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
霎然间,各座峰头的灵师们神色剧变,“那是天心宫?”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江华清触电般地一惊。
“冷静!”
江家二爷喝止,“别大惊小怪的。能有什么事。”
江隐先是微愕,
随后轻声,“是【至高神】的气息。”
几人看向他,只见江隐平静地站起身,向着外界走去。
一个个人身升空。
大家都是十足地紧张,不过很快就见着了牧夏与各位会长们走出天心宫外。
江灵最后步出。
他站在台阶上,抬首向天。
随着那部金色卷轴的展开,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像是将异界的天空给捅出了一个金色的窟窿。
云朵被染成了灿烂的金色,如圣山万重,映照诸天。
瑞彩万条,照耀在每一个生灵的身上。
古斯特大陆以东,辽阔无边的巨人平原。一头穴居的悲伤巨人忽然探出头颅,像是鼹鼠。
在见到异界的天空景象后,仿佛被勾起了隐瞒在祖辈记忆深处的东西。
“唔...呜呜...啊呜...”它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声,
丑陋畸形的面部,两行泪水缓缓落下。
褐红色的杀戮大陆。
一个个煞气冲天的四臂蚁族人,同样集体亢奋了起来。
它们冲天空发出此起彼伏的吼叫声。
整座大陆,像是从来没有过这一刻的喧嚣。
异界更深处,一袭圣洁银色长裙的薇薇安也在仰望螓首,绛唇轻启,“....天命之人。”
这应该是属于那位牧姓男子的盛景,
可自己脑子里只有另一人的模样,“只有你,才是我们的天命。”
全异界,无论强弱,无论庞大还是渺小,这一刻全都停下动作。
西陵群山。
就在全体上下无不震愕之时,江灵淡淡的声音响彻全天地,“庆祝吧。”
“人族天命者,第九位伟大存在将刻下属于他的不朽之名。”
“默哀,这也是一切都开始凋谢的葬礼。”
“......”
众生万相。
......
四年后。
一个类似花园别墅小楼的地方,
一个男子正全神贯注地呼吸吐纳。
片刻后,他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看向院落外。
碧空如洗的蓝天下,一大片草原,一个两岁大小的女孩骑着一匹幼年期黄马度步。
旁边有个老态龙钟的老人负责照看。还有一位柔美的长发女子,满眼温情与担忧。
“爸...爸爸,快看我呀!”
小女孩咿咿呀呀地喊道。
江隐笑着回应,“我看着的呢。小雪真厉害。”
“我学会了...驾!驾!”闻言,小女孩立马神气极了,用小腿夹打马背。
“小雪,过则有失!”江家二爷表情严厉。
“小心点...”女子也柔声提醒。
江隐收回眸光的刹那,脸色就黯淡了下去。
他满身落寞,像一块堆放在角落里的成年老木。
距离[登神长阶]开启,已过去了四年。
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四年不算什么。但是在重大的历史节点中,可能一个月,一个夜晚,就是朝纲更改,朝开暮落。
忽然,二爷爷交代了那名女子一句。
“江隐,他到了。”
二爷爷走来。
江隐迅速调整。二爷爷这四年间的变化极大,皱纹已经和爷爷当初走的时候一样深了。
私底下也时常在深夜,一个人在爷爷当年的屋子里,一待就是天亮。
“好,那我马上出去。”
待江隐即刻动身前,
“哎——”
老人喊了声,短暂犹豫之后,“问问,成功的可能...”
江隐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嗯了声后,推开一扇门。
唰!
场景从一切美好的小天地,切换成了如今的西陵群山,北峰。
并非末世一样的图景。
相反,天空像是浪漫派画家的杰作。
云彩仿佛黄金染就,偶尔有闪烁的神秘符印,正中央是一口仿佛通往神界门户的大漩涡。
“江隐!”
率先传来的是一道熟悉的女声。
江隐看过去,露出微笑,“零号。”
三人走了过来。
正是零号、蚁王和...
江灵见面吐槽,
“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福教的信仰值越来越少了?本教主焦头烂额啊。”
四年过去,江灵还是那副模样。
一身天界款式的月牙白袍,一头长发垂腰,酒红色的双眸,脸庞线条依旧清晰英俊。
“不是专门来说这个事的吧。”江隐说。
“只是顺口提一嘴,”
江灵给了零号一个眼神,“今天肯定是来送我侄女生日礼物的!”
零号上前,给出一块类似同心锁的物件,里面封存着一滴血珠。
江隐伸出右手接过,
他的左袖依旧空荡荡。
突然,江灵趁机将其挽在胳膊窝里,“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高兴呢?怎么,还是嫌弃我这个小叔送的东西太掉价?”
“我可告诉你,小雪的生日,你做父亲的要敢故意挎着一张脸,我弄死你信不信!”
“......”
江隐依旧枯槁,他叹息,“真羡慕你。”
江灵松开手,看着自己这位兄长。
然后给蚁王和零号使了个眼神,二者退去一段距离。
还是北峰峰顶,江家宅子的草坪上,两弟兄行走。
“...如今已为人父,我才彻底明白当初父亲他的种种。”
“小雪生日说这些。”
“喜日衬哀情。”
“我当初不在...算了,其实就算我在,对这事也没法说教。”江灵自嘲,“我无父无母,从来就习惯了野。”
江隐不悦,“我的父亲不就是你的父亲吗。”
“勉强算半个吧。”
江灵无所谓的口吻,“他不是也觉着他自己没尽到一个当父亲的全部职责吗?”
“那是因为...”江隐攥右拳,顿了顿,“我又岂不一样。
看不到小雪她以后的未来,
每一天,每一分一秒,我都在思考,却不知道要如何去守护我的女儿。”
江灵抬头,望着天空的金色旋涡。
里面偶尔传出一阵辐射诸天的奇异波动,是牧夏在其中历练。
天命,
天命,
希望...
他在觉醒,完成与世界本源的深度融合。
可这一过程,伴随着是人类已经无法诞生正常的下一代了。
前车之鉴,
悲伤巨人。
后车之师。
二爷爷当时那是拿命逼死,在牧夏开启[登神长阶]后不久,就一定要逼让江隐他与一名许姓女子成亲生子。
江隐的女儿是一个早期就诞下来,各方面指标都正常的人类婴儿。
这点,运气好也不好。
二爷爷给孩子取名叫江雪。
雪,纯净美好,也是这样一个寓意。
“先别说了。”
江灵拍拍对方的肩膀,“小雪她今天的照片。”
江隐递来一张相片。
看着照片中,骑在黄马背上的小公主,江灵笑得好久都没这么舒心过了。
“真漂亮,这嘴巴越来越像他了...”
江灵摩挲着照片里的小姑娘。
江隐身边,江潮亭的虚影浮现,摸着下巴,“啧,还好吧。”
“去看看又不怎么样。”江隐扭过头,“小雪她一直挂念着你。她知道自己小叔有多厉害,经常缠着她母亲要听。”
江灵珍藏起来这张照片,
“你还不知道我?天生薄情寡义的种儿。”
江隐无语。这话对应的是人家宁霜,后者快成昆仑的灭绝师太了都。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当然。
更深的是,
江隐忽的看向还是一副大大咧咧模样的对方,“没必要,尽人力听天事就是了。”
秋主种种,想来还是给他烙下了难以消却的痕迹。
退而求其次的话,
或许能够保全某一人。
譬如冬主就是一个例子。
但信仰如果是只保留某一个,那又怎配付出那么多?
江灵白了一眼自己,“少用类似这样的说教口吻。”
他走快几步,
让自己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了。
“小雪的事,还是那句话,交给我这个小叔。”他走远,“然后你少受点江潮亭那家伙的影响。”
“...成功的可能,多少了。”后方,江隐到头了还是没忍住。
江灵没有回答。
......
没有回答的原因很简单。
人族如今第一大教,福教,在经历一阵极端的“爆红”过后,就开始走下坡路。
信仰值越来越少。
信仰值是方便他们理解的一个说词,实则是因果之力,因果点数,
或者说路径积分。
江灵对于[墟]的理解更加深入,一个个展开的[墟],就像是自己走过的一条条相同又不同的路径。
西陵群山间,萦绕着一种古怪的氛围。
前两年,人们发狂了一样地生孩子,像江雪那样的“幸运儿”少之又少,绝大部分都是天残地缺。
这并非人们的不理智。相反,在这样不可逆的大环境下,尽早生下来的子女,还只是略有瑕疵,而等到后面再反悔,就很难保证人样这一最勉强的底线。
文明总会自己寻找一条出路,即便那是通往阴暗地窟的一条地缝。
对于这个,无论是牧夏,还是江灵都无权做出任何处理。
“成功的可能性.....”江灵独自走过昆仑的一处隐秘地点。
这里埋葬着历任昆仑会长,一座座衣冠冢,还有一个特殊的,是江潮亭。
“那条路径,到底在哪儿。”
江灵停在江潮亭的衣冠冢前。
牧夏正在[登神长阶]中觉醒,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连靠[吉祥]获取的因果也在日益减少。
按照麟的判断,唯有掌握[毁灭]根源的那一法门,才是解法。
“其实在我看来,刹那即永恒。”穷神道。
江灵默然,然后说道,“你几乎是超脱了。”
“是我们超脱了。”穷神回道。
超脱,即是已经跃出了当下...
忽然。
“跃出当下?”江灵凝眉。
他抬头望向依旧被金色染就的夜空,可见那条昔年【剑士】留到现在的剑痕,仿佛银河,贯通了过去与现在。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江灵突然开口。
他望着那条璀璨的银河,伸出手,“来一场跨越古今的神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