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大理寺官廨 日 内
思月和裴谏两人，对立在堂上。思月的神情有些恼火，裴谏则一脸羞愧。
思月：那王登成乃宋凉案同谋，知悉造反内情，大理寺不严加看护，怎能眼看着他暴毙狱中？
裴谏：月华君莫要动怒。王登成入狱之后，心神忧惧，昨夜心疾发作，郎中赶到时已经救不活了。
思月：你们没有派人验尸吗？会不会是被人灭口的？
裴谏：验了好几遍，既无致命伤，也无中毒迹象，决不可能是灭口。
思月瞪着裴谏，半晌没说话，良久，才咬出几个字：尸身呢？
裴谏：已送去敛尸房了。
思月彻底陷入了沉默。
裴谏：月华君放心，此人死前，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供状已递交三司。只等首恶宋凉伏诛，案情大白于天下，便可还高秉烛一个清白。
思月转回身，大步朝堂外走去。
思月：人都不见了，要清白有什么用！
14-2。 百里府 百里弘毅书房 日 内
百里弘毅独自站在书桌前，仔细观察着一张地图，图上已经用炭笔画上了大大小小的圈。
申非：二郎自内卫府回来，便一直在看着这张地图，可是有什么发现？
百里弘毅指着其中一个圆圈。
百里弘毅：这是龙门渡口，也是高秉烛和月华君发现铜料被调包的地方。
申非点了点头。
百里弘毅又指了指另一个圆圈：这是临川别业，我原以为，被调包的铜料在一处，被柳襄用来制作伪钱。（又指了指另一个圆圈）后来，我们又发现，临川别业只是个圈套，所有的铜料，都被运至了这里，不良井，用来制作宋凉叛军的兵器。
申非：没错啊。
百里弘毅：可宋凉叛军所用的兵器，铜料极差，根本不是真正的奁山铜。那么，那批失窃的奁山铜，到底去了何处？
申非一脸不解。
百里弘毅指了指地图上最大的一个圆圈。
百里弘毅：现在看来，要想查清此事，必须到一切事件的起源之处跑一趟了。
申非看了一眼，问百里弘毅：二郎，这是何处？
百里弘毅：告密者父女的来处，鹤州，奁山铜矿。
14-3。 南市 街道 日 外
长街之上，人群熙攘，一片热闹景象。
思月低着头，穿行在人流中，神情沮丧，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闪回）
高秉烛刻完木牌上最后一个字，将木牌插在坟前，木牌上刻着：“高门梁氏之位，不孝子秉烛泣立”
高秉烛跪在木牌前，静静看着木牌。
思月：高秉烛……
思月喊了他一声，却不知再说什么。
（闪回结束）
（主观跟踪视角）
后方人群中，有目光锁着思月的背影，慢慢向思月靠近。
思月无知无觉，继续沉默前行。
那个人越来越近，似乎有危险接近。
突然有人伸手拍下思月左肩。
思月目光一凝，警觉地想出手，却听到柳然的笑声，忙收住。
回头，柳然正打着纸伞笑眯眯看着她。
身后芸芝怀里抱着一大包榛子，朝思月行礼。
柳然好奇道：阿月今日怎么有空在街上闲逛？
思月看了眼柳然，勉强笑笑
柳然看出不对：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14-4。 南市 河边 日 外
柳然捧着一个酥山吃，思月手中的那个几乎没动。
柳然：也就是说，你朋友的兄弟被抓后，却在狱中死了，你觉得愧对你那个朋友的信任。
思月默默点头。
柳然打量思月：你真的很在意他。
思月一愣。
柳然：难道不是吗？
思月嘴硬：身为内卫，在此案中接连犯错，我只是觉得愧对自己的身份罢了。
柳然：那我问你，若死去的与你那朋友无关，你会如此念念不忘吗？
思月沉思。
柳然心中了然，望着思月：你之前说过，我想做的事，拼了命也要做到，对不对？
思月点头。
柳然放下酥山，拉住思月的手：那你便跟我学。若只是想，愧永远是愧，若能在有愧处做些什么，心结自然可以解开。
思月微笑：七娘之前总像长不大，如今嫁给了百里二郎，人果然是不一样了。
柳然笑：世人都说二郎不通人情，只有我能看到二郎的好。他真的很好。
思月听着，心情也好了些，望向水面。
14-5。 百里府门前 日 外
柳然和芸芝走向府门。
柳然依旧美滋滋地品味这思月的话。
芸芝偷笑：七娘就是好哄，只要夸二郎一句好话，便能开心一整天。
这时，两人忽然看见，申非站在一驾马车前，正在给马匹套上缰绳。
两人走到申非身旁。
申非惊惶，连忙行礼。
柳然：申非，你这是要出远门吗？
申非支支吾吾。
芸芝走到车驾前，掀开车帘，看到里面摆放的行囊。她将行囊翻开，惊道：这些不是二郎的衣物吗？
柳然皱眉，问申非：二郎要去哪儿？
申非苦着脸，结巴道：二郎……二郎说，今日想去……想去城外踏青。
柳然：不对，这分明是出门远行的车驾，马匹也是日行百里的骏马，踏青用不了这么大的阵仗吧？
柳然说着，朝行囊里瞥了一眼，只见里面还放着几本文书。她抽出一本，翻了几页。
柳然：这是不是公爹的文书吗？二郎出门踏青，带它做什么？
申非再也说不出话来。
柳然大步朝府中走去。
14-6。 百里府 百里弘毅书房 日 内
百里弘毅正要出门。
柳然突然出现，挡住百里弘毅的去路。
柳然：二郎匆匆忙忙要去哪里？
百里弘毅含糊道：你好好在家，我很快回来。
说着百里弘毅绕开柳然往外走。
柳然分析：申非支支吾吾，此去不是寻常踏青；二郎带上的是公爹留下的书卷，此去或与公务相关；二郎对我躲躲闪闪，所以……
百里弘毅脚步不停。
柳然提高声音：我猜二郎此去事关叔父。若是如此，二郎不该再瞒我！
百里弘毅脚步一顿，有点意外地看了眼柳然。
柳然上前：我猜对了？
百里弘毅沉默片刻：所有事情因奁山铜料而起，我要去奁山查清楚。
柳然：我与二郎同去。
百里弘毅一愣。
柳然坚定地：公爹因铜料而死，叔父也因此畏罪自杀，若不弄清其中缘由，我会寝食难安，慢慢便会与二郎生出嫌隙，彼此再无法坦然相处了。二郎，我要与你同去。
百里弘毅思索片刻：不行。
百里弘毅说完扭头便走。
14-7。 南市 灯笼店门口 日 外
思月纵马穿越人群，勒马在灯笼店门口。
思月下马，轻轻扣门三声。
青衣人开门，审视思月。
思月亮出芙蓉牡丹令：有几条线索想来求教。
青衣人谨慎打量牡丹令，侧身：请。
14-8。 百里府 柳然房间门口 日 外
芸芝端着一杯果浆来到柳然房间门口，敲门。
芸芝：七娘。
里面没有声音。
芸芝：七娘？
说着芸芝推开房门，房间却空无一人。
芸芝一愣：人呢？
14-9。 城外官道 日 外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前行。
申非在赶车。
14-10。 马车上 日 内
马车中放着箱子、苫布等各种杂物。
百里弘毅闭目养神。
四下一片安静。
突然传来一阵肚子饥饿的咕噜声。
百里弘毅睁眼，没有再听到什么动静，重新闭上眼。
过了会儿，咕噜声再次传来。
百里弘毅眼睛蓦地睁开，循着声音来源，把箱子上的苫布猛地一掀，吓了一跳。
苫布下，柳然冲百里弘毅弯眼一笑：二郎。
14-11。 城外官道 日 外
申非正在赶车。
车里突然传来百里弘毅的声音（OS）：停车！
申非吓了一跳，赶忙勒马。
14-12。 马车上 日 内
百里弘毅冷着脸：此去有要事，你莫要胡闹。
柳然哀求：我从申非的话里便猜出二郎要做什么。推理断案，我也能行。我是真的想帮二郎。
百里弘毅提高声音：申非，去前面驿站给七娘叫车。
申非（OS）：二郎，不早了，要么带上七娘吧。
百里弘毅：你若担心，便与七娘一同回神都，我自己找车去。
车外申非噤声。
柳然一脸委屈。
14-13。 官道 日 外
柳然呆立原地，眼巴巴看着百里家的车驾远去。
另一辆马车停在柳然身边。
车夫试探道：娘子，天色不早了，走吧。
柳然目光倔强：奁山有什么大不了，我自己也能去！
车夫一愣：不是回神都吗？
柳然二话不说，摸出钱袋，扔给车夫。
车夫一脸惶恐。
柳然挑眉：嫌少？我身上首饰，任意一件都够换神都半个宅院，送我去便给你两件。
车夫只得说出实情：奁山是官家的地盘，若贸然闯入，这钱怕是有命赚没命花。
柳然惊讶：如此危险……（车夫暗喜，柳然却道）那我更要去陪二郎了！
车夫吓得直接把钱袋一扔：娘子莫要玩笑，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陪着娘子胡闹。
柳然：那你说，如何才愿意送我去奁山，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却听到身后马车声响。一回头，发现车夫已经跳上马车仓皇远去。
柳然赌气捡起钱袋，提起裙摆，大步朝着奁山方向走去。
14-14。 万象殿 密室 日 内
思月站在密室里耐心等待，一个屏风立在中央。
少顷，屏风后的门打开，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向屏风。
思月看到屏风后出现了一道修长身影。
思月向那身影施礼：有劳阁下引路。
那身影转过屏风，思月抬头，怔住。
来人身着一身华丽锦服，竟是高秉烛。
思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高秉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秉烛礼貌疏离地向思月行礼：见过月华君。
思月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
高秉烛面色不变：月华君要查什么信息，随我去案牍库即可。
思月愣了片刻：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秉烛微微低头避开思月的目光：月华君，请。
思月震惊，盯着高秉烛，目光几乎执拗，一字一句道：你加入了联坊？
高秉烛沉默不语。
14-15。 崔记饆饠肆 日 内
（闪回）
高秉烛戴着一顶斗笠，帽檐低压着，进了饆饠肆。店家过来招呼。
高秉烛微微抬头，他面容憔悴，但眼神是深邃的。
店家认出高秉烛，不动声色地：客人要点什么？
高秉烛平静地：你们店主在么？
店家回身朝伙计吆喝：来二斤樱桃饆饠。（朝高秉烛）客人楼上请。
（Cut to）
高秉烛站在楼梯尽头，那里的莲花灯还是灭的。高秉烛出神地看着莲花灯。
脚步声传来。高秉烛听到了，但是没有回头。
公子楚（OS）：放下吧。
高秉烛回身，看到公子楚走到一张矮几前，盘膝坐下。
店铺的伙计将一盘樱桃饆饠放在矮几上，还放了一壶酒。伙计退下。
公子楚摘下面具随手放到一旁，用筷子夹起只饆饠，细细品尝，看了眼高秉烛：刚出锅的樱桃饆饠，算是店中一绝。
高秉烛沉默着走来，在公子楚对面坐下。
公子楚：尝尝。
高秉烛没吃饆饠，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尽。
高秉烛：那盏莲花灯怎么不点亮？
公子楚望向莲花灯：这里的莲花灯只有韩执事可以碰，可惜，人死灯灭……
公子楚没说下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高秉烛：少盏灯，这屋子是少了些光。
公子楚看向高秉烛。高秉烛伸手拈了只饆饠，塞入口中。
公子楚：想好了？
高秉烛抬眼看他。
公子楚：你来见我，无非是为了与联坊合作。
公子楚将面前的酒杯斟满。
公子楚端起酒杯：这些年你一心复仇，但从不与人为伍，你信不过任何人。
你阿娘遭了意外，你彻底想通了，要对付春秋道，绝非一人之力可为。你想联手，我没意见。
高秉烛：不仅是联手。我可以加入联坊。
公子楚的酒杯刚送到嘴边，手停住，诧异地看了眼高秉烛。
高秉烛神色平静，似乎已经下了决心。
公子楚审视般看着他。
高秉烛淡淡地：柳襄、宋凉与春秋道合谋祸乱神都，联坊却浑然不知。你们招人过于死板，沉不到淤泥之底，也听不到虫蚁虾蟹。很巧，我最了解这些人。害死韩冬青的人，我会替你找出来。
公子楚打量着他：加入联坊，须尽忠职守，以国事为己任。
高秉烛：可以。
公子楚：自加入之日起，永无退出之时，至死方休。
高秉烛：好。
公子楚：加入联坊要抹灭家世与名姓，忘记亲族与朋故，从此无牵无挂，一心为公……
高秉烛打断他：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又与你有共同的敌人，你没理由拒绝我。
公子楚不置可否，又夹了只饆饠开始吃。
高秉烛失望，起身：你可以考虑，考虑清楚了，你知道怎么找我。
高秉烛转身走。
公子楚：王登成在大理寺大牢。
高秉烛脚步一顿。
公子楚：我要追查宋凉党羽，王登成或许知道些内情。联坊不便从大理寺要人，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王登成带回来。不要惊动太多人。
高秉烛没说什么，离去。
（闪回结束）
14-16。 不良井 户籍库 日 内
（闪回）
丑翁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高秉烛：龟息丹？
高秉烛解释：是当年连山堂的一种丹药，咱们案牍库可能还有留存。
丑翁皱眉，不语。
高秉烛提醒着他：连山堂舆水一脉要潜水探查河道，有时会被河底水藻缠住，命丧水下。后来有人研制出龟息丹，可以让人在两个时辰内停止呼吸，形同死人，若在水下遇险便可服下这丹药，等待救援……
丑翁出声打断他：我知道龟息丹。
高秉烛看了他一眼：丑叔有什么话，说吧。
丑翁狐疑地：你要龟息丹做什么？
高秉烛：有个朋友，要靠这个救命。
丑翁看了眼高秉烛，见他不再解释，也不多问了，起身到了书架下翻找。
片刻后，丑翁捧着一只木箱过来。高秉烛起身，接过箱子放到桌上。
丑翁打开木箱，从废旧卷宗、杂物中找到一只瓷瓶。
丑翁：龟息丹的方子失传了，这丹药只剩了两颗。（把瓷瓶递给高秉烛）你的事，我不问，我就多唠叨一句，行事量力而为，少给自己惹麻烦。
高秉烛笑笑，接过瓷瓶。
（闪回结束）
14-17。 崔记 饆饠肆 日 内
（闪回）
高秉烛坐在角落一张桌前。
店家用盘子端着一碗饆饠过来。
店家放下那碗饆饠：客人，请慢用。
高秉烛将龟息丹的瓷瓶放到托盘上，低声道：传话回去，这个药下到牢饭里。
店家不动声色将药瓶收入袖子里，端着托盘离去。
（闪回结束）
14-18。 大理寺 正堂 夜 内
（闪回）
高升快步进入正堂，裴谏和一个郎中候在此处。
裴谏迎过来：高公。
高升恼火地：王登成死了？
裴谏：方才狱卒查房，发现他倒在地上，怎么叫都没反应，一看是死了。
高升脸色难看：怎么回事？
郎中赶紧解释：高公，人犯想来是因受了刑，伤势过重，加之心神忧惧，没能活下来。
高升犹豫片刻，有了决断，看向裴谏：把尸体送去敛尸房，尽快埋了。（嘱咐道）对外就说人犯是心疾发作，病死的。圣人不喜咱们滥用酷刑，所有知情者都闭上嘴，不得提受刑的事，不然谁都没好下场。
裴谏神色一凛，不敢多言。
（闪回结束）
14-19。 大理寺 敛尸房 夜 内
（闪回）
敛尸房内寂静无声。
高秉烛穿着敛尸人的衣服，走进来。
王登成的“尸体”搁置在角落的草席上。
高秉烛找到王登成，将一枚药丸塞入他口中，盯着王登成。
片刻后，随着一阵咳嗽，王登成“死而复生”，他大口呼吸着，抬头看到高秉烛，咳嗽声戛然而止。
高秉烛面无表情，居高俯视着他。
（闪回结束）
14-20。 神都街头 夜 外
（闪回）
高秉烛面无表情走在前面，他手上缠着一条绳子，另一端绑在王登成手腕上。
王登成在后面跟着高秉烛，不断挣扎，他看着高秉烛背影，充满了恨意。
二人相互角力，在渺茫大夜中朝饆饠肆方向走，曾经性命相托的兄弟，如今仿佛形同陌路。
王登成：高秉烛！你为什么要救我出来？
高秉烛不说话。
王登成继续喊道：你不杀我，究竟在搞什么鬼！
高秉烛继续走，对王登成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突然高秉烛有些警觉地看了眼街道对面的建筑，那里空无一人。
王登成朝着高秉烛背影，继续大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畜生？你高秉烛又是什么好东西？阿娘为你装疯卖傻，七个不良人兄弟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你就算杀一百个王登成，也换不回他们的命！
高秉烛闻言猛的一回头，举起手里的匕首逼到王登成面前。
王登成状若癫狂：来啊！杀了我，我就是第八个！高秉烛眼神冰冷，死死盯着王登成，最终还是强忍怒气，放下匕首，转过身
去。突然，一只弩箭划破夜幕，擦着高秉烛的衣衫射过。
高秉烛一把将王登成拽到路口旁的房屋后，护着王登成躲过了接下来几只弩箭。
四周隐蔽处，两个杀手现身，围杀高秉烛二人。高秉烛抽刀迎上，王登成慌乱向后躲闪。
乱斗中，刺客的刀斩断了他手上的绳子。王登成见状趁机想要跑，黑暗中，又是几支弩箭射来，一支弩箭深深刺入逃跑的王登成的胸口，王登成踉跄跪倒在地。
高秉烛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弩箭突然停下，远处传来高呼声。联坊侍卫甲（OS）：抓到刺客了！
安白檀带着几个侍卫赶到，围捕刺杀高秉烛的两个刺客。
王登成双目圆瞪倒在血泊中。
（闪回结束）
14-21。 饆饠肆 二楼 夜 内
（闪回）
高秉烛阴沉着脸回来，衣袖上还沾着王登成的血。
公子楚坐在矮几前，早已料到高秉烛会来。
高秉烛朝公子楚走去。
公子楚旁边的帷幔后，两个带刀侍卫出现，挡在高秉烛身前。
高秉烛眼神冷漠，盯着公子楚。
公子楚屏退侍卫：都退下。
侍卫们收刀，领命退下。
公子楚看着高秉烛：柳襄、宋凉皆因你而败，他们背后的春秋道不会容你加入联坊，藏在联坊的内奸，忍不住出手了。
高秉烛面色不善，在他对面坐下，拿起矮几上的酒壶大口灌入口中。
公子楚：不仅内奸要杀你，联坊这些年树敌无数。加入联坊，你将再无宁日，永远要提防不知何处来的刀剑。
高秉烛声音听不出喜怒：王登成是个考验。
公子楚：是。
高秉烛：你信不过我。
公子楚：我该信你么？
高秉烛：王登成是因我而死。
公子楚：他是害死你阿娘的仇人。
高秉烛看向他：我的仇人与你何干？
公子楚迎着他的目光，二人目光角力。
公子楚先移开目光：你心中恨意太深，为了复仇，你随时可以不顾联坊的利益。
高秉烛讥讽地笑笑。
公子楚：也不只是考验，我要引出内奸。从韩执事遇害之后，联坊的内奸便蛰伏起来，想清理门户，得让他有所行动，我确实利用了你，以你为饵。
高秉烛默不作声喝着酒。
公子楚：我知道你愤怒，不是因为我考验你，也不是因王登成之死，你心里在意的，是整个过程中你无能无力，你觉得自己被操控了。你的愤怒无可指摘，随你发泄，拆了这间饆饠肆我也不介意。
公子楚等着高秉烛爆发。
高秉烛开口，语气却很平静：这饆饠肆不干净。
公子楚似乎对他的平静很意外。
公子楚：联坊在饆饠肆安插了七人，知道你行踪的有四人，内奸的眼线就在其中。此外，今日的刺客抓到一个活口，都交予你来查。
高秉烛静静地起身：你的做法没有错。（看着公子楚，风轻云淡地）日后若有需要以你为饵的时候，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高秉烛行了个礼，离去，整个过程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公子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他起身走到那盏莲花灯前，点燃莲灯。
（闪回结束）
14-22。 万象殿 密室 夜 内
（闪回）
密室四壁插着巨大的火烛，将密室中照得明晃晃的。
他面前一字排开四张矮几，四名书吏执笔坐在矮几之后。
高秉烛走进来。
两名青衣小吏上前，将高秉烛的上衣脱下。
一个青衣小吏手持板尺，为高秉烛量身高。
一名枯瘦的小吏环绕高秉烛审视打量：身高，六尺七寸。体格中瘦，无痣无斑。
坐在最左边的白髯书吏低头记录。
公子楚（OS）：高秉烛，自今日起，你加入联坊，世间便再无不良帅高秉烛，也没有通缉犯高秉烛。
一名小吏按在高秉烛的肩头上，将他按在一张胡床上。
另一个小吏为高秉烛测脚：脚长一尺一寸。（扯掉高秉烛的鞋袜观察片刻）十趾俱全，无异状。
白髯书吏再次记录。
公子楚（OS）：神都万塔不见浮屠塔，联坊星罗难寻十二人。加入联坊，便无可寻踪，无有无无。
一名小吏捧过一个衣匣打开。
衣匣中有一整套新衣。
高秉烛将新衣一件一件穿上。
公子楚（OS）：联坊是你唯一的家宅，庭院，归宿。从今后你的身份只是联坊执戟郎高秉烛。
高秉烛穿上新皂靴，站起来，全身上下已经焕然一新。
（闪回结束）
14-23。 万象殿 千目阁 日 内
公子楚翻看着一份卷宗：高秉烛见到武思月了？
安白檀：是。
公子楚没说什么。
安白檀忍不住开口：高秉烛怎可能真的死心塌地为联坊效力？
公子楚看着卷宗：你怎么看他？
安白檀冷哼一声：奸同鬼蜮，行若狐鼠。
公子楚笑了笑。
安白檀：郎君为何故意让他去见武思月？
公子楚答非所问：我告诉高秉烛，加入联坊要无牵无挂，一心为公。
安白檀不解：这点他应该可以做到。
公子楚翻了页卷宗，淡淡地：不，听到这句时，他目光闪躲了，他心中有牵挂。
14-24。 万象殿 走廊 日 内
高秉烛在前面引路，思月跟在他身后。
走廊幽暗漫长，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高秉烛沉默不语。
思月看着高秉烛沉默的背影，没有忍住，快步走到高秉烛面前拦下了他：高秉烛，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高秉烛面色疏离：月华君想让我说什么？
思月：你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么多天，难道不应该跟我说一声吗？
高秉烛：这是我的私事。
思月：什么叫你的私事？我知道你心中郁结，可你若想查些什么，我可以帮你，也可以请公子楚帮助，你根本不必加入联坊！
高秉烛：加入联坊是我自愿，我一介贱民，背靠联坊这座大山，可以遮风挡雨，凡事容易的多。
思月：你知不知道加入联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
高秉烛打断思月的话：意味着断七情，绝六欲。
思月：高秉烛，你知道你还……
高秉烛：我如今是联坊执戟郎，月华君还请称呼我的官职。
思月：你！
高秉烛打断思月，接着说道：月华君身为神都守护者，自有神都子民需要保护，我的事，就不劳月华君费心了。
思月再也忍不住，抬手便打了高秉烛一个耳光，转身大步往案牍库的方向走去。
高秉烛立在原地，看着思月的背影，表情复杂。
14-25。 万象殿 案牍库 日 内
案牍库内，有几个青衣小吏正在高大的书架前移动书架的格子。
思月打量着万象殿的案牍库，高秉烛走了进来。
思月回头看向高秉烛：烦请执戟郎，我要查一个春秋道杀手的资料。事关执戟郎口中说的神都子民，执戟郎不必多想。
高秉烛表情有些不自然：不知月华君要查哪个杀手？
思月盯着高秉烛：我要查的是一个善用手戟的杀手，他叫十六夜。
高秉烛闻言一愣。
说完思月绕过高秉烛就要朝案牍库里面走去。
高秉烛一把抓住思月的胳膊：你怎么知道他叫十六夜？你还查到了什么？
思月冷淡地看了一眼高秉烛的手。
高秉烛松开手：抱歉。
思月表情恢复冷漠：知道逍遥子么？
高秉烛：五年前，他是春秋道头目，我曾打探过此人，但是没有线索。
思月：他还活着，不过已经疯了。他只说了一句“归藏凤出天下倾”。
高秉烛目光一凝。
这时有青衣小吏迎上二人，高秉烛冲他吩咐：去查一下春秋道有关“十六夜”、“归藏凤出天下倾”的资料。
小吏应声在一旁的书架上翻阅了起来。
高秉烛和思月立在原地，两人一时尴尬无话，只得死死地盯着小吏手上的动作。
高秉烛脸色平静，但攥紧的拳头显示出内心的焦灼。
青衣小吏甲来回话：执戟郎，没有查到任何记载。
高秉烛眼中难掩失望。
高秉烛：联坊有春秋道的内奸，与春秋道有关的消息看来都被销毁了。
思月想了想：查一下，夏官尚书宋凉从五年前开始，与哪些人有频繁往来，常去什么地方。
青衣小吏甲领命离去。
高秉烛看向思月：宋凉？
思月不看高秉烛：太子告诉我，五年前他遇袭，正是宋凉带兵救了他。
高秉烛明白了：这么说，宋凉与春秋道的合作，或许从五年前就开始了。
14-26。 马车上 日 内/外
百里弘毅心神不宁地坐在车里，信手拼鲁班锁，却越拼越乱，一失手，零件散了一地。
申非在车外听到里边的声音，假装不经意道：起风了，有些冷，恐怕是要下雨。
百里弘毅悻悻扔下了手中剩余的部分，兀自发呆。
窗外风起，摇动树叶声。
申非：天色不早了。
百里弘毅没有反应。
申非：依七娘的性子，恐怕不会老老实实回神都，若是转道去了别处，那可麻烦了。
百里弘毅一怔。
14-27。 万象殿 案牍库 日 内
远处，一众小吏在书架间忙碌，巨大的书架格子不断被移动。
案牍库的莲花台桌子中央，不时有莲花升起，送出一只竹筒。
高秉烛在桌前，将竹筒中的纸条取出，念道：宋凉是靠剿灭春秋道攒下军功，我怀疑，铸兵造反不是他与春秋道第一次合作。
思月：五年前，剿灭春秋道，俘获逍遥子那次才是。春秋道根本并未被剿灭，所有被铲除的都是逍遥子的嫡系。
高秉烛冷笑：春秋道内部有人与宋凉串通，出卖了逍遥子。现在与宋凉密谋铸兵造反的也是此人。（看向思月）这个人从五年前便开始接触宋凉……
思月：直到现在。
莲花台中陆续有新的竹筒出现。
两个人不断地拿起这些字条查看。
思月：夏官侍郎姚崇。（失望，放下纸条）宋凉除了公务，基本深居简出，接触的人并无异常。
高秉烛没说话，目光扫过面前二十余张纸条，若有所思。
思月又筛查一遍那些名字。
高秉烛突然从纸条中抽出一张，盯着上面的字：白马寺？
思月眼前一亮：宋凉一介武夫，杀业那么重，怎么会常去白马寺？
高秉烛冷笑：柳襄每逢十五会去白马寺赊粥。
二人相视一眼。
14-28。 官道 日 外
柳然风尘仆仆，擦了擦头上的汗。
前方官道马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申非赶着车折返回来，停在柳然身旁。
车帘掀开，百里弘毅探身与车下筋疲力尽的柳然对视。
14-29。 留白楼 院内 日 外
一名年迈的僧人坐在院中，他慈眉善目，眼睛微闭，嘴中默念佛号，似乎不是身处包厢，而是在佛前参禅。高秉烛和思月坐在他对面。
思月：澄净大师，此番请您前来，是有要事相询，失礼之处，还请大师见谅。
澄净双掌合十，低声道：月华君不必多礼。但凡老衲所知，必无不答。
思月：好。第一个问题，巽山公柳襄，每逢十五，便去白马寺施粥，此事是否属实？
澄净：柳施主虽贵为国公，仍存一丝善念，常在本寺接济贫苦，此事属实。
思月：第二个问题，夏部尚书宋凉，常年驻兵在外，每次返回神都，都会去白马寺焚香祷祝，此事是否属实？
澄净：宋施主久经沙场，杀伐甚重，他每次来寺中，都会请人帮他颂念佛经，以消弭杀孽，此事也属实。
思月：那他们二人，可曾在寺中私下见面？
澄净回想了一下，说：这倒是没有，两人来的时间不同，没有机会碰面。
此时，在一旁听了许久的高秉烛忽然插话。
高秉烛：那他们有没有去过同一个地方？或者见过同一个人？
思月瞪了他一眼，说：高郎，内卫问话，你还是先不要插话吧？
高秉烛被顶了一下，也没生气，只是望向澄净。
澄净仔细回想，忽然想起了什么。
澄净：对了，负责接待二人的，好像是同一个人。
高秉烛刚要追问，又看了思月一眼。
思月此时也激动起来，问道：谁？
澄净：一个名叫若庵的知客僧。
14-30。 长街 日 外
思月和高秉烛快马加鞭，沿着长街，一路向城东而行。
澄净（VO）：若庵本是在长安慈恩寺修行的沙弥，为了精修佛法，特来本寺挂单。老衲见他性情和善，便命他做了山门前的知客。那柳施主和宋施主，正是在寺中与他结识。
14-31。 马车上 昏 内
柳然在吃食盒里的枣花酥。
百里弘毅：到了奁山，不许擅自行动。
柳然边吃边点头。
百里弘毅顺手递上水囊。
柳然一愣，满脸幸福，喝水。
柳然欣喜道：认识二郎这么久，二郎第一次如此照顾我。
百里弘毅闻言看向柳然：只是递个水囊，不必在意。
柳然继续道：我听之前那车夫说奁山凶险，但只要跟二郎在一起，我便什么都不怕。你想找铜料相关的线索我可以全力帮你。
申非这时掀开车帘：二郎，天色渐晚行路不安全，不如今晚找个客栈先住下吧。
百里弘毅点头：也好。那便找家干净点的客栈吧。
柳然的话突然停住，脸刷地红了。
14-32。 驿站外 马车 昏 外
百里弘毅和柳然坐在马车里，申非从外面掀开车帘。
申非：二郎，七娘，店家说，如今是赏花时节，游人往来甚多，今日只剩一间房了。
柳然闻言，看了百里弘毅一眼，见他没反应。
柳然：既如此，便让二郎住好了，我去住别处。
申非：剩下的只有通铺了。
柳然为难。
百里弘毅忽然开口：七娘与我同住一间吧，无妨。
柳然愣住。
申非也倍感意外。
百里弘毅奇怪地看着两人：不可？
柳然回过神来，甜蜜道：我都听二郎的，二郎想怎样就怎样。
14-33。 若庵茅屋前 昏 外
思月和高秉烛驱马赶到一间茅屋前，四周一片昏暗。
两人对个眼神，翻身下马，缓步朝茅屋门前走去。
澄净（VO）：若庵虽在寺中挂单，但却不住在寺中。他借住在寺外十里处的一间茅屋，极少与寺中僧人往来。
思月和高秉烛一直走到茅屋前，隔着窗，朝屋中瞥了一眼，只见里面似乎亮着一盏油灯，但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高秉烛从腰间摸出短刀，沿着门缝，轻轻拨开门栓。茅屋内情况未知。
高秉烛和思月同时警觉地想要进去探查，二人要动，却发现对方也有同样举动。
高秉烛和思月目光碰撞，互相使眼色，似乎在无声地争执谁先进。
思月收回目光，不再理会他，自己进去探查。
高秉烛无奈地看着思月的背影。
14-34。 若庵茅屋内 昏 内
思月和高秉烛进了屋内。两人看到，桌前的油灯还未熄灭，灯油已经淌到了桌面上。桌上还有一些尚未烧尽的纸灰。
思月见屋中没人，立刻在茅屋四处翻箱倒柜地搜寻起来。
高秉烛：人已经跑了。
思月不死心，自顾自地找着。
高秉烛走到桌前，从纸灰中翻出还未烧尽的一角，在指间搓了搓。
高秉烛：这是联坊特制的青藤纸。
思月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若庵，和那个联坊内奸有联系？
高秉烛下意识环视屋内，目光落在窗边。
高秉烛快步到了窗前。
高秉烛：你过来看。
思月过去，只见窗边放着一只鸽笼，鸽笼是空的，鸽笼的门开着。
思月眼睛也亮了起来。
高秉烛：这个若庵驯养信鸽，而且看鸽笼的样子，数量应该不少。看来，他便是联坊内奸和春秋道之间的联络人。他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销毁鸽笼……
思月接话道：也就是说，这若庵一直留在此处，就是为了与那联坊内奸通信，
然后将消息传给春秋道。怪不得他藏在这闹市之中，此处通信最为便利。
高秉烛点头：每一只信鸽，都有自己固定的飞行路线，我们找到此处，也就是找到了那内奸与春秋道的联络点。
思月难掩兴奋：若庵刚离开不久，只要抓到他，内奸变成了断了线的纸鸢，消息便传不回春秋道了。
思月说完看向高秉烛：你先回联坊吧，抓若庵的事，我自会带内卫去。
高秉烛：你什么意思？
思月：联坊只有检察之责，并无执法之能，你不会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高郎？
高秉烛沉默。思月转过身，大步走出茅屋。
14-35。 驿站 客房 夜 内
百里弘毅穿着便服在矮几边看书，柳然指挥申非搬进一个大箱子。
百里弘毅忍不住皱眉道：几天而已，怎么带了这么多行李？
柳然不语，轻轻打开，提出一条丝质寝衣。
百里弘毅一愣。
柳然又翻出一套茶盏。
百里弘毅惊讶接过，摸了摸：都是我平日用的？
柳然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百里弘毅。
百里弘毅翻动箱子，里边有香薰炉、香盒、书卷甚至花瓶，一件件都是他的日常用品。
百里弘毅：七娘辛苦了。
柳然动情道：只要二郎开心，我便不辛苦。
百里弘毅手不停，突然眼睛发亮，从箱子深处翻出一包榛子来，如获至宝。
柳然无语。
（cut to）
烛火下，两人面前的榛子壳已堆成一座小山。
百里弘毅边吃边翻书，津津有味。
柳然拄着下巴，痴痴看着百里弘毅专注的侧脸。
一阵风过，烛火晃动。
柳然不禁低声开口：二郎，该睡了，明日还要早起。
百里弘毅看了柳然一眼，难得听话起身，走到榻边，自然地张开双臂，看了眼旁边的寝衣。
柳然一愣，随即上前要帮百里弘毅宽衣。
手指刚触碰到百里弘毅，他一下反应过来：申非呢？平日都是他帮忙，习惯了，不该劳烦七娘。
说着，百里弘毅径自抱起寝衣，躲去一旁屏风后。
柳然气得跺脚，又不知如何开口，兀自烦闷。
片刻，但见百里弘毅已换好寝衣回来。
柳然第一次见百里弘毅如此装束，有些慌乱，忙转身去整理床铺，却竖着耳朵听百里弘毅的动静。
百里弘毅一步步接近柳然身后，站定。
柳然浑身僵硬。
百里弘毅突然开口：你想怎么睡？
柳然手一顿：什么？
百里弘毅指着床榻：里边还是外边？
柳然松了口气：都好，二郎选。
百里弘毅于是默默躺进里侧，盖好被子。
柳然站在地上，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百里弘毅睁眼看了看她：明日还要早起。
柳然乖巧地哦了一声，吹熄烛火。
刚要坐下，百里弘毅突然开口：不换寝衣会不舒服。
柳然吓得噌地起身，抱着寝衣躲去屏风后。
终于换好寝衣，柳然小心翼翼躺到百里弘毅身旁。
卧榻不大，两人肩膀距离很近。四周一片静谧。
柳然静静听着百里弘毅的呼吸，终于忍不住侧过脸去，看着月光下百里弘毅的脸，轻轻唤了声：二郎。
百里弘毅转过脸：嗯。
柳然与百里弘毅近距离对视，半晌，低声道：你我是夫妇。
百里弘毅看了她一眼：对。
柳然盯着百里弘毅，百里弘毅一脸疑惑不解的神情。
柳然忙道：没什么，睡吧。
百里弘毅转回过脸：哦。
柳然也乖乖闭上眼。
突然，百里弘毅翻了个身，面对柳然躺着。
柳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外躲闪，没留神自己已接近卧榻边缘，身子一歪，险些摔下去。
百里弘毅一伸手，捞住柳然。
柳然心跳如鼓，不敢动。
百里弘毅的手却只在柳然身上停留片刻，便自然地松开，低声道：当心。
柳然大气不敢喘，只能默默点头，闭上眼。
百里弘毅也合眼睡去。
柳然的眼睛却再次睁开，细细盯着百里弘毅安静的脸庞，觉得十分可爱。
（cut to）
夜幕已深。
柳然翻来覆去，依然笑眯眯地睡不着。
百里弘毅倒是一副安睡的模样。
14-36。 驿站 门口 日 外
柳然指挥着申非把大箱子搬回车上，偷偷打着哈欠。
百里弘毅走上前： 七娘昨晚可是没睡好？
柳然忙收住哈欠，努力瞪大双眼： 没有啊，我睡得很好！
百里弘毅点点头，淡淡道： 七娘有睡时翻身的习惯，你昨夜一整夜都在翻身。
柳然被噎住。
14-37。 奁山铜矿营地 日 外
马车行在官道之上。
柳然和百里弘毅坐在车内。柳然手边放着各式点心，吃个没停。百里弘毅却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车帘掀着，柳然将头探出窗外，深吸了一口气。
柳然：神都到处都是灰尘和马粪的气味，哪里有这般香甜的空气，二郎，你快来闻一闻。
百里弘毅没理会她。
马车行了一阵，柳然又指着车窗外，喊道：二郎，你快看，那只鸟的鸟羽是蓝色的！
百里弘毅皱了皱眉，一抬手，将车帘合上。
柳然撅了撅嘴，将手里的点心放回篮中，借机向百里弘毅身上靠了靠。见百里弘毅并没推开她，柳然不禁暗喜。
这时，马车忽然停下，申非在外面喊道：二郎，奁山到了！
百里弘毅起身，跳下马车。
柳然又急又气，也跟着跳下马车。
申非站在车旁，指着远处说：二郎，那边便是矿山，我们现在就过去吗？
百里弘毅想了想，摇头道：我们不去矿山。
柳然和申非都愣住了。
百里弘毅：林仲父女不向上官汇报，却跑来神都告密，定是因为这铜矿内部有内鬼。我们现在进去，便是打草惊蛇，什么也查不到的。
申非信服地点点头。柳然则一脸崇拜地看着百里弘毅。
百里弘毅：申非，你随我去营区里转转。
申非点点头。
柳然：二郎，我也去。
百里弘毅看了她一眼，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和申非一同走开。
柳然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