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吾主想去...现境...？”零号对于那一词有点生涩。
江灵看着这个天界的银发少女，“不想去吗。”
“不不不！”
零号急忙挥手做出辩解，
然后她以手撑地，“追随吾主是我们的使命。”
“又来了...”江灵有些无奈，“如果有第三者在场，可以叫我吾主。但私底下我说过很多遍了，江灵就好。”
“让吾主烦心了。”
零号用谢罪一样的语气。
江灵翻了个白眼，走出这间实验性质的房间。
“哦对了，”
“就用不着穿戴战斗外甲。”
......
现境，南美洲，一个土黄色的戈壁滩。
轰——
随着那轮巨型光球的迸发，时空坍缩。
浩浩荡荡的烟尘席卷百里。
两道人影像是超时空特警走出。
江灵身着银袍，他留起了中分的长发，一双丹凤眼故作无精打采的死鱼眼，
远处有瓶子树。那种树树干膨大如瓶，可储存水分。自己以前在动物世界里见过，是巴西高原的典型代表。
日光照在这片荒漠上。
江灵呼吸一口，“...空气中的灵机因子浓度提高了。”
“果然。”
“这个世界被他们抛弃了啊......”
尽管此地不在人类活动区。
但这种级别的虚洞，放在以前，时空刚出现波动就应该被第一时间监管起来才对。
一旁，
一个身高一米七几，银发出尘的女子。
零号连眼睫毛都像是雪染的，那双特别的银白色眸子，注视着这片天地。
江灵忽然半蹲。
划拉——
一捧碎土从他的指间流逝。
“走吧。”江灵起身。
两个人步行在这片荒原上。
......
日头斜移。
江灵忽然驻足。
远处，大地焦热的热浪之上，一座......毁坏的城市矗立在地平线。
是现代都会区。
现代城市其实千篇一律。可能建筑风格，道路设计有所不同，但总归是钢筋混凝土构建的钢铁森林。
钢铁森林正在起火...
原因是一个大型虚洞。
“天火”从中喷出，在灵师集体沉默下，来自异界的妖魔肆无忌惮地入侵起了这个世界。
“吾主。”零号在路上捡了一个异域风情的丝巾，围住头和脖颈，丝巾正在随风飘扬。
“这是核弹。人类最后的底牌。”
江灵抬起头。
有一束长虹划过天际。
然后，
命中那座大都会。
吞没一切的极光迸发，
在即将到达江灵所在的地带，他唰地消失不见。
两人开始横穿太平洋。
夸张地是，连茫茫大海中都有一个个像是白洞的时空坍缩区。
“到了这一程度，这个世界已经回天乏术了，很快就会和异界发生第一次大碰撞。”
零号好像明白了江灵的意图。
“吾主，这一时代的‘主角’要出现了。”
她看着乘风破浪中江灵的侧脸。
江灵面无表情：“我不知道哪个主角会是以悲剧开场，以永恒的孤独作为结尾。”
夜幕笼罩。
煌国的沿海岸线，局部地区还有着辉煌与璀璨。
但也已经是变成了煌国第一基地城市、煌国第二基地城市，这样的末世画风。
大约两个半月前，昆仑神道、高天町、摩教等一系列顶尖公会召开秘密会议，通过了一项彻底改写人类文明的决策——停止对现境所有时空虚洞的应对措施。
大部分灵师还是有良知的，
但问题在于：这是两个世界，比两颗星球还要遥远！
也就是说，马得力、孟天行他们被瞒在鼓里。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大远征所吸引，不知道地球家园已经步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我们是被抛弃了吗！”
“昆仑神道你们在哪里？”
“我的儿子，你不管你的母亲了吗？”
一路可见许多横幅标语，
飘在焦黑的废墟中。
有恐怖的黑影从旁边走过，发出令世界颤栗的低吼声。
噗——
江灵路过时，伸手一挥。
就像是折路边的草一样，
那黑影被一切为二，尸首分离，倒在人类文明废墟般的温床上。
“到了。”不久后，江灵来到此行的一个目的地。
一座被群山环绕的山岭。
他在一棵树下，挖出了当时自己埋起来的一截树枪。
残.灭却之枪。
枪身是赤瑾树的树枝制成，就涂抹了层防护油而已。枪头则被扳折，还给了江华清。
江灵握着这杆残枪，腰间配着一柄古铜剑鞘，他站在山头上。
夜风习习。
大片地区是漆黑的。
大部分二线城市都没了，更别说县城之流，全都已经熄灭。
有一些地方则可见光源。
但那是危险的光，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照耀。
“...不急。还有件事要做。”江灵握着残枪，自语。
他迈步，脚掌踏空。
早在二十九天前，江灵就已经达到了御空飞行这一分水岭的程度。
零号跟随。
江城。
两江交汇，一路东去。
这座城市仍发挥着其桥头堡的作用，
虽没有以前那么霓虹明艳，但仍然有着万家灯火。
江灵站在南山的一个半山腰，要是以往这里肯定现在都有拍照打卡的游客，但现在只有他和零号独享安静。
“...昆仑外廷江城分部大楼。”他的视线落在一栋熟悉的标志性建筑。
那栋大楼还亮着。
凭借强大的视力，还能看见楼下有着人员进进出出。
“操你们祖宗十八代...商民。”江灵呢喃，终于忍不住。
那些昆仑外廷灵师，除了少部分，大多数同样被抛弃掉了，
......现在仍然坚守着自己的使命。
他们还在战斗！
可是以什么身份？
如何面对过去？
江灵盯着那栋建筑物顶端，仿佛碧玉打造而成的山体锥形物，那是“昆仑墟”。
王翦当初曾以十分高调的口吻，对自己说，那顶层才是真正的昆仑。
他抬起手，瞄准“昆仑墟”。
“......算了。”江灵再次按捺住。
梅山，半山腰处，爵邸壹号。
江灵回到这里。
“你就在这里等待。”他吩咐。
“好的。”零号依旧裹着丝巾，她感受到江灵的一二心境变化。
江灵负手，步行在林荫小道上。
临近一栋别墅时，
抬头，
很好。
里面亮着灯光。
......
“咳...咳...”
听着像是死神敲门的咳嗽声。
过道中，一个青年双手抱头，蹲在地面，表情快要崩溃。
“弟弟，进来。”
房间中响起最不愿意听见的声音，“见爸爸最后一面。”
陈白白刚一进屋，整个人就快瘫倒。
一看床上那个明明还很年轻，头发都还是乌黑的男人，
他眼眶瞬间红肿，
泪水再也憋不住。
“爸...爸...”陈白白喉咙被堵着，上前，握住对方的手掌。
床上，那个信奉了一辈子金钱至上的企业家，到头来耗尽家财万贯，也救不了哪怕一丝一毫。
现境灵机因子浓度，每日都在以恐怖的速度增加！
比任何细菌战，病毒，瘟疫还要无解的世界性病症。
陈大金抬起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
“爸，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像严监生那样了行不行啊！”陈白白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地说。
陈大金眼里露出憎恨，更用力地比划。
“爸！！！”
陈白白嚎啕大哭。
一旁。
陈清清上半身是红色机车夹克，下半身蓝色短裤，玉腿修长，正是青春年纪。
她也扭过头。
“...有，有，有...”陈大金费力地张开嘴，“有人啊。”
陈白白瞬间愣住。
“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陈清清原本环在胸前的双手垂了下去，脸上表情惊呆住。
窗外，一个留起了中分长发，成熟了许多的男人。
江灵踏空。
他打开窗户，进到屋内，“不过，来的倒也正是时候。”
“江......灵？”陈白白见鬼。
用力揉搓红红的双眼，
是自己产生幻觉了吗？
“看来陈白白你这个娘炮体质也不错的，当初还是该当个灵师。”
江灵已经历过太多，
一边如常寒暄，他径直地走到床前。
“能让我看看伯父吗。”嘴上说着，他的手已经贴了上去。
房间中。
陈清清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回天乏术...
江灵脑中浮现出四个字，这是人类体质的问题，对方的内脏早就不堪重负，已经病理性畸变了，自己没办法。
他暂时吸收掉陈大金体内的灵机因子，随后张嘴。
——轰！
以整座梅山为中心，方圆三千米以内，天地间的灵机因子骤然一空。
尽数被江灵所吸收完毕。
“伯父你好了。”江灵笑。
病床上，陈大金匪夷所思。
他艰难地深呼吸，感觉到内脏还是疼痛万分，但能开口说话了，“是你，白白以前的那个同学，江灵，我们江城走出去的天才灵师，我的天，我好多了。”
江灵后退，走到陈白白身边，“还不去陪父亲多说几句？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
他就离开，全程流畅。
陈白白后知后觉，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然后赶忙跑向陈大金。
......
一楼。
江灵坐在新中式的沙发上。
先是陈清清下来，然后她又上去，陈白白走了下来。
“你爸他的情况...”江灵开口。
陈白白笑得很难形容，“别说了，我又不是啥都不懂。反正现在都这样子了。”
“算了，不说这些，你小子咋这样牛逼呢？”陈白白坐下，“我姐说，天地间的灵机因子浓度都变弱了，是不是你.....哦对了，你要喝点什么。”
“当然是——冰红茶啦。”
江灵笑，从口袋里取出一瓶还真的带的冰红茶。
陈白白见状，心神再度失守。
他用手挡面，“不是你...你怎么还...江灵，才两年啊！我还在想要上哪所大学，我爸明明还在问我想去哪里玩，一切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为什么，为什么啊。”
说到后面，声音彻底泣不成声了。
江灵的心情也不是滋味。
自己还没成神，
可能以前是神，但自己就叫江灵，在梅山山脚下的沙龙小区长大的。
窗外夜色深沉。
现在是夏季，却听不见以往聒噪的蝉鸣。
江灵思绪飘扬。
陈白白说了很多，最后可怜地问，“是他们在异界出了什么事，还是...我们真的被抛弃了？”
“被抛弃了。”
江灵直白地说。
陈白白眼神变得空洞。
江灵又看着这副被玩坏了的表情的陈白白，“成长，就是从被照顾的关系中走出来的。我是，整个人类都是。”
当然，说这些难免有些风凉，自己刚经历时也没法接受，也是靠着母亲用命存下的一笔钱才活了下来。
人类，现在要怎么活？
江灵和陈白白也没在这一话题聊太多。
一夜。
两人聊了有两个小时。
“得让某人等久了。”江灵忽的望向窗外的夜色，“我也还有事要做，所以...”
“...要走了吗？”陈白白面露难色。
江灵的双手攥了一下，突然道：“......我走之前，会解决掉目前所存的所有虚洞。”
陈白白陡愣，
这时才真正意识到，对方在何等高度。
“但，但...”江灵手攥得更紧，说话有点困难，“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世间很多事都是治标不治本的，陈白白，你们要加油，自己也要想办法。”
陈白白眼神灰暗。
江灵起身，挥手，“下次相遇，应该是在异界了。到时候可别被我吓到。”
他消失在原地。
陈白白低着头。
许久。
当他起身时，忽然才注意到，江灵的座位上有一些东西，散发着浓郁的异香。
.......
“吾主，您的心情是受到了什么影响吗。”梅山半山腰，零号看着走出的江灵。
“只是因为我的一个故人的忧伤而忧伤。”
江灵俯瞰着山脚下的沙龙小区遗址。
“最后一件事了。”他和零号再次消失在原地。
自己的小姨就算了，不去看了。
母亲的墓园去一趟。
然后就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一人镇压掉地球目前的所有虚洞。
应尽的一份力吧。
不知道那些商民们到时候会做什么反应？
“大概率还是会整装待发，来现境......缉拿我？制止我？”
“怎么有点期待。”
想到这里，江灵笑得畅然。
深夜时分的陵园，静悄悄，已经没有守陵人，落叶都堆得遮住了水泥马路。
电力系统居然倒是还有供应。
昏黄的路灯。
“你在这里等着。”江灵还是吩咐。
零号却摇头。
她站在了江灵前方，说出一句让自己如浇冰水的话，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