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岩踏着木制楼梯,随着荡悠悠的爵士乐攀到二楼,二楼面积不大,统共两三个座位,皮质矮沙发围着深色餐桌,并没有人坐,挨着窗户是一长条桌,唯一的客人坐在高吧台椅上,双手搁在长条桌上,面向窗外,背对着楼梯。她披着及肩长发,穿着照片里的鹅黄色长裙,腰挺背直,听到脚步声,她微转过头看向郑岩,裙摆擦过细长的椅子脚。
郑岩愣了一下,心里冒出一句脏话,他还不及反应,楚戈已经站起来了,裙子荡了荡,她没有上前,只是面对他站在原地,笑着等他先开口。郑岩走上前,他眼睛还停在她脸上,开口就说:“怎么坐这里?”
楚戈头向窗的方向偏了偏,也有些紧张的样子:“我想对着窗户可以看到海。”
郑岩应了一声,还是看着她的脸,被美貌冲击得反应不过来。楚戈有一张极小的脸,一双眼睛尤其漂亮,像京剧里勾的眼形,一笔到头再一顿一勾,似鱼廓,灵动活飞。灯光下,楚戈的眼睛里仿佛浮着一层水光,郑岩仔细去看,想知道她是不是戴着美瞳。她没再坐在窗边,选了沙发坐下,这种沙发就是个软窝窝,任谁坐下去,就陷进去坐没坐相,可是楚戈坐得端方,她手在沙发扶手上轻轻一搁,腰拧住,就在那软绵绵里挺起来,长裙很自然地拖曳下来,整个人像一盏亭亭的落地台灯,光晕从头到脚漫开。
郑岩都有点傻眼了,这气质仪态可不是能硬拗出来的,他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练瑜伽?”
楚戈笑,“我没有练过瑜伽,不过我小时候跳过几年的芭蕾。”
难怪,郑岩恍然大悟,目光沿着她修长的脖子一路滑到那细瘦挺拔的腰,“小天鹅?”
“对,就是那种几个人一排的小天鹅。”
“那你现在还跳吗?”
“我很早就不跳了,读书没时间。”
“那挺可惜的。”郑岩想象了一下她跳舞的样子,”你跳舞肯定很好看。”
楚戈笑了,她笑的时候会微微低一下头,显得很温驯:“还行,走专业还是太难了,比读书难。”
郑岩想起介绍人说她读书很好,便夸她:“你是才女,读书也很好,十项全能。”
“哪有那么好。”她脸上微微泛红,头摆动了一下,垂着的耳环闪烁。
她可真是好看。郑岩说不什么高级的话,只觉得这女人真好看,好看到他有点虚,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一向觉得自己对女人很有一套,但是对着楚戈,居然慌了。
“你想吃点什么?”他抬手按呼叫铃,”等了半天,你饿了吗,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早到了,我今天加班,不然早点出来。”
“我也没等多久。工作一定很忙吧?”
“可不是吗,案子没完没了。”
“怎么,还是有很多坏人吗?”
话题自然转到了郑岩的工作,两人边吃边聊,郑岩聊起熟悉的领域渐渐松弛下来,他把那些案子添油加醋编一编,再把自己的工作吹一吹,就能哄得这些女孩们一惊一乍。楚戈没有那么外放,但是显然也对他的工作很有兴趣,认真听他说,时不时问出一些让人发笑的天真问题,让郑岩觉得很可爱。一顿饭两人吃到了九点,大部分时候都是郑岩在说,等到他停下来,也不知道是饭吃饱了还是话说够了,有种兴奋后的满足感。
郑岩买单后,两人站起来,楚戈走在前,郑岩跟在后面,眼睛盯着她纤薄的肩背,有种从后拥住的冲动,但他绝不敢唐突,他见她提起长裙,从楼梯上一步一迈下去,高跟鞋踩在木质台阶上,听得他胸腔里莫名发紧。他们走到一楼,郑岩立刻快走一步,主动为女士拉开门,楚戈轻声道谢,两人一起走出来,站在咖啡馆外,夜风轻拂,露天座里客人们聊天笑语声似近又远,白色的纱帘在灯光下,软软漾漾,郑岩感觉好像身处夜海中一艘的小船,有些恍惚。
等到楚戈开车走了,郑岩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边猛抽边掏出手机给沈乔冉打电话,沈乔冉接起电话,郑岩第一句话就是:“我跟你说,这女的绝了。”
那边沈乔冉静了一下,说:“我还在办公室加班。”
郑岩完全无视他说什么:“我感觉我恋爱了。”
“你见过的女人还少吗,有这么夸张吗?”沈乔冉不耐烦地说。
“她跟我以往见过的那些女的都不一样,那些女的跟她比起来就是庸脂俗粉。”
“你都会用成语了,再说两个听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我觉得她就是冲着我长成那样的,每个点都对。”
沈乔冉这下真的笑出声了:“这是专门给你生出一个老婆来了?”
郑岩走到了车旁,他居然觉得沈乔冉说得有道理:“可能真的是为我准备的,不是都说缘分吗,我的缘分到了。”
“那也要人家看上你,真这么好,轮得到你吗?”
郑岩听他这么说,脑子里突然想起楚戈居然压根没有打听他的情况——是不是对方第一眼就没看上他,所以便连问的兴趣也没有?他下意识看向车的一侧反光镜。天色很暗,但黯淡的路灯还是能让他看清镜子里的自己,他一向自信,但这时候打量自己也苛刻起来,他确实胖了,下巴厚,脸上的肉把眼睛都挤小了,高挺的鼻子显不出弧度,眼袋和卧蚕已经混为一体,一副烟酒饱和的样子。
沈乔冉还在嘲他:“你赶紧确认一下,搞不好人家已经拉黑你了。”
郑岩冲着电话骂了一句:“滚,沈乔冉。”
他把电话直接挂了,拉开车门,跳上车,他现在就要去健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