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戈的一句话让余醉辗转反侧,半夜都没睡着,睁开眼,身边已经无人。她洗漱完毕,蔫蔫地换了衣服下楼,花厅里沈乔冉正在吃早饭,余醉只觉得鲜香扑鼻,沈乔冉笑着示意她尝尝,余醉筷子一挑,那面白嫩嫩是鱼肉面,入口即化,她咕嘟一口,喉头一烫。
余醉:“沈公子,一早就大厨伺候。”
沈乔冉摇头:“是楚老师。”
余醉睁大了眼睛,她轻快地跑到厨房门口,厨房照沈鑫的习惯只留土灶,煤气、天然气都没通,老木橱柜沉色已近黑,墙上挂着藤框竹篓,竟还有一副蓑衣。楚戈站在灶台前,正微微俯身去看那锅中沸腾的白汤。她穿着一件珍珠白的长裙,围裙把腰扎得细如葱,头发半束,一早忙碌,额前发丝沾了水汽被她顺到耳后,皮肤被热气扑得微红,神色依旧淡然如水。
楚戈:“火大了。”
余醉顺着这话才注意到郑岩,他在给土灶加柴,他显然没干过这活,只晓得往里送柴,听了楚戈的话,就又要伸手拨拉出灶膛里的柴,楚戈歪头看他,有些无奈:“算了——你热不热?”
郑岩:“不热。”
不热才有鬼,余醉看郑岩前襟一块都成了深色,贴头皮的短发根根晶晶亮如松针,黑眼瞳里簇着火光,余醉咬着筷子头抿嘴笑,虽然她不喜郑岩,但看他这么傻地围着楚老师转,还真挺有意思的。
楚戈仍旧不吃荤腥,所以单独给自己煮了一碗面,郑岩端出来,楚戈结了围裙坐下,四人坐在桌边边吃边聊,不过一会儿,沈家雇的船夫来叫门。那船夫从外头进来,手里拿了个木头玩意,脸上表情古古怪怪,沈乔冉叫他为才叔。
沈为才打了个招呼:“哪个人扔门口的。”
那是一个矿泉水瓶大小的木头人偶,粗看像佛像,但仔细看衣缕纹路间身体曲线毕露,私密部位也雕得十分清晰露骨,是一个女人的身体,但头却没有了。沈为民把那东西往沈乔冉手里一递,十分忌讳的样子,沈乔冉只觉得触手温凉,他虽不懂木刻,却知道是好木材质。郑岩已经凑上来看,吃惊道:“这什么玩意?”
沈乔冉把木雕放在桌上,余醉也趴过来看,只有楚戈慢条斯理继续吃面条。
“是不是那个疯子昨天丢门口的?”郑岩问。
余醉一听,马上退远了,一手抓住楚戈的胳膊,楚戈握着筷子的手被她扯住不能动,只好说:“别怕。”
余醉挥舞手臂:“拿走,拿走,快把这东西拿走!”
沈乔冉见她真的害怕,立刻把木雕拿走了。郑岩瞧着余醉的样子嗤笑:“你这看惯了杀人放火的女捕头也有害怕的时候?”
余醉不理他,转头抱住楚戈窄而单薄的肩膀。
今日天好,出海的船也多,四人登上沈为才的船,阳光下海面上仿佛撒满了金丝银箔,闪闪烁烁。船蹬出翻滚的白浪,船头一昂,攀上浪头,起起伏伏。渔船出了渔港,向海湾中心去,沈为才放下网,余醉看着渔网一点点下去,沈乔冉走上前搭着她的肩背:“想网出什么宝贝?”
余醉只是看着渔网,没回答。
沈乔冉说:“我们郑sir从昨天晚上就心心念念出海捕一网好的。”
余醉嘲道:“他想要美人鱼吗?”
沈乔冉看一眼郑岩,笑:“美人鱼是不想要的,水母多弄几只。”
余醉:“水母!?”
沈乔冉:“别问我,我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大半夜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抓到水母,又问我水母怎么做好吃,是不是有病?”
郑岩:“你们懂个屁!”
余醉却想你们大半夜还在打电话!她又想到楚戈的话,沈乔冉明明亲口说过不喜欢郑岩——烦死了,她这位好不容易追到手的男朋友到底是不是gay!
郑岩走到甲板后面,看到楚戈站在阴影处,他走上前,伸手抚过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楚戈任他动作,并无反应,郑岩现在已经习惯了。
楚戈突然抬手一指:“你看。”
郑岩扬眉,阳光刺目,他眯起眼睛,只见远处沈家湾的山壁,山壁千刃,如当空一斩,劈下了半个山头,岩石泥土草木尽数沉入海中,留下如此平滑陡峭的一块绝壁,真是奇观。
楚戈:“这是沈家湾的绝壁,相传沈瑛瑛抗旨避婚,被朝廷一路追捕至此,就是从那里跳下,堕入海中,激起巨浪把追兵卷入海中——你看那海水把山都劈裂了。”
郑岩:“真壮观——那这个什么瑛死了吗?”
楚戈笑:“传说她去了海外仙山,修炼成仙,似乎是死的另一种说话,但我觉得她没死。”
楚戈转过来,看向郑岩,低声说:“她还在海底,就在那岩壁下趴着,一动不动,你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