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恋人
麦莉门2025-10-27 09:082,193

  李佳回到家,儿子李宇尘已经睡了。怕吵醒孩子,她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换衣服、洗漱。

   一抬头,睡眼朦胧的儿子还是出现在洗手间门口。李宇尘的语气像个小大人:“妈妈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过饭了吗?你别忘了,医生说你脾胃不好,一天三餐都要准时准点……”

   “知道啦,你怎么小小年纪就和你外婆一样啰嗦。快去睡觉,明天学校还有运动会,妈妈等着你拿冠军奖牌回来。”李佳嘴上嫌弃儿子婆妈,心里是说不出的暖意。

   她加快手上的动作,囫囵地在脸上抹着洗面奶和水。一时之间,视线模糊了,李佳仿佛在李宇尘身上见到了那位故人的几分影子。

   2004年1月,李佳刚刚被提拔调任至市刑警支队。

   她能力强、背景好,在区县刑警大队工作的三年里屡受嘉奖。再加上,她还有一项得天独厚的条件——拥有一个在省厅任厅长的父亲,李启政。25岁的李佳在外人看来,意气风发,是整个市队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是前途大好的天之骄子。

   可在年轻的李佳眼里,这些恰恰是她烦恼的来源。她有一位相恋十年的初恋男友,从15岁到25岁,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岁里,充满着这个男孩子的身影。

   男友出身贫寒,是从山村里走出来的大学生。他的身后无人托举,只有拖累。两人的婚事迟迟无法敲定。李佳优渥的家世背景,恰恰是他压力和自卑的来源。他从山里一路走到上禾市,是全村的骄傲,是全家的指望,压抑而膨胀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被任何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给他贴上“入赘女婿”的标签。

   李佳很爱他。爱到愿意拿所有荣耀的头衔、任何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去交换与男友相濡以沫的一世。她心甘情愿,毫不犹豫。

   可对方不愿让她交换。在男友眼里,她的这番真心,更加证明了,李佳是生长在温室里娇贵的鲜花,有着最天真的浪漫主义,和最无知的、对茶米油盐的切身体验。

   李佳调任到市里后,照理说距离男友所就读的医科大学更近了。可男友却在此时申请去松麓县实习、支援当地医院的医疗建设。

   男友给出的理由很充分——下县实习的经历有利于在他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到资源更好的医院。“我是在为我们两个人的未来考虑。”男友离开时这么说。

   渐渐地,他回市里的频次越来越少,信件回复得越来越慢。他开始以各种借口推脱李佳的探访。仅仅过了半年不到的时间,李佳就接到了男友打来的分手电话。

   “我爱上了别人。”

   相比于像个孬种似地编造各色的借口,至少对方选择如实相告。可倘若他真是如此坦荡,又为何偏偏选择了打电话这种避而不见的方式。

   李佳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整整十年的爱情,为什么会落得如此草率的收场。当初她愿意抛下一切、追随到底的男人,在提出分手后,甚至不同意最后见一面。

   哭了整整一个月,李佳发了疯似地联系对方,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换来的是对方切断一切联系方式。

   面对罪犯时毫不手软的李佳,在那一刻第一次感觉到人生的绝望。她茫然失措,甚至从医院官网上找到对方的工作邮箱,写了几千字满是哀求的邮件。

   “我哪里不够好?我都可以改。那个女生,她比我更好吗?更能让你开心吗?她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做。求求你……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见一面,就见一面,好不好?”

   等了一个礼拜,李佳终于等到了邮件回复。男人的意思很明确,请她不要再以任何方式打扰他的生活——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她方方面面哪里都不如你。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比你更需要我。李佳,你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没了我你也一定会过得很好。”

   那封邮件后,李佳再也没有试图联系对方。她唯一想不通的是,对方凭什么说她就一定会过得很好。

   很长一段时间,李佳终日避不见人,郁郁寡欢。她的妈妈许芷珊看不下去,偷偷跑来替女儿收拾房间,无意间见到了李佳的孕检报告。

   李佳既不肯说出孩子父亲的名字,也拒绝在父母的安排下打掉孩子。那阵子,她与家里吵得不可开交。李启政厅长承袭一贯严苛家风,直接放话与李佳断绝父女关系,也不准许芷珊再与李佳说一句话。

   零下几度的天里,李佳挺着肚子,到处找能容身的地方。被赶出家门时,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在刺骨的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李佳从小不愁吃穿,工作了几年也从来没有储蓄和投资的意识。突然之间被扫地出门、被停了信用卡,手头根本没有富裕的钱。

   许芷珊最后在一家破旧不堪的地下旅馆门口找到身怀六甲的李佳。妈妈泪眼婆娑,紧紧握住李佳的手,劝她不要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以后走出去别人怎么看你,你想过吗?谁敢娶一个连孩子爸爸都找不到的单亲妈妈?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啊,佳佳!乖,听妈妈的,只要打掉孩子,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无论许芷珊如何费尽口舌,哀切陈请,李佳始终一言不发。最后许芷珊竟然扑通一声跪在脏兮兮小旅馆门前的雪地里,哀求她这个执拗倔强的女儿。这充满戏剧性的一幕,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江南的雪中带着雨水,地上攒不起像样的雪层,薄薄一层糊在地面,被行人踩过、车辆碾过,和泥水、尘土搅在一处,成了灰扑扑的浆子。

   许芷珊做了一辈子的大小姐,向来是最要体面、最要干净的。李佳看在眼里,心脏绞在一起,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她知道,妈妈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跟着跪下来,手指陷进脏污的冰水里。散着热气的眼泪很快被风干,在皮肤上留下紧绷的泪痕,她终于开口:“妈妈,这个孩子它不是麻烦,它是我选的路。”

   她攒着手里湿漉漉的几张钞票,扭头挤进了灯光暧昧、鱼龙混杂的小旅馆。说不上来的腥味、臭味、混杂着各种饭味,扑面而来。处于孕中期的她从早到晚不断地干呕,呕到嗓子眼里都是血腥味。

   在那一瞬间,她很想问问那个男人,那个她年少深爱的恋人:“你还觉得我过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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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面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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