入鬓,“牧夏学长好。”
牧夏仍是看着潺潺流水。
“也好,就这样,把头埋低。保持住。”
“本来就缺少自知之明。”是平淡的口吻,青年径直走入屏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