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岩今天心情很差。一早上队长把他叫过去这么训的，说他自从谈恋爱开始就工作态度疏懒，从来没见他好好办案，说现在提醒他是为他好，警察工作容不得一点疏忽。郑岩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心事都在楚戈身上，心虚，又羞恼，但不知怎么就想到楚戈说的，你喜欢这份工作吗？郑岩心想，自己从前真没有好好想过，现在仔细想想，自己做这份工作到底图什么，如果自己有警察理想也就算了，不过是因为当时看了几个电影觉得警察很帅，就稀里糊涂考了警校，之后就顺理成章当了警察，深思起来，自己的人生理想到底是什么呢？
郑岩靠在沈乔冉桌边说：“我才不是因为谈恋爱，我只是最近在想，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沈乔冉吃了一惊，他抬起头看着郑岩：“你这个单细胞生物什么时候会思考了？”
郑岩烦躁地挥了一下手：“我就是觉得没意思，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楚戈让我意识到不应该是这样的。”
沈乔冉嗤笑：“你这女朋友不愧是老师，这就给你洗脑了。”
郑岩觉得沈乔冉简直没有办法沟通，他用楚戈的话回答回答他：“上班就是为了下班，周一盼着周末，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难道活着就是等死吗？”
沈乔冉皱眉：“我可没有上班就为了下班，周一盼着周末。”
郑岩不耐烦：“我说我自己行了吗？”
沈乔冉认真看着他：“你也不是的，你忘了你以前说过的话吗？”
郑岩：“我说什么了？”
沈乔冉抿着嘴。那是高中的班会，老师让大家挨个站到讲台上发言。那时，比起其他同学还没有想好未来的道路，郑岩已经决定报考警校，他脚步轻快地奔上讲台，昂首挺胸，十分自信，他笑着说，我以后会是一名警察，这件事大家可能都已经知道了，不过还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我会成为一名最帅的警察。全班都开始欢呼起来，老师也笑着说郑岩啊郑岩。郑岩这时候突然立正，沈乔冉不知道他偷偷学了多久，但１７岁的郑岩穿着球服，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那个夏天真的过去太久太久了，久到郑岩已经不记得，沈乔冉觉得自己也不应该记得，所以他没有回答。
郑岩叹口气：“沈乔冉，你家这么有钱，干嘛不去跟你爸做生意呢，带带兄弟，有钱一起赚。”
沈乔冉冷笑一声，他望着郑岩，淡淡地说：“行啊，你不是说你要开始找生活的意义了，那你就好好琢磨一下，你到底想要什么？做生意也好，投资也好，好好想，从上班想到下班，从周一想到周末，实在不行问问你的女朋友，她到底想让你干嘛。”
郑岩哪能听不出沈乔冉语气里的嘲讽，只是他确实没想好如果真不干警察要做什么，被沈乔冉抢白了，郑岩自然不爽，一天都没好气。下班了把楚戈约出来，就和她抱怨，沈乔冉觉得他谈个恋爱谈洗脑了，他还觉得沈乔冉被那个八婆余醉给带坏了。
楚戈听他叽叽歪歪余醉和沈乔冉，突然一笑：“你这么不喜欢他俩在一起？”
郑岩：“你不懂，沈乔冉跟我这么多年一块儿，我就没见他谈过恋爱，他这个人跟个神仙似的，满脑子理想主义，不食人间烟火，他根本没经验，余醉那女人不简单，可不能便宜了她。”
楚戈：“你对你这个兄弟挺上心。”
郑岩：“他算得上是我最铁的兄弟了。”
楚戈哦一声：“那你怎么没带我见过他？”
郑岩心里一跳，他偷偷看一眼楚戈，她笑意清浅地望着他。他跟沈乔冉吹嘘自己早拿下楚戈，其实除了拉拉她手以外，还没有上过床，这简直不可思议。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着楚戈就是不敢造次，楚戈也不比他年纪大，但是他总觉得在楚戈面前自己好像一个小男孩，畏手畏脚。郑岩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喜欢她了，因爱生畏，不知拿她怎么办好，而且人在爱情中是最敏感的，虽然郑岩一个脑回路笔直的大男人，也直觉楚戈对自己没有自己对她那么在意，他讲不出哪里不对，但总觉得抓不住她，他安慰自己只是因为她性格冷清，不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
如今她主动提出愿意见他的朋友，郑岩心里十分高兴，但又有点忐忑，怕沈乔冉看出自己在楚戈面前全无优势。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拉过楚戈：“楚老师。”
他俩站在人行道上，郑岩这一拉，就都站住了，楚戈不解看着他。郑岩又说：“楚老师。”
楚戈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他。
郑岩转回头，鼓起勇气：“我们什么时候可以。”
楚戈微笑着低了一下头，从郑岩的角度能看到她弯曲的修长脖子和圆圆的可爱后脑勺，郑岩心里酥酥麻麻的，不等她应声，就环住了她。楚戈其实个子有一米七，但是骨架纤细，肩膀又窄小，就显得比实际身高娇小，在他怀里熨帖得很，郑岩抱着都不舍得撒手。他俩就站在人行道上，像刚谈恋爱的中学生当街腻歪，但因为长得十分悦目，周围人路过只会艳羡。楚戈的口鼻挨着郑岩肩膀，闷闷说：“你要抱多久？”
郑岩不依不舍地放开，他想说我真的是太喜欢你了，但是楚戈已经往前走了。
郑岩才恍然，他看着楚戈说：“沈乔冉说我中了你的邪，其实倒也没错。”
楚戈笑：“这可不像好话。”
郑岩：“那是他不会说话，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楚戈抬眼望他：“那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郑岩：“我们队长肯定不觉得是好事，他说我自从和你谈恋爱以后就不太正常，整个人心事都不在工作上，案子办得一塌糊涂，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你笑什么？”
郑岩看到楚戈嘴角笑意越来越深，他忍不住捏捏她柔软的脸颊，气声说：“看我被骂你很开心吗？”
楚戈：“你为我神魂颠倒，看来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郑岩气结，但他也没法反驳，服软：“是是是，你魅力太大了，简直是传说中的妖女，接下去你是不是就要干坏事了？”
楚戈笑：“你这倒是猜对了。”
郑岩也笑：“那你打算干什么坏事？”
楚戈抿唇一笑，眼睛亮亮地看着郑岩：“我要你兄弟反目，要你为我所用，还要你被赶出师门，堕入魔道。”
郑岩怔了一怔，接着笑出声：“楚老师，你这一套一套的，真厉害，行，我等着你这个小妖女，尽管冲我来。”
楚戈笑意更深。
晚上，楚戈回到家，郑琼芳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今天又接到电话了。”
楚戈马上意识到她指的电话是什么。
楚戈：“打了你手机？”
郑琼芳说：“对，座机不是停了吗，这是开始打手机了。”
楚戈接过郑琼芳的手机，看到电话号码显示的是国外，她沉默地把手机还给郑琼芳。
郑琼芳：“你要不还是跟郑岩说一下，他是警察，一定有办法，我心里慌。”
楚戈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一一过来，攀着她腿立起身，楚戈低头瞧它，露出些许笑容，手一勾，那猫就熟练地跳进她怀里，楚戈像抱着个孩子一样，让她在怀中撒娇，侧过脸蹭蹭一一的头。郑琼芳一直观察着女儿和猫，楚戈感觉到她的视线，也不看她，淡淡说：“我会处理的，你别担心。”
郑琼芳却说：“你是不是知道打电话的是谁？”
楚戈：“我不知道。”
郑琼芳沉默了一阵，突然说：“我就只有你了。”
楚戈摸着猫咪的手顿住，她转头望向郑琼芳，她妈妈不曾靠近，并拢双膝直着身躯坐在沙发一侧，那姿势像是被无形的框框住了不能动弹。客厅里灯光明亮，照出她皮肤上的沟壑，她比实际年龄要老很多，身姿还是挺拔的，但是皮肉都缩了，身体里好像已经没有水分了，干瘪得像一颗枣核。
“我就只有你一个女儿，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郑琼芳喉头动了一下，她的嘴唇发白，”我所有想的就是你好好的，我不过是想要你好好的。”
楚戈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