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法善寺 侧殿门口 日 外
高秉烛冲到院中,发现韩冬青胸口被手戟穿透,倒在血泊里,手中的账本已不知去向。
高秉烛看见韩冬青身上的那个手戟,一脸震惊。
思月追了出来,见状大惊:韩执事,你怎么了?
百里弘毅过来,检查韩冬青身上伤口,观察穿透韩冬青的那支手戟指向,又查看地上足印和周围环境,突然指向一个方向:他们从这边偷袭,应该……(极目眺望,观察周围)向东北方去了。
思月立即追了出去。
高秉烛回过神,也要去追,却被韩冬青拉住了手。
高秉烛看向韩冬青。
韩冬青虚弱摇头,奄奄一息,艰难地向怀中的方向示意。
高秉烛从他怀中掏出一个画着莲花的木牌,木牌背面写着“崔记”二字。
韩冬青喃喃低语。
高秉烛凑近,露出焦急:你说什么?
韩冬青:灯……熄灯……
韩冬青的手垂下来。
百里弘毅一直疑惑地看着二人,此时上前,一搭脉搏,皱眉摇头。
高秉烛咬牙放下韩冬青尸身,紧紧攥住木牌,向着杀手逃走的方向追去。
这时一旁的侧殿里跑出了几名僧人,围住了韩冬青的尸体。
9-2。 万象殿 千目阁 日 内
带着面具的公子楚在几案前手握卷轴,半天没有翻动,神情晦暗不明。
一青衣小吏匆匆进来:禀郎君,仍查不到韩执事下落。
公子楚:离开联坊后,一条信息都没有?
青衣小吏点头:……像是被人刻意截下了。
公子楚目光一凝,猛然起身,衣角带风,扫得桌边烛火剧烈跳动。
9-3。 山道 日 外
思月在蒙面杀手身后紧追不舍。
百里弘毅远远跟在思月身后,突然发现一旁有一条上坡山路,百里弘毅朝山路上跑去。
杀手跑着,突然前方挥过来了一个竹竿,杀手一个愣神,闪身躲避。
杀手朝一旁看去,发现百里弘毅正拿着一根长竹竿视图阻拦他的去路。
思月抓住机会追上杀手,抽刀朝杀手砍去,杀手闪身避开,思月趁机上前,想制住杀手。
缠斗间,杀手怀里的账本掉落在地。
百里弘毅紧盯着账本,找准机会伸手就要去抓,
杀手一面跟思月过招,脚下飞速踩住账本,一个侧身,将百里弘毅踢翻在地,接着迅速捡起账本揣进怀里。
思月见状更加着急,却被杀手抓住破绽,杀手手戟刺来,思月躲闪不及,肩膀被手戟刺中。
杀手趁机要补第二刀,这时高秉烛及时赶到,用短刀隔开了他的手戟。
高秉烛死死地盯着杀手的手戟,震惊地看向杀手的兜帽,没想到他竟然会再次出现。
高秉烛咬牙招招朝他的面部攻去,想要挑下他的面罩。杀手用手戟格挡开高秉烛的攻势。
思月这时也咬牙负伤加入战局。杀手见状无心恋战,转身就逃。
高秉烛想要追上去,余光却瞥见思月已经支撑不住,倒地面色煞白,血流不止。
思月气若游丝:别管我,别让他逃脱。
高秉烛犹豫片刻,却没有离开,低头从衣服下摆撕下一条布,熟练地帮思月包扎止血。
思月惊讶:你……
高秉烛:省点力气,别说话。
思月终于放松下来,看着高秉烛为自己包扎的手法:下次我绝不会让他再逃脱。
高秉烛无声点头。
百里弘毅这时挣扎起身,一瘸一拐地来到二人身边。
高秉烛扭头冲百里弘毅说道:你照顾好她。
说完高秉烛朝着杀手消失的方向跑去。
9-3A。山道 日 外
高秉烛在山道上来回穿梭搜寻着,却怎么也找不到杀手的踪影。
9-4。 巽山公府 书房 日 内
一只手翻动账本,随后,一页一页将账本撕开,丢进旁边煮茶的泥炉中。
火焰腾起,账本燃尽。
柳襄收回手,向着坐在对面的神秘人(背对镜头,看不见脸,此人是若庵)笑了笑:幸有神道出手相助,这回不必担心了。
神秘人:有神道庇佑,巽山公只管安心做事即可。
柳襄:韩冬青死了,联坊蒙受重创,耳目昏塞,要不要趁此机会……
神秘人抬手止住柳襄,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轻轻推过去。
两人各自品了一口茶。
柳襄会意:这茶还差一分火候,口感难免酸涩。若再烹久些,会更稳妥。
神秘人点头:我会加紧安排,巽山公只需安心等待即可。
柳襄微笑。
9-5。 法善寺 禅房门口 昏 外
残阳如血。法善寺半空回荡着沉缓的钟声。
韩冬青的尸身停在禅房中,无畏禅师在祭拜。
思月面色苍白,站在门口,沉默地望着里边。
无畏禅师出门:月华君该好好休息。
思月没有反应,径直走进禅房,行大礼祭拜。
9-6。 崔记饆饠肆 夜内
饆饠肆窗外挑着“崔记”的布旗。
一头戴斗笠的客人坐在桌边,店家忙来倒茶招待。
高秉烛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四下寻看着。
他目光落在窗台上一盏燃着的莲花烛台上,楼梯尽头的莲花灯莹莹跳动着烛火。
(闪回)
韩冬青 OS:人死灯灭……去饆饠肆灭灯……传讯给联坊……
韩冬青的手垂下来。
(闪回结束)
高秉烛走上前,吹熄火光,周围暗了下来。
这时另一个店小二走到高秉烛身边,冲高秉烛行了一叉手礼:尊客,我家郎君有请。
高秉烛跟着店小二朝饆饠肆里面走去。
9-7。 内卫府 回廊 昏 内
思月大步流星经过,刻意回避着他人目光。
李北七突然闪出来,挡住思月去路:你这两日去哪儿了?奉御郎一直在找你。
思月想绕开,却被李北七伸手拦住。
李北七敏锐道:你受伤了?
思月不语,径直要走。
李北七焦急望着思月:伤得很重?我这就叫医师去你房间!
思月:我没事。别让奉御郎知道。
话音刚落,思月猛地发现武攸决就站在廊下看着她。
思月噤声。
9-8。 内卫府 思月房间 夜 内
医师帮思月处理伤口,武攸决等在一旁。
医师:伤口很深,所幸止血及时,没有大碍,但需多休息几日,以免影响日后手臂活动。
医师收拾药品离开。
思月惭愧道:奉御郎,我知道以内卫之名去查柳家是犯了大忌,我愿领罚。
武攸决不语,打量她。
思月振奋:但此番也有收获!虽然证据丢失,但柳家确实在行龌龊之事,再给我几日,必会查到结果!
武攸决突然问:疼吗?
思月一愣:嗯?
武攸决在思月床边坐下:小时候,你最爱跟比你年长的内卫练剑,那时候受了伤,还知道来找兄长哭一哭。如今长大了,心里就只有查案,整日奔忙,好像连疼都不知道了。
思月心中温暖,垂下头,声音软下来:让兄长担心,是我的错。
武攸决:好好睡一觉,不要再想查案的事了。
思月:可我明日还想……
武攸决语气温和但坚定:休息几日,莫再乱跑。把伤养好再说。
思月只得答道:是。
9-8A。百里府 书房 夜 内
百里弘毅在书房内坐着陷入沉思,手上无意识地把玩着手牌。
申非推门走了进来:二郎,夜深了,该歇息了。
百里弘毅淡淡地应了一声,依旧坐着不动。
申非见状问道:二郎,你今日自打回来后就无精打采的,出门也不让我跟着,出什么事了?
百里弘毅摇摇头:无事。
说完百里弘毅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申非:对了申非,你去帮我打听一下高秉烛。
申非:高秉烛?好端端的二郎打听这通缉犯做什么?
百里弘毅:你别管了,你去帮我打听一下,这个人还有没有什么朋友熟人,要快。
申非:是。
9-9。 崔记饆饠肆 夜 内
打更的更夫敲着梆子从窗下经过。
高秉烛悄然走上楼梯,四下观望。楼梯尽头的莲花灯莹莹跳动着烛火。
高秉烛走上前,吹熄火光,周围暗了下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公子楚(VO):是谁让你来熄灯的。
高秉烛飞快转身,发现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面上带着面具,正是公子楚。
公子楚:你可知熄了这盏灯意味着什么?
高秉烛并不回答,反倒上前,走到公子楚面前,蹲下身与他面对面地打量着他脸上的面具。
那张面具毫无表情,然后面具后露出的一双眼睛却透露出一丝悲凉。
高秉烛试探地:公子楚?
公子楚:你为何会知道这里?
高秉烛心中已经笃定,反倒不急于发问,站起身后退一步,环顾四周,最终看向那支已经熄灭的莲花烛台。
高秉烛将木牌拿出来递给公子楚:韩执事临终前,将此物交给我。
公子楚接过,轻轻摩挲:多谢你将此物交还,联坊承你这份情。
高秉烛盯着公子楚:承情倒也大可不必。你我二人可以合作。
9-10。 内卫府 书房 夜 内
李北七:属下打听到了。巽山公府账本失窃。月华君受伤的原因恐怕与此有关。
武攸决从书中抬眼,看着李北七。
李北七:奉御郎,难道柳家真的有问题?
武攸决:柳襄如此心虚,看来阿月查到真相了,只差个证据确凿。
李北七:柳襄公然在神都兴风作浪,还伤及月华君,这是把我内卫置于何地?
武攸决深邃地看了李北七一眼。
李北七心领神会:我明白了。
武攸决点头:北斗君,好好清查一下柳家的产业。
9-11。 崔记饆饠肆 夜 内
公子楚似是在确定:你要与联坊合作?
高秉烛:莫非联坊不想查清韩执事之死的真相?
公子楚看着手中的木牌,淡淡地:联坊自然会查清楚。
高秉烛:他死时我就在场,为何不问我。
公子楚:联坊更重证据。
高秉烛皱起眉:莫非在联坊眼中,无人可信。
公子楚:职责所在,不得不小心。
高秉烛:万万没想到,风流浪荡的临淄王竟然如此小心谨慎。
临淄王三个字出口,四下一片安静。
公子楚不由自主向前倾身,随即意识到失态,这才缓缓恢复坐姿。
公子楚不动声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高秉烛:联坊身为圣人耳目,不可能落入外人之手,公子楚必然是诸王之一。联坊庞杂浩瀚,要想真正掌握,非全身投入不可,神都诸王中,太子梁王一辈身居高位,无暇顾及。年轻一辈中,有此能力者,屈指可数。这不难猜。
公子楚:无稽之谈。
高秉烛淡淡一笑:都说联坊是圣人耳目,内卫是圣人臂膀。内卫奉御郎姓武,以圣人的手段,联坊公子楚必然姓李。
公子楚仍然淡淡地:捕风捉影。
高秉烛:法善寺的那尊地藏菩萨法相是怎么回事?
(闪回)
百里弘毅:联坊接头地点何止百千,但浮屠塔只有十二个,起重要性不可同日而语。
(看向瞒盈二字)这两个供养人……应该也与联坊的重要人物相关。
(闪回结束)
高秉烛:我又去打听了一番,听说殿下与胞妹崇昌县主的乳名,恰恰是瞒、盈二字。
法善寺是联坊的地盘。仔细想来,公子楚与临淄王的关系岂不是昭然若揭?我说的对么,殿下。
暗处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
高秉烛冷淡地:叫那边藏着的侍卫收起兵刃吧。韩执事临死前指引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杀人灭口。
公子楚注视着高秉烛。
高秉烛哼笑:你们联坊内奸渗透太深,若想查清,只能靠外人。
公子楚不置可否。
高秉烛:眼下我们目标一致。查清铜料去向,找到春秋道,才能揪出内奸,涤清联坊。何妨大家坦诚相待。
又是一段长时间沉默,公子楚的眼神在高秉烛身上游移很久,终于,他伸手到脑后,解开系带,轻轻摘下面具。面具后徐徐露出的,正是临淄王年轻英俊的脸庞。
高秉烛淡定凝视着公子楚的脸。
公子楚:神都所有黑市,铜料并无额外交易,但木炭流通异常。
高秉烛点头:够了。我去查。
说着,高秉烛转身便走。
公子楚在他身后突然沉声开口:高秉烛,希望你不要辜负韩冬青临终前做的最后一个决定。
高秉烛神情逐渐凝重。
9-12。 东川王车驾 夜 内
公子楚没带面具,与安白檀对坐,安白檀的佩剑横放在一旁。
安白檀担忧:郎君还是草率了。
公子楚:如今的联坊若不大破大立,很难破局。内奸竟害死了我的执事,连圣人那里都无法交代啊。
安白檀:郎君明日要去面圣?
公子楚沉思,没有回答。
9-13。 法善寺 侧殿 日 内(梦境)
(梦境)
思月:韩执事,就是这个账本,可否看看能否破解。
韩冬青神色郑重起来,接过账本翻看。
突然,思月发现账本的纸张上洇出血迹。
思月惊恐抬眼,发现是韩冬青的脖颈在滴血,那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账本上。
思月惊呼。
(梦境结束)
9-14。 神都 夜转日 外
(空镜)
朝阳升起,依次普照神都的诸多建筑。
9-15。 南市 货栈 日 外
骆驼在院子里卧着,几名胡人在绑货装车。
货栈老板跟胡人头领交涉着什么。
突然,一群内卫冲进来。
内卫甲四下环顾:查!
众人随即四散各处,戳刺货物,掀翻车马。
老板忙去阻拦:各位郎君,你们在查什么?
内卫甲冷笑:内卫查什么,还需告诉你?
说完一脚把老板踹开。
老板倒地,忙给旁边小伙计使了个眼色。
小伙计趁乱溜走。
9-16。 巽山公府 柳襄书房 日 内
柳襄正在桌边解着残棋。
下人匆匆进门:禀巽山公,又砸了一家……
柳襄神情不变:知道了。下去吧。
一边鸢飞按捺不住:巽山公,他们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下人再次匆匆进门,没等开口,柳襄举手止住。
柳襄:若还是内卫找事,便不必再报了。
下人如蒙大赦,转头离开。
柳襄冷笑道:如此下去,有人比我们更急,急的人会替我们开口的。最近圣人烦心事多得很,我何必去讨圣人的嫌。
9-17。 太初宫 仙居殿 日 内
殿内的金猊口中吐出袅袅白烟。
东川王手捧一碗冰镇的荔枝,恭敬跪在武皇面前。
东川王:听闻祖母近日身体不适,孙儿特地进宫探望,还带了些好吃的给祖母尝尝。
武皇抬眼笑道:朕的这些子孙里,就只有你是真的心疼朕。
东川王忙奉上荔枝。
武皇微笑衔住,不动声色,缓缓吃着。
东川王注目着武皇神情,试图说话,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契机。
终于,东川王下定决心开口,却被武皇不经意地打断。
武皇:你还记得如今的太子,当年是如何被赶下皇位的吗?
东川王表情一僵。
9-18。 太初宫 仙居殿外 夜外
(闪回)
天降大雨,太子直挺挺跪在雨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字幕:太子 李顿
仙居殿大门紧闭。
武皇(OS):他本是皇帝,却要将天下交给他的岳丈。即便他是朕与先皇的骨肉,朕也不能纵容他如此将社稷当作自家私产。
大门打开,太子万分期待地抬起头。
出来的却是杨婉,她望向太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太子失落地垂下头,继续跪着,雨越来越大。
9-19。 城外官道 日 外
凄风苦雨中,官道空荡荡的。
马蹄踏水的声音由远及近,几个护卫和一辆老旧的马车出现在官道上。
车上,庐陵王深深叹息:没想到我竟会落到这般田地。
庐陵王妃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没有说话。
字幕:庐陵王妃 韦氏
两人从破旧的窗口怅望神都方向。
武皇(OS):朕的万世基业,朕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
(闪回结束)
9-20。 太初宫 仙居殿 日 内
武皇望着对面的东川王,目光深不可测。
东川王慌忙跪下,叩头在地。
东川王:祖母,孙儿一定立即加紧整治,还圣人一个耳聪目明的联坊!
武皇点头不语。
9-21A 前。百里府 书房 日 内
百里弘毅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申非匆匆跑了进来。
百里弘毅赶忙迎上去: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申非点点头:打探到了,南市有一个酒贩,好像认识高秉烛。
百里弘毅:那酒贩现在何处?
9-21A 南市 酿酒坊外 日 外
白浪正在与酿酒坊掌柜交易。
掌柜:你上月的酒钱还没付,今日可是不能再赊账了。
白浪苦着脸:上回因为凶徒杀人,南市的买卖这么冷清,哪里来的钱清债啊。掌柜你多宽待几天,今日这批酒卖出去就清。
掌柜挥手:清了债再拿酒,其余免谈。
白浪:没有酒我挣不来钱啊。掌柜,你行行好。
掌柜不理他,转身要进店中。
突然白浪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百里弘毅(VO):他欠你多少酒钱,我出了。
9-21。 白浪家 日 内
馎饦在锅中上下漂浮翻滚。
高秉烛手持一柄长勺搅动,旁边摆着两个空碗。
白浪从门外气喘吁吁跑入,进门便嚷:高郎饭好了没?
高秉烛盛出两碗馎饦,端一碗给白浪。
白浪埋头要吃,却被高秉烛按住碗口。
高秉烛:问到了吗?
白浪:我快饿死了,腿都跑细了,先吃一口再说。
高秉烛的手纹丝不动。
白浪无奈,苦着脸答道:如今天热,谁买木炭?哪里有什么大额流水?
高秉烛眉头一挑。
白浪:人家随口一句话,你还当真了?这可不像你。
高秉烛直接把馎饦端走。
白浪赶紧停止牢骚,正经答道:那些商行店铺庄子,都只是正常用量,我问了几十家全是如此。
高秉烛:就没一点儿异样?
白浪想了想:有一处木炭用量多一些,但那里没可能的。
高秉烛:说!
白浪:安乐郡主府。
高秉烛表情一凝。
白浪:你看,我就说没可能吧。(端回馎饦)谢啦高郎。
白浪大口开吃。
高秉烛思忖:她买那么多木炭做什么?
白浪吃了满嘴,含糊道:这我就打听不到了。贵人的事儿,你得去问贵人啊。
高秉烛猛地抬头看了白浪一眼。
白浪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
高秉烛明白了,起身就朝门口走去。
白浪连忙要拦住他:高郎,你去哪?
高秉烛猛地拉开门,门外站着百里弘毅。
(cut to)
白浪委屈兮兮地在灶台前扇风添柴。
高秉烛与百里弘毅在屋中面对面坐着对谈。
百里弘毅:你昨夜去了何处?
高秉烛:与你无关。
百里弘毅:我看见韩冬青临死前给了你一样物事,说了句什么。你是去见了联坊的人?
高秉烛不想回答百里弘毅的问题,转头看向白浪,嗤道:馎饦煮好了没?别偷懒。
白浪本来支着耳朵听他们谈话,听了高秉烛的话,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起身给他们盛了两碗馎饦来。
百里弘毅见高秉烛没有回答的意思,继续追问道:你要查木炭,就是联坊给的线索?
白浪将馎饦送到二人面前。
高秉烛看着百里弘毅,忽而笑了:你既然神通广大跟着白浪找到这里,那就跑跑腿吧。
百里弘毅淡定点头:未尝不可。
说完百里弘毅端起碗喝了一口汤,眉头一皱,吐了出来,一脸嫌弃。
高秉烛则淡定地吃着馎饦,狼吞虎咽,面不改色。
9-22。 太初宫 花园 日 外
杨婉隔着石桌坐在思月对面,打量着她。
思月忙将手边锦盒推过去,笨拙开口:碧云轩的枣花糕。虽不比婉相平时吃的,但也闻名神都,给婉相带来尝尝
杨婉:遇到什么难事了?
思月被戳中心事,手僵在半空。
杨婉笑了:阿月平日公务繁忙,若非如此,哪里有空到我这里走动?(拍拍思月的手)说吧。
思月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告密者案查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进展,前日擅以内卫名义查案,又让兄长为我担心。我觉得自己愧对圣人的芙蓉牡丹令。
杨婉微笑:我认识的阿月是所有人都说女子做不了内卫,你却偏要做给别人看的人。
今日怎么说起这种话了?
思月:我……做了错事,害了别人。
杨婉不语,望着思月。
思月只得继续艰难开口:此人虽非我所杀,却因我的决定而死。
杨婉:你觉得自己在做的事对吗?
思月想了想,点头。
杨婉:那他呢?也是为了这件对的事而死?
思月又点了点头。
杨婉微微一笑:那你在忧虑什么?做好这件事就对了。
思月思索片刻,眼中终于重新露出神采。
9-23。 百里府 花园 日 外
柳然正在移花株,身上脏兮兮的,手上全是土,但兴致勃勃,丝毫没有倦意。
身后芸芝心疼地为柳然打伞,忍不住嘟囔:七娘在家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如今不但要下厨绣花,竟连园丁的活也要亲自做。若是家主知道了,还不心疼死。
柳然喜滋滋:这里全是二郎喜欢的花。只要二郎开心,我就快乐。
芸芝鼻子一哼:他就是个无心郎君!你忙了这大半日,他哪里看过一眼?
柳然不服:二郎只是与常人不同罢了。
这时,头顶有人咳嗽了一声。
柳然抬头,果然是百里弘毅。
柳然欣喜:我就知道二郎会看到!
百里弘毅默默从柳然手中挣脱,伸出右手:礼物。
百里弘毅的手中是个巴掌见方,镶嵌螺钿的精致化妆盒。
柳然得意地看了芸芝一眼。
芸芝感到万分意外。
百里弘毅认真问道:这个,送给安乐郡主如何?
柳然喜悦的眼神瞬间黯淡。
芸芝顿时恼火:百里二郎!你也太欺负人了!竟让七娘帮你给别家女子送礼物!(转头对柳然)七娘,莫要跟这种人难过,走,我们回屋!
说着芸芝便要带走柳然。
百里弘毅:我有事相求,要以礼相赠,这不是七娘教我的道理吗?
柳然听了,忽然转悲为喜。
百里弘毅:还要劳烦你与我同去拜访安乐郡主一趟。
柳然喜形于色。
9-24。 太初宫 仙居殿 昏 内
仙居殿的雕花软榻上,武皇随意靠坐在上边。
武攸决静立在武皇面前,字斟句酌道:阿月的性子圣人是知道的,从不肯服软认输,得了圣人的谕旨,更是越难越险,越是要查个清楚。
武皇悠悠一笑:像朕。
武攸决敏锐地抬头观察了一眼武皇:告密者一案颇为曲折,具体内情要与联坊的消息相互应证。但柳家此次的做法……
武皇打断武攸决的话:河东柳氏是百代望族,如今俨然已领袖诸高门,旧族中唯其马首是瞻者绝非一二……
正当此时,凌羽从外边进来,到武皇身边耳语了几句。
武皇突然笑了。
武皇:你看看,说到他们他们就来了。这些老家伙,还真如猞猁,每日竖着耳朵听朕这边的风吹草动,一刻也不安生。凌羽,你跟奉御郎说。
武攸决望向凌羽。
凌羽:荥阳郑家,博陵崔家,京兆杜家等高门,不知从何处听到柳氏与内卫不和的传闻,一日之间陆续聚集仙居殿,在殿外跪成一片,说若柳家都难以自保,他们更是不知如何在神都存身立足了。
武攸决诚惶诚恐:这……臣也只是尽职做事,不知会引发这样的搅扰。请圣人降罪。
武皇摆摆手:罢了,这些老人家每天闲得很,让他们先跪着吧。
武攸决低头咳着,默不作声。
9-25。 留白楼 昏 外
凉亭中已经摆下了点心。
安乐郡主打扮成男装,热情招呼百里弘毅与柳然坐下。
安乐郡主:这家绿豆酥是七娘最爱吃的,听说你们要见我,干脆就约你们来这了。
正好我在宫里闷了好一阵,出来透透气。
柳然:谢谢郡主还记挂着我。
安乐郡主笑吟吟的看着二人:上回第一次见百里二郎,就觉得这一表人才,难怪七娘日夜萦心,非君不嫁。
柳然赔笑:今日是二郎说起要来拜访的,还准备为郡主准备了礼物。
说着,柳然将螺钿化妆盒送到安乐郡主面前。
安乐郡主把玩着那个精致的化妆盒,淡淡笑道:确实精巧,多谢百里二郎的心意。
柳然看出她心中的不以为然,笑道:郡主,这个得这么玩。
说着,柳然拿过化妆盒,翻开盒盖,在盒盖边缘凸起处轻轻一触,盒体下方自动弹出一个小盒子,柳然再去触小盒子的边缘,下面又弹出了另外一重。
安乐郡主眼睛发亮:这倒有趣。
柳然:这其中的机关都是二郎亲手做的。
安乐郡主终于喜笑颜开,爽快地看向百里弘毅:说吧,今日来找我,可是要我帮忙?
百里弘毅:我听闻郡主的庄子近来买了不少木炭,请问郡主用来做什么?
柳然有些尴尬地笑着打圆场:郡主莫怪,二郎说话向来如此直来直去。
安乐郡主却并未觉得不妥,注意力仍在化妆盒上,随口回答:这我可不知道了。庄子上的事,自然有管家去操办。不过……(歪头想了想)前些日子巽山公买了我的临川别业,木炭许是他买的吧。
百里弘毅眼睛一亮。
9-26。 百里府房 夜 内 (
百里弘毅正在桌边看书,心事重重的样子,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这时一碗银耳羹放在了他的面前,百里弘毅抬起头,发现是柳然。
柳然:这是从益州那边购入的银耳,熬了很久,二郎尝尝。
百里弘毅尝了一口:尚可。
百里弘毅继续吃着银耳羹,却发现柳然还坐在旁边。
百里弘毅:七娘还有事?
柳然故作轻松的:没什么,我刚刚听申非说二郎明天要出门踏青?
柳然说完,期待地看着百里弘毅。百里弘毅也不回避目光,看着柳然。
柳然终于扛不住了,试探地问道:二郎,明天带我一起去吧?
百里弘毅语气坚决:不行。
百里弘毅说完低头继续吃银耳羹,柳然失望不已。
9-27。 百里家马车 日 内
百里弘毅与高秉烛面对面坐着。
高秉烛: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百里弘毅:我要知道他们杀我阿爷,偷换铜料,到底想做什么。
高秉烛:找到结果我会告诉你。
百里弘毅:拿到账本的时候你也这么说。我不会再信你了。我要亲自去。
高秉烛烦躁:此去不是踏青赏花,会很危险,我没时间管你!
百里弘毅:你懂炼铜有几种方法吗?木炭与铜料如何搭配使用,你可知道?
高秉烛愣住了。
百里弘毅得胜,不再搭理高秉烛,掏出一把榛子,悠然地吃起来。
高秉烛妥协:不可擅自行动。
百里弘毅分了几粒榛子给高秉烛。
高秉烛:这算答应了?
百里弘毅:吃点东西,安静会儿。
高秉烛无奈,扭头看向窗外。
车内只剩下两人剥榛子的声音。
9-28。 官道 日 外
百里家车驾在官道上缓缓前行。
9-29。 临川别业 门口 日 外
马车在距离别业大门不远的地方停下。
守门的护卫朝马车走来,掀开车帘,车内却早已没了高秉烛和百里弘毅的踪影。
不远处高秉烛百里弘毅潜伏在花丛里,观察着周围。
趁着护卫在查看马车,高秉烛拉着百里弘毅飞快潜进了大门。
9-30。 临川别业 前院 日 外
高秉烛和百里弘毅快步走进前院回廊,高秉烛的形象与附近干活的佃户融为一体,百里弘毅却卓然出尘,格外醒目。
高秉烛把自己的大斗笠丢到百里弘毅头上扣住。
百里弘毅厌弃:你几日没有洗头了?
高秉烛不理,加紧观望,不远处,几名身形高大,体格强壮的佃户扛着锄头经过。
高秉烛似乎并没十分在意。
一回头,高秉烛发现百里弘毅已不见了,头疼欲裂,忙追了出去。
9-31。 临川别业 河边 日 外
田庄中间正有一条河,房子围河而建,河边有零星妇人在洗衣。
周围一派鸡犬相闻的田园状,到处显得静谧安详。
高秉烛向河边走去,与几个担水的村人擦肩而过,远远看到蹲在河边的百里弘毅。
百里弘毅抓起一把泥土闻闻,又掬起一捧河水闻闻,左右观望,一言不发。
高秉烛走上前:一路走来,没看到一家铸造工坊。
百里弘毅点头:这里的地质不产胆水,并不适宜炼铜。难道柳襄购进木炭另有他用?
9-32。 临川别业 村路 日 外
两人走在村路上,看着不远处的一排排果树。
高秉烛皱起了眉头。
百里弘毅:有什么不对?
高秉烛指着几排果树的位置:此处地势低平,河床宽阔,土地肥沃,灌溉便利,但
却没有开垦农田,只是种植果树。不对。百里弘毅真诚思考:也许这里的人喜欢吃果子也未可知。
高秉烛懒得理他,大步向前走。
百里弘毅:或者说这里人压根就不种田,我们看到的,只是假象?
高秉烛目露欣慰。
忽然,百里弘毅轻嗅了几下空气。
高秉烛看向他。
百里弘毅并不解释,循着味道径自走开。
高秉烛追上:有什么发现?
9-33。 临川别业 田户门口 日 外
门口灶台冒烟,大锅里热气腾腾地煮着东西。
高秉烛与百里弘毅面对面吃着炖鹅。
百里弘毅抓起一把香菜撒在鹅肉上,吃得津津有味,眯眼细品:尚可。
高秉烛突然向家中妇女伸手:娘子,给口水喝。
妇女未及回答,一老丈担着一担水费力地从远处过来。
妇女:水马上到,稍等。
高秉烛仿佛随口问道:河水就在近旁,为何大家都要去远处挑水?
妇女迟疑片刻,借故水开转身去做事,没有回答。
高秉烛抓住那担水老丈:老丈?
老丈回避高秉烛的目光,匆匆离开。
高秉烛心中有数,没有多言,只慢慢吃鹅。
这时,旁边一玩耍小童插嘴道:阿娘说,喝这里的水会肚子疼!
百里弘毅眼睛一亮,细细思量:这里的水有问题。炼铜的废料有毒,这里是河水下游,若上游某处有我们没找到的炼铜场,废料水排入河中,此处的水便不能喝了。
百里弘毅起身:走,看看去。
高秉烛拽住他的胳膊:别急,时机未到。
9-34。 百里府 书房 昏 内
柳然正在指挥着芸芝帮百里弘毅收拾书房。
柳然:窗户都落灰了,芸芝,来擦擦。
芸芝应声拿着抹布走到窗户前。
柳然说完,自己走到书柜旁开始整理。
芸芝见状提醒柳然:娘子,这架子你都理三遍了。
柳然恍然,又去书桌前帮芸芝摆放笔墨纸砚。
芸芝又提醒:娘子,笔尖放反了。
柳然闻言,将笔反了过来。
芸芝:娘子,你是在担心二郎吗?
柳然摇头:无事。
两人正说着,申非带着思月从门外走了进来。
柳然看见思月,惊喜道:阿月?
思月见柳然挽起袖子整理书桌,有些心疼道:你怎么亲自做这些?下人呢?
柳然淡淡道:都被遣散了。
思月不忍,上前接过柳然手里的书:我帮你吧。
柳然又开始擦桌子:我见二郎的书房乱得很,替他收拾收拾,不过一点活,不妨事。
思月看向柳然:不过这短短几日,我竟感觉你变了许多。以前的柳家七娘,何时做过这些活?
柳然:百里府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二郎母亲早亡,现又丧父,我实在是心疼他,更要照顾好他了。
思月叹了口气:你刚嫁进来就遇见这种事,更要照顾好自己啊。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可一定要告诉我。
柳然笑道:知道了,我还能和你客气不成?不过,你今日来,不单单是来看我的吧。
思月坦然道:嗯,我还是想问问你关于巽山公和二郎的事。
柳然:我知道,你们都怀疑叔父,可他从小看着我长大,我知道他的为人,他一直自诩柳家是世家大族,是决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思月听了柳然的话,没忍心反驳,二人陷入了沉默。
思月看见申非,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在此处,那二郎呢?
申非看了一眼柳然,随即低头支支吾吾:二郎……说要去郊外踏青,不要我跟着。
思月没错过申非的小动作,看向柳然,露出探究之意:申非不跟着二郎,你也放心?
柳然移开目光:没什么不放心的。
思月看着柳然,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七娘,你跟我说实话,二郎到底去了何处?
我怕会有危险!
柳然闻言,抬头看向思月。
9-35。 临川别业 前院 夜 外
高秉烛跟百里弘毅在回廊角落安静等着。
很快,一个人晃晃悠悠经过,向河水上游方向走去。那人身材高大,体格强壮,正是高秉烛白天看到的佃户。
高秉烛低声道:之前看到他手上老茧,不像拿锄头磨的,像铸造工。
(闪回)
白天,佃户经过,高秉烛的目光集中在他的手掌心上。
(闪回结束)
百里弘毅倒不意外:你早就决定晚上要跟他们,所以才睡得沉稳。
高秉烛不置可否。
百里弘毅继续猜:你发现有人从远处挑水奇怪,所以才去跟我吃鹅。
(闪回)
村路上,高秉烛与几个挑水人擦肩而过。
高秉烛突然向家中妇女伸手:娘子,给口水喝。
(闪回结束)
高秉烛:你倒不笨。
百里弘毅冷静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话不做回应。
两人跟上那个佃户。
9-36。 林间 夜 外
那人走进林间深处,一恍,人不见了。
高秉烛与百里弘毅赶忙奔过去,发现是一处地洞入口。
他们听了听,地洞里只有微弱的脚步声。
高秉烛看了百里弘毅一眼:你在此处……
百里弘毅没等他说完,直接下了地道。
9-37。 地道 夜 内
高秉烛走在前面,发现这地道越走越深。
两人渐渐走到地道深处,发现很快便是一处开阔的所在。
那里有沸腾着的铜炉和铜浆。
百里弘毅:就是这里!
话音刚落,旁边有声响传来。
高秉烛回头,一群身高体壮的工匠,将两人团团围住。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