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集
青枚、武聪、张超、王子璇、陈筱忱、董译蔚2022-05-12 16:5511,505

  万象殿 密室 日 内

  华庆之被吊在刑架上,身上已多了许多伤口。公子楚立在他对面。安白檀手执长鞭,站在华庆之身旁。

  华庆之:我真的不是内奸!郎君,那高秉烛血口喷人,你莫要轻信于他!

  安白檀抽了他一鞭子。

  安白檀:人赃俱获,你还要狡辩!

  华庆之看着安白檀:那高秉烛巧舌如簧,几欲陷你于不义,你为何宁肯信他,不肯信我?

  安白檀:少废话!事已至此,我便是头驴子,也能看清是谁要害我!

  安白檀又举起鞭子,连抽了几鞭。

  华庆之身上已经多了几道鞭痕,强忍痛苦:我堂堂夷则善巧,进入联坊多年,何曾有过一处过错!(冲公子楚高喊)郎君,你若还是不肯信我,杀了我便是!

  公子楚沉默起身,走到华庆之面前,和他对视了半晌。华庆之被他的目光所摄,竟半晌没有说话。

  公子楚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害死韩冬青,又险些毁了联坊,你以为,我会让你死得这么容易吗?

  华庆之猛地瞪圆了眼,似是感受到了恐惧。

  万象殿 千目阁 日 内

  高秉烛走进千目阁。

  公子楚坐在桌前,喝着茶。安白檀立在他身后,神情有些不忿。

  气氛十分压抑。

  高秉烛:没审出来?

  高秉烛朝安白檀看去。

  安白檀一脸不悦:这人死硬,再打下去就没命了。

  公子楚将面前一沓纸推到高秉烛面前:这是华庆之升任夷则善巧之后,向外发送的消息,其中定藏有泄露给春秋道的情报。也许其中有线索。

  高秉烛接过,一张张浏览。

  高秉烛:韩冬青是六月二十三日遇害的,六月二十三日前后几天是重点。

  高秉烛说着挑出几张纸,将其他的扔回到公子楚桌上。

  安白檀露出怒意,却被公子楚制止。

  公子楚盯着高秉烛。

  高秉烛一边浏览,一边飞快念着:六月二十三日,羽林军巡城至静仁坊,抓一可疑老者。六月二十三日,宜人坊冯记酒楼,两人喝酒密议朝事。六月二十三日,法善寺有香客闹事,三人被重伤。

  高秉烛念到此处,停下,目光回到纸上“法善寺”三个字。

  公子楚敏锐地看向高秉烛。

  高秉烛慢慢说道:六月二十三日那天并无香客闹事,是我和百里二郎、月华君就在法善寺。

  安白檀惊讶地拿起纸条看。

  公子楚:所以这条消息里的三人,可能指的就是你们三个。(看向安白檀)速去查清这条消息发往何处。

  内卫府 书房 日 内

  百里弘毅坐在书案前,翻着一本《诗经》。

  内卫徐瑷坐在他对面,百无聊赖地守着百里弘毅。

  百里弘毅:若是累了,你便去歇息。

  徐瑷回过神:不累。

  百里弘毅:我饿了。

  徐瑷:我叫人送餐食来。

  百里弘毅:内卫府的饭我吃不惯。

  徐瑷:你想吃什么,我叫人去买,但你不能出去。

  百里弘毅:我不是犯人,你不必这么守着我。

  徐瑷:北斗君吩咐了,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半步都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百里二郎,你现在是别人的目标,你不想当犯人,就只能当死人了。

  百里弘毅心中烦躁,放下书。

  徐瑷:要是这本书不喜欢,我再差人去找其他的,别的不敢说,四书五经都有。

  百里弘毅想了想:只要不离开你的视线就行?

  徐瑷点头。

  百里弘毅:这内卫府随我走动?

  徐瑷一怔,犹豫着:北斗君没说,不过,只要你不去机密要地,应该无妨。

  百里弘毅起身,朝外走去。

  徐瑷急忙跟上他。

  万象殿 走廊 日 内

  高秉烛匆匆向外走,一名小吏追了上来:高执戟,有人找。

  高秉烛头都不回:什么人?没空。

  小吏:是内卫月华君。

  高秉烛的脚步刹住。

  万象殿 密室 日内

  思月坐在桌前。高秉烛推开门走进来,坐到思月对面。

  两人对视片刻,一时都有些沉默,随后同时开口。

  思月:我……

  高秉烛:我……

  两人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思月:你先说吧。

  高秉烛:联坊的内奸抓到了。

  思月神情微变,随即又敛容道:这是你联坊内务,与我无关。

  高秉烛:此人泄密,害死了韩冬青。抓到他,韩冬青的仇也算是报了一半。

  思月沉默。

  高秉烛:我知道,韩冬青的死一直压在你心里。我也知道,那种感觉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你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我就是希望能让它变轻一点。

  思月深深看了眼高秉烛。

  高秉烛:我说完了,到你了。

  思月:十六夜,可能是个女人。

  (闪回)

  思月举剑刺破十六夜的斗篷,直接将斗篷钉在墙壁上。

  十六夜猛地一挣,斗篷被撕裂一角,露出十六夜裸露的手腕。

  思月看到那皮肤,洁白纤细。

  (闪回结束)

  高秉烛听到十六夜的关键线索,目光一凝,若有所思。

  敲门声响,安白檀进来。

  安白檀看了一眼思月。

  思月行礼,安白檀回了个礼。

  安白檀将一张纸递给高秉烛:这是那条消息的去向。

  高秉烛接过,只见纸上写着“积善赌坊”四个字。

  高秉烛一怔,愣住,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

  思月看着高秉烛:出什么事了?

  高秉烛脸色难看,一言不发地离去。

  思月站起身:高秉烛,你去哪?

  这时安白檀朝思月道:月华君,公子楚想见你。

  思月又看了眼高秉烛离去的方向,最后望向安白檀:烦请带路。

  18-5A 积善赌坊 窈娘房间 日 内

  窈娘坐在镜前,仔细梳妆。

  旁边的桌上,放着一件撕裂的黑色斗篷,斗篷上有一张展开的纸条。

  纸条特写:你只剩最后一次机会,高秉烛、百里弘毅,一个都不能留。

  窈娘面无表情,还在梳妆着。

  内卫府 后院 日 内

  几个年轻的内卫正在后院两两练习格斗。

  百里弘毅走过来,内卫甲寸步不离跟着他。

  百里弘毅站在内卫乙丙旁边,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内卫乙出拳向对手猛攻,突然看到对手身后站的百里弘毅,为防误伤,猛地收拳,身形不稳,跌倒在地。

  百里弘毅摇了摇头。

  内卫乙瞪了百里弘毅一眼,重新起身,揉了揉扭痛的后腰,继续格斗,然而却一直被目光审视的百里弘毅分神,眼神不由自主瞥过去。

  百里弘毅:若真与敌人对战,你如此容易分神,便已经输了。

  内卫乙听言一愣,又被对手当胸击中一拳。

  百里弘毅转身走。

  内卫乙恼火地朝他背影喊:要不是你在这里碍事,我岂会分神!

  百里弘毅没理他,已经走远。

  万象殿 案牍库一角 日 内

  一本手册在公子楚手中,旁边放着笔架。

  公子楚戴着面具,他拿起笔架上一支笔,顿了顿,又缓缓放回去。

  安白檀带着思月过来,安白檀:郎君。

  公子楚回过神,看向思月。

  思月:见过公子楚。

  公子楚语气萧索:韩冬青的事,高秉烛都跟你说了?

  思月一怔,立即替高秉烛辩解:关乎联坊秘密的事,高秉烛从来没有跟我泄露过。

  公子楚:无妨,此事本就不必瞒你。我知道你也想为韩执事复仇。

  思月默然:其实我没帮上太多忙。若还需要我做什么,尽请直言。

  公子楚:我请你来,只是为送韩冬青最后一程。

  思月一怔。

  公子楚目光又落回到手上的手册上:这是韩冬青的过往,人死灯灭,封了这本册子,韩冬青便只是联坊浩瀚卷宗中的一册,十年、百年后,不知还有谁会记得他。

  思月动容。

  公子楚出神地看着手上的册子。

  思月劝慰:内奸落网,韩执事泉下有知,也会心安的。

  公子楚没说话,而是在思月面前,缓缓展开手册。

  思月目光投过去。

  手册的第一页上画着一只猎隼画像,上面写着“韩冬青,密。”

  公子楚注视着韩冬青的名字,缓缓开口:曾有人说,联坊执事,职位而已,韩冬青死了,换谁都能做,无非是跟在我身边,替我做事,为我卖命,帮我照管联坊。

  思月深深看着公子楚:但韩执事就是韩执事,天底下就只有一个韩执事。

  此言击中公子楚的心,他忍不住攥紧了册子。

  公子楚:韩冬青的一生,竟只是如此薄薄一册……

  思月郑重开口:请放心,我定会抓住春秋道匪首,以慰韩执事英灵。

  公子楚半晌开口,声音中充满情感:韩冬青有一次对我说,普天之下,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他始终知道,我们虽为圣人耳目,但我们守护的并非圣人。千目阁之目,凝视的并非皇城之内,而是天下万民。

  思月眼圈泛红,被深深打动。

  公子楚回头,望着思月:所以为了替韩执事守护这天下,便是十个春秋道一起来,我也绝不会后退。

  思月动容,郑重行礼。

  公子楚拿起笔架上的笔,翻开手册第二页,这页是韩冬青的画像。

  公子楚在画像旁写下八个字评语:

  忠良仁勇,刚正信达

  思月凝视着那句评价,感觉寥寥数字,重若千斤,她心里也愈发沉重。

  内卫府 长廊 日 内

  一众内卫府的人围着李北七,七嘴八舌告状。

  樊长陵拉着李北七:北斗君,这个百里二郎我是盯不住了,他非要吃摘星楼的鲍鱼羹,不然就要自己去摘星楼。一碗鲍鱼羹五十钱,快抵得上我半个月的俸禄了。

  莫无病:之前我练习格斗的时候他在一旁捣乱,令我分神,伤了后腰。

  许世勤凑上来:我在誊抄通缉告示,百里二郎说我运笔不端,笔锋无力,搅得我写错好几张告示……

  内卫们凑成一堆,七嘴八舌地讨伐百里弘毅。

  李北七听得头都大了,终于不耐烦朝众人道:好了,都别说了!

  众人不甘心地看着他。

  李北七转身便走。

  内卫府 书房外 日 外

  百里弘毅在庭院里四处悠然观察。

  几名内卫远远观望,已不愿上前接近他。

  李北七气冲冲走来:百里二郎!

  百里弘毅神态自若看了李北七一眼。

  李北七:方才内卫们……

  百里弘毅却打断他先开口了:这内卫府的格局不妥。

  李北七一怔。

  百里弘毅:一是轴线不对,看这内卫府的地形,应该采用中轴对称的结构。

  二是内卫府的地不平,坑坑洼洼,你们都是习武之人吧?容易受伤。

  李北七听得目瞪口呆。

  百里弘毅继续道:还有,这斗拱,鸱吻也都不对……

  李北七强忍恼火,打断他:百里二郎,我知道你就是想离开内卫府,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百里弘毅淡定地:无妨,你忙你的,我就是随便走走。

  百里弘毅说着,朝庭院另一端走去。

  李北七突然冲远处内卫下令:把他带去大牢。

  百里弘毅回头看向他。

  远处内卫仿佛早就等着这个命令,气势汹汹上前围住百里弘毅。

  李北七赶紧嘱咐:别伤了他。

  内卫府外 日 外

  一架马车在内卫府门前不远处停下。

  柳然下了马车,快步朝内卫府走去,在门口被内卫府的侍卫拦住。

  柳然:我夫君百里二郎在里面,我来带他回去。

  侍卫甲拦在柳然面前:内卫府乃机要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柳然想了想:你们月华君是我的朋友,劳烦通报一声,百里府柳七娘有事求见。

  侍卫甲:月华君不在。

  柳然无奈:那你告诉我,我夫君可还安好?

  侍卫甲:若有消息需要告知家眷,自然会有人通知你,娘子请回吧。

  柳然焦急,大声道:内卫府拘禁我夫君,他可是犯了什么律例?要是无故拘禁,我柳七娘今日就得讨要个说法!煌煌神都,圣人脚下,内卫行事总要讲道理吧?

  几个侍卫相视一眼。

  内卫府 牢房 日 内

  两名内卫挟着百里弘毅,将他送进牢房。

  李北七从外面将牢房门关上。

  李北七:吃喝绝不会短你的。月华君发话之前,就老老实实给我呆在这儿吧。

  李北七话音未落,旁边的牢房里便传来了一道男声: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

  李北七不理那人,径自离开。

  百里弘毅靠在墙角休憩。

  隔壁的牢房里有人轻声唤他:喂,喂。

  百里弘毅慢慢睁开眼,他看到,隔壁的牢房里,一个衣衫华丽的公子哥李济正趴在墙上,好奇地望着他。

  李济:你是犯什么事儿进来的?

  百里弘毅:我没犯事。

  李济:没犯事,能被送进这内卫府的黑牢?

  百里弘毅不再多言。

  李济讨了个无趣,自说自话般:我是犯了人命案子,但我是冤枉的。

  百里弘毅闻言打量了李济一眼,没有说话。

  李济:我不过是打了那胡人一拳,谁知他当时就倒地不起了,还七窍流血,这怎么可能是我打死的嘛,他们都不信我……

  百里弘毅来了兴趣,看向李济:七窍流血?

  李济:可不是,我阿爷买通了仵作,说他内脏全烂了,你说说,这能是我打的吗?

  百里弘毅眉头紧皱,追问李济:那胡人内脏都烂了?

  李济点点头。

  百里弘毅陷入沉思。

  李济见状赶忙追问:喂,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百里弘毅:常人就算被殴打致死,最多内脏有损,不可能尽腐。他外表可有异常?可曾身患旧疾?

  李济想了想摇头:应该没有吧,我看他外表好的很。他跟我抢包厢,还推了我一把,一点都不像患病之人。

  百里弘毅:那他身上原本可有外伤?

  李济:我阿爷买通了仵作。据仵作说,那胡人身上根本就没有外伤,就是内脏腐烂,像是死了几十天以上。

  百里弘毅微微皱眉:外表无异,内脏尽腐……又是大食蛇毒。

  李济不解:什么蛇毒?

  百里弘毅:你可知那胡人的尸首在何处?

  积善赌坊 夜 内

  积善赌坊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赌客的喧闹声和哀嚎声此起彼伏。

  高秉烛走进赌坊大门,目光扫过每一张赌桌,每一张脸。

  这时,窈娘从二楼下来,刚好与高秉烛的目光对上。

  高秉烛大步走到窈娘身前,两人眼神对视。

  赌坊的喧闹声和哀嚎声依旧,却仿佛与这两个人毫无关系。

  窈娘走到高秉烛身边,挽起他的手臂。

  窈娘:高郎,数日未见,怎么这么生分了?(上下打量他身上的官服)你这是在何处发了财,打扮成这样?

  高秉烛不答反问:有酒吗?

  窈娘:有啊,我今日新从西域拉来了一批乾和葡萄酒,(亲昵地一点高秉烛的鼻尖)你这狗鼻子,真灵。今日我们可得好好喝一杯。

  高秉烛立在原地没有动,没有说话。

  窈娘见状心下了然,朗声向众人道:今日赌坊提前打烊,各位贵客请明日再来!

  众赌客顿时一片怨声载道。

  众人稀稀落落离场,窈娘转过身,刚好对上了高秉烛的目光。在这个瞬间,两个曾经最熟悉的人,变得如此陌生。

  万象殿 走廊 夜 内

  安白檀送思月往外走。

  思月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高秉烛方才匆匆离去,他去了何处?

  安白檀看了思月一眼,摇头。

  这一眼让思月忽然留意,回看了安白檀一眼。

  安白檀不动声色,错开眼神。

  思月越发感觉不对,脚步停下,凝视安白檀。

  安白檀安静回望,没有表情。

  思月:他在追查什么?

  安白檀不语。

  思月:他去了什么地方?还是发现了什么人?

  安白檀回避,礼貌伸手:月华君,出口在这边。

  思月彻底意识到不对,向安白檀投去质问目光。

  安白檀神情平静,丝毫不为所动。

  思月知道追问不出结果,略一思忖,没再多言,举步继续跟着安白檀向外走去。

  积善赌坊 夜 内

  赌客已经散尽,诺大的赌坊内只剩高秉烛和窈娘二人。

  高秉烛坐在一张赌桌之前。窈娘端着一壶葡萄酒和两个琉璃高脚酒杯,放到高秉烛面前,将两个酒杯斟满。两人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高秉烛:每次来这,你都拿最好的酒招待我,像回家了一样。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咱们认识多久了?

  窈娘:七年五个月。

  高秉烛:一晃,竟然这么久了。

  高秉烛放下酒杯,环顾四周:我记得,当年这赌坊还没有如今这么大,老板好像姓康……对,叫康九郎。

  窈娘浅浅一笑:高郎好记性。

  窈娘说着又给高秉烛斟满酒,二人再次对饮。

  高秉烛:我还记得,你说过,他是你的丈夫,欠了一屁股债走投无路后投了井。这么些年,你一个女人独立经营这赌坊,也着实不易。

  窈娘:还不是靠着各路朋友帮衬……(深深地看着高秉烛)特别是你。

  高秉烛没有说话。

  窈娘再次给高秉烛斟满酒,对他举起杯: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这些年,你帮我挡过酒、替我追过债,有人上门来闹事的时候也是你护我周全……

  这一杯,我敬你。

  窈娘说完,仰头喝下杯中酒。

  高秉烛也跟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垂眼看着空空的酒杯,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窈娘。

  高秉烛:我进了联坊。

  窈娘:联坊?

  高秉烛:嗯,是华庆之卧底十余年的地方。

  高秉烛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看着窈娘的反应,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窈娘笑了笑:我知道,你顶了韩冬青的位置,恭喜你了。

  高秉烛:真的是你……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

  窈娘笑得更加妩媚:因为我舍不得啊。

  高秉烛:五年前兄弟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大理寺陈阙死了,杀手却故意放了我。我不是心里没有过疑惑,可我不愿多想。窈娘,为了我,你还真是费尽心机。

  窈娘有些如释重负:是啊,我终于可以不用再骗你了。这一天,我等了好久。

  高秉烛情绪激动起来: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你知道我在追查什么,知道我最想杀了的人是谁!怎么可能是你!十六夜怎么可能是你!

  窈娘面色平静:既然你都猜到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万象殿 走廊 夜 内

  思月跟着安白檀往外走,突然开口:你们应该了解高秉烛。

  安白檀不语。

  思月:这些年他为了给死去的兄弟报仇,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安白檀继续往前走,但脚步明显放缓。

  思月:高秉烛加入联坊,便是联坊的人。联坊,能保护他吗?

  安白檀神情犹豫。

  思月看着安白檀:联坊,还有公子楚,希望他丢了命吗?

  安白檀脚步顿住,看了思月一眼。

  思月明白已说动对方:我能!告诉我他去哪了?

  乡间路边 日 外(闪回)

  窈娘 os:小时候,阿爷为了一袋米,把我卖给了一个路过的异乡人。那个人,是神道的一个教头。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拎着一袋米,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小窈娘)撕心裂肺哭着向中年男人追去,却被一个布衣男子死死拉住。

  小窈娘:阿爷……阿爷……

  18-17A 空地 日 外(闪回)

  窈娘 os:神道从各地搜罗了很多像我一样大的孩子,将我们关在一块,教我们练功。

  十几个小男孩小女孩在空地上学习武功,被布衣男子用鞭子抽打。

  小窈娘练功站不稳,狠狠挨了一鞭子,又不敢哭,只得将眼泪噙在眼里。

  (闪回结束)

  积善赌坊 大堂 夜 内

  窈娘还在说着:我在神道接下的第一个任务,是杀死所有的同伴,只允许三个人活下来。

  高秉烛抬眼看向窈娘。

  窈娘苦笑了一下:但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因为剩下的那两个人,也都被我杀了。从那天开始,我坚信,人命是不分贵贱,不分好坏的,只要能达到你的目的,杀多少人都可以!

  高秉烛:所以,当年的康九郎也是你杀的吧,他根本不是你的丈夫,而是你的同伴,杀了他,接管这间赌坊,才是你当初的任务。

  窈娘点点头。

  暗巷 日 外(闪回)

  字幕:七年前

  神都的暗巷之内,窈娘身着十六夜打扮,手持手戟,拦在一名中年男子康九郎身前。康九郎身形卑微,面色惊惶。

  康九郎:任务失败,我自会去掌秋使处领罪,师妹你这是何意?

  窈娘:掌秋使让我转告你,不用去见他了。

  康九郎愈发惊恐,扑通一下,跪在窈娘面前。

  康九郎:师妹,我在这神都城中呆了近十年,打理积善赌坊也有五六年之久,替掌秋使干了多少活?你现在灭了我,神道这些年在神都的经营可就全白费了!

  窈娘听了他这话,半晌不语,似乎有些被说动的样子。

  康九郎趁热打铁:师妹,这次的任务是我急着抢功,耽误了大事。你在掌秋使那儿说得上话,你回去替我求他几句,饶了我这次。以后有什么立功的机会,我一定惦记着你。

  窈娘没表态,只是将手戟略略收回。

  康九郎见状,愈发放松。他站起身,轻声道:那就拜托师妹了。

  说罢,康九郎转过身,朝巷子口走去。

  这时,一只手戟从他背后穿过。康九郎倒地,临死前,还是难以置信地望着身后的窈娘。

  窈娘:掌秋使说了,杀了你,积善赌坊的事,我来管。

  窈娘从康九郎尸身上抽出手戟,擦了擦上面的血。

  积善赌坊 大堂 夜 内

  窈娘:直到遇见了你,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另外一种活法。

  高秉烛沉默地看着窈娘。

  积善赌坊 日 内(闪回)

  积善赌坊内,一帮街痞涌进赌坊,掀桌子,砸凳子,四下劫掠。

  窈娘想要拦住他们,却被街痞郑飞推倒在赌桌上,压在身下。

  窈娘尖叫起来。

  郑飞:康九郎生前欠了我们钱,今日就由你来还。

  窈娘装作挣扎不开:你放开我!

  郑飞抓住窈娘的手腕,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若是表现好,我就带你回家,以后保你衣食无忧,没人欺负,如何?

  窈娘死命挣扎,郑飞的嘴劈头盖脸地亲了下来。

  窈娘瞪大了眼,手已经握拳,即将出手。

  这时,一个身影冲到郑飞身后,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扔到一旁。窈娘抬头望去,此人正是年轻些的高秉烛。

  郑飞:高秉烛!你一个不良鬼,敢来坏我的事儿!

  高秉烛摸下腰牌,在郑飞面前晃了晃。

  高秉烛:看清楚了,不良副帅高秉烛。再敢喊一声不良鬼,把你舌头割了。

  郑飞往后退了几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高秉烛,你若是识相,等我讨完债,自然有你的好处,你若是不识相……

  郑飞做个手势,手底下的小痞子们上前,摸出短刀,将高秉烛和窈娘团团围住。

  高秉烛没理他们,回头问窈娘:你叫什么名字?

  窈娘:窈娘。

  高秉烛:窈娘,你帮我做个见证,不管今日死多少人,若是公堂之上有人问你,你要记住,是他们先动的手。

  窈娘点点头。

  高秉烛回过头,抽出刀握在手中,冲郑飞笑笑,说:动手吧。

  郑飞有些投鼠忌器,他举着刀,犹豫着不敢动手。

  高秉烛凶神恶煞:动手啊!

  郑飞:今日先放过你,给我等着吧!

  郑飞说罢,摆摆手,带着众人离开。

  高秉烛看着他出了赌坊,这才松了口气。窈娘摸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高秉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额角已经出汗了,他有些尴尬地擦了擦汗。

  高秉烛:在神都开赌坊,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若是撑不住,早些卖了这赌坊,回去过安生日子吧。

  高秉烛说着,将手帕递还给窈娘。

  窈娘看着手帕摇头:留着吧。

  说罢,窈娘转身上楼。

  高秉烛倒是愣了片刻,将手帕揣回怀中。

  窈娘走上了楼梯,又冲着下面问:你叫什么名字?

  高秉烛:高秉烛。

  窈娘一笑,转身离去。

  (闪回结束)

  积善赌坊 大堂 夜 内

  高秉烛:我那时真的多管闲事,竟然不自量力地还想去救你。像你这种杀人如麻的人,是不是早就看出来那时的我根本没杀过人?

  高秉烛没有说话。

  窈娘点点头:我知道,你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吓唬那些泼皮。你明明一个人都没杀过,却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拼命,这让我很好奇。只可惜,我遇见你太晚了,一切都停不下来了。五年前,你和你的兄弟们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高秉烛:五年后,那对父女也是。

  积善赌坊 日内(闪回)

  窈娘站在桌前,用绢布擦拭着十六夜面具上的浮灰,擦完之后,她拿起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部完全被面具遮挡,能看见的,只有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

  桌面上,还摆着一封密信和两幅画像,画像上分别是林仲和林烟两父女。窈娘拿起两幅画像,端详了半天。最后,她将画像放到油灯上,看着画上的人像被火光一点点吞噬,变成飞灰。

  (闪回结束)

  积善赌坊 大堂 日内

  高秉烛:被你杀死的那个女孩,叫林烟,她才十二岁。

  窈娘轻轻叹了一口气:是挺可惜的。

  高秉烛:接下来,你杀了大理寺的陈阙。因为我的自首搅乱了你们的所有计划,陈阙又落在了我手里,你怕他供出你的身份,对不对?

  窈娘:我本该连你一起杀的,可惜我下不了手。

  高秉烛苦涩一笑:陈阙死后,大理寺四处追捕我,还是你把我藏了起来。

  18-25A 积善赌坊 大堂 夜 内

  高秉烛:百里家也是你故意引我去的吧?陈阙死的时候,你故意留下了那把手戟,因为你知道我会去查。果然,我查到了手戟是奁山铜做的,而奁山铜只可能跟百里延有关。你煞费苦心地引我去百里家,就是为了百里延之死嫁祸于我?

  窈娘:你破坏了神道的计划,他们一定会逼我杀了你。所以我提议将百里延之死嫁祸给你,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暂时放过你。

  高秉烛:为了让我死心,你还故意引我去到那艘船,让我亲手杀了“十六夜”,以为自己报了仇,对吗?我当时心里就有疑惑,怎么会那么巧,那群船工偏偏在积善赌坊里吵架,又偏偏被我撞见,但因为是你,我打消了疑惑。

  18-25B 积善赌坊 大堂 日 内

  高秉烛和窈娘从房间出来,看到一群船工吵架。

  18-25C 洛河之上运船甲板 日外

  高秉烛和十六夜在船上缠斗。缠斗间,桅杆上的绳子被斩断,船帆霍然落下,

  遮挡住十六夜的视线。

  高秉烛抓住机会,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刀刺进十六夜的胸口。

  十六夜盯着高秉烛,不可置信。

  高秉烛也怔了片刻,下意识伸手要摘下他的面具,然而十六夜先一步仰面倒下,翻过护栏跌入河水中。

  (闪回结束)

  内卫府庭院 夜 外

  武攸决身披大氅,在院子里匆匆往里走。

  一个内卫上前禀报:奉御郎,有客人在等你。

  武攸决疑惑:客人?谁?

  柳然带着芸芝从一旁走了过来,冲武攸决行了一礼:我家二郎无故被关内卫府,阿月不在,奉御郎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呀?

  武攸决闻言看了看柳然,又皱眉看向一旁的内卫:百里二郎被关内卫府?

  内卫府 牢房 夜 内

  夜深,牢房里漆黑一片,隔壁的牢房里传来李济的呼噜声。百里弘毅越发难以入眠。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举着油灯,走到百里弘毅牢房前,打开牢房门。

  百里弘毅抬头看去,来者竟是武攸决和李北七。

  李北七站在武攸决身后,一副闯了祸的样子。

  武攸决看了看百里弘毅,又看一眼身后的李北七,冲李北七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请百里二郎出去!

  李北七见状,连忙上前扶起百里弘毅。

  武攸决前面先走。

  李北七领着百里弘毅走在后面。

  百里弘毅一回头,看到隔壁的李济被吵醒,他趴在栏杆上,望向百里弘毅。

  百里弘毅看了李济一眼,转身离去。

  内卫府 走廊 夜 外

  武攸决送百里弘毅往外走去。

  武攸决:怪不得阿月这几日一直躲着我,原来在背地里做大事!

  百里弘毅:此事是我与月华君共同定计。

  武攸决:抓捕凶嫌是内卫本职,我气的不是这个,而是阿月她不该拿二郎你的性命做诱饵。

  百里弘毅:这也是我心甘情愿。

  武攸决:幸好她还知道分寸,及时将你送到内卫府,没有惹出更大的乱子。

  百里弘毅:内卫府护不了我一辈子。

  武攸决:百里二郎想清楚了,就这么回去,不要内卫保护?

  百里弘毅:生死由命。

  武攸决:那好,我就不劝你了。

  两人说着,来到了内卫府庭院,柳然和芸芝正在院子里着急地等着。

  百里弘毅看到柳然有些诧异:七娘?

  柳然看到百里弘毅,开心地笑了起来。

  马车内 夜 内

  柳然和百里弘毅在马车内对坐。

  百里弘毅半晌不说话。

  柳然打开一个食盒,里面摆满了各种点心。

  柳然:内卫府的饭菜,你一定吃不惯,我过来时,特意买了些你爱吃的点心。

  百里弘毅点点头,从食盒中捏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柳然望着百里弘毅,几度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百里弘毅放下筷子: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柳然顿了一下,低声道:对不起。

  百里弘毅:为何要道歉?

  柳然:在留白楼的时候,我贸然闯入,坏了你跟月华君的计划。

  百里弘毅:是我没跟你说清楚,怨不得你。

  柳然:我明白,二郎那时对我恶语相加,是为了让我离开险境编出来的假话。

  百里弘毅:有半句是真的。

  柳然一愣,看着百里弘毅。

  百里弘毅:你该离我远些,这样对你我都好。

  柳然凄然道:二郎果然还在怨我。

  百里弘毅:我现在是众矢之的,春秋道的杀手随时会找上我。你离我太近,会有危险。

  柳然听懂了百里弘毅的语气,凑近一些,看着百里弘毅的眼睛。

  柳然:二郎在奁山为了救我,受了伤,在留白楼为了我,又不惜以身犯险。

  二郎这般待我,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柳然说话时,认真地看着百里弘毅。

  百里弘毅沉默着,避开她的眼神。

  柳然:若是有人敢再伤害二郎,我柳七娘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护住。

  百里弘毅不置可否,突然朝外面喊了一声:停车。

  马车停下。

  柳然不解:怎么了?

  百里弘毅没有解释,起身下车。

  柳然:二郎?

  百里弘毅推开车门,嘱咐柳然:你回家去,我还有件事要查清楚。

  柳然:可是……

  百里弘毅语气温和地:听话。

  柳然听完当下有些愣住,就没有再追问

  百里弘毅下车。

  柳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神都城 街道 夜 外

  思月纵马狂奔,奔向赌坊。

  积善赌坊 大堂 夜 内

  窈娘:可这个计划还是被你识破了,你一直都很聪明。

  高秉烛冷冷打断她:用心良苦。

  窈娘痛苦地看着高秉烛,轻轻道:你等我一会。

  说罢,窈娘转身上楼。

  高秉烛看着窈娘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高秉烛静静地等待着,时间变得无比漫长而难熬。

  终于,他听到了动静,抬眼向楼梯看去,只见窈娘一副十六夜的黑衣人扮相,立在楼梯最上端。

  高秉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窈娘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这一段楼梯,她每日里要走无数次,但这一次却显得格外漫长。终于,她来到了高秉烛面前。

  高秉烛几次伸了伸手,想要摘下窈娘的面具,却始终没有勇气。

  窈娘慢慢地摘下面具,高秉烛崩溃地看着面具后面那张熟悉的脸。

  窈娘:现在,你彻底相信了吧?

  高秉烛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你的身份暴露了,是不是就得死?春秋道不会放过你的吧?

  窈娘:杀了你我就不用死了!(说着走近高秉烛)其实,我今天接到的任务就是杀了你!

  高秉烛也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窈娘:来啊!杀我啊!动手啊!

  二人看着彼此,目光角力。

  窈娘:高郎,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复仇?五年了,你看看你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就算你心里对你的兄弟们有愧疚,这五年你受的惩罚已经够多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下呢?!

  窈娘说着,轻轻抓住了高秉烛的胳膊,高秉烛一把将胳膊甩开,浑身都在颤抖。

  高秉烛:你有什么资格教我放下!当初那些兄弟是我带上来的,结果全死在了你的手里!你杀了他们,还让我放下?

  窈娘:所以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办法弥补你!

  高秉烛冷笑:你一次次替我遮掩、为我疗伤、千方百计想让我放弃复仇,这就叫弥补?

  窈娘:我的命是神道的,我别无选择。但我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你!

  高秉烛打断她:够了!你别无选择,所以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真后悔,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救了你、不应该认识你!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杀了我?这样折磨了我整整五年,好玩吗?你玩够了吗!这世上最关心我的人,竟然是我的仇人,

  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

  窈娘凄然一笑: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每日迎来送往,无限风光,可像我这样的人,终究还是只能躲在阴影里,远远地望着你。(凄然一笑)我真羡慕那个叫武思月的小娘子啊,能光明正大地跟在你身边,替你做那么多事情……

  高秉烛不愿再听下去:你别说了!

  窈娘:高郎,对不起,我不该一直骗你。

  高秉烛痛苦地看着窈娘: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

  窈娘深深地看着高秉烛,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没关系,你可以不接受,因为你说的没错,我早就该杀了你!杀了你,对你才是真正的解脱!

  话音未落,窈娘突然一把拿起桌上的手戟,直冲高秉烛而去。高秉烛下意识抬臂格挡,却没想到,窈娘借力一个回手,反将手戟戳入了自己胸口,顿时鲜血氤氲开来。

  高秉烛整个人都愣住了:窈娘!

  窈娘再也支撑不住,虚弱地往下一瘫:高秉烛,我这样死了,你是不是会记我一辈子?

  高秉烛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窈娘猛地咳嗽了几声,虚弱地笑了笑:高秉烛,今天我死在你手里,我不欠你什么了。(声音越来越小)答应我,好好活着……活着,多好啊……

  窈娘说罢,平静地闭上了眼。

  看着死去的窈娘,高秉烛百感交集。他无声地笑着,越笑越崩溃,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赌坊大厅里,分外悲凉。

  (本集完)

继续阅读:第 19 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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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洛阳(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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