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子很奇怪，出生率和死亡率持平。
而我妈为了要个男孩不择手段。
直到听到村里大神说——水煮女儿喝下汤，那么生下来的必定是男孩。
我妈真的生了一个男孩。
可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我妹妹。
1
我妹妹死了，死的时候还在哭天喊地求大家救救她。
她是被水烧死的，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被煮熟。
我妈喝下了煮妹妹的汤，因为这样生下来的孩子一定会是男孩。
我妈为了要男孩不择手段，求天拜地。
终于从村子里一个大神那里得到了这么一个法子。
她想也没想就把我妹妹煮了。
活生生的水煮，得有多疼啊！
还要煮上七七四十九个小时。
我妈找来大锅，找好柴火，让我守着妹妹。
妹妹被五花大绑丢进热水里，一进去皮肤就烫红了。
她冲我流眼泪，求我把她放出去。
我妈妈围着妹妹转，好像她是什么美食一样。
我低头不敢说话，妹妹就这样哭，不停地哭。
后来我爸嫌吵，拿布条堵住了她的嘴巴。
我奶还往锅里洒一些不知名的粉末，说这样我妈喝下汤对身体好。
我每天都瑟瑟发抖，生怕妹妹没成功轮到我。
终于，妹妹死了。
死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皮肤都被水煮得皱巴巴了，怪吓人的。
我妈迫不及待拿了碗喝汤，连烫都不怕了。
喝完之后她回了房间休息，我妹妹泡在冷掉的水里无人问津。
最后还是我爸把我妹妹抱出来，用席子卷起来丢了。
家里喜气洋洋的，都在说今晚肯定就会生出一个大胖孙子。
我也跟着开心，因为这样我就不用死了。
下午我守着我妈，可她躺在床上肚子却越来越大。
她却浑然不知，笑起来的样子也很恐怖。
她摸着肚子说：“冬冬，冬冬，你来摸摸妈妈的肚子，看看弟弟是不是在踢我。”
我讨好地说：“弟弟在踢。”
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块美味的水果糖给我吃。
我吃完了糖，把漂亮的水果包装留了下来。
直到半夜，她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声音和我妹妹去世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浑身发抖，爸和奶奶闻声赶来。
“还看着干什么？去喊接生婆啊！”
我奶奶干巴巴的手打上我的脸，一脚把我踢倒在地。
我不要命地往外面跑。
却途经妹妹的尸体。
我停了下来，给妹妹挖了一个坑，把她丢进去了。
用树枝给她立碑。
把糖纸用石头压着给她。
“快吃吧！吃完就好好投胎。”
没花多少时间我就做好了这一切，飞快地跑去接生婆家让她帮我妈妈。
接生婆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东西，骑着单车就往我家赶。
我一个人落在后面。
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村子里的疯子，他一身破烂衣裳，拿着拐杖时不时发疯抽搐。
嘴里嘀咕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出生率，死人率，持平，持平，是谁在杀人？谁杀人？”
我绕开他从小路走，可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掐着我的脖子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我用力挣扎，被路过的村民救了。
村民不是别人，正是告诉我妈生男孩方法的男人。
他高大魁梧，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神秘又诡异。
“你家要有个男孩了，你要乖一点啊！”
他拍了拍我的头，意味不明地看着我衣服被疯子抓烂的地方。
我捂住胸口，不要命地往家里跑。
却撞到出来打热水的奶奶，热水洒在我身上。
好烫，好烫。
原来妹妹死的时候这么痛苦。
奶奶给了我一巴掌：“你要是耽误了好事，饶不了你。”
我用冰凉的井水泼在脸上，终于没那么烫了。
回大堂时，看着摆放的牌位，我突然扯下一根睫毛。
一阵风吹过来，我愣在原地浑身发抖，扯睫毛一直是我妹妹的小习惯。
2
我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在墙角。
终于，房间里传出嘹亮的哭啼声。
“生了，生了，是个男娃。”
我跑出去看，确实是个带把的男娃。
但男娃长得不像爸，也不像妈。
特别像刚去世的妹妹，尤其是刚出生的娃娃，怎么会有那么长的睫毛。
妈妈躺在床上，被单上还有血。
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瘦削下去，肚子好像一层皮，没有骨头。
浑身大汗，有点像从地里爬出来的恶鬼。
接生婆被爸好声好气地请出去数钱。
而我奶奶笑得合不拢嘴：“乖孙，我们家也有男娃了，延续香火光宗耀祖就靠你了。”
奶奶粗糙的手指抚摸弟弟滑嫩的脸蛋，手指在碰到弟弟嘴唇的时候，突然被咬了一口。
“我孙子真有劲儿。”
奶奶笑得更开心。
妈妈像妹妹一样，躺在床上无人问津。
我感到悲哀，扭头看向尖叫的奶奶。
她被弟弟咬过的手指突然开始流血，牙印很浅，血却止不住。
奶奶把弟弟丢给妈妈，出去找东西止血。
“乖，去给我倒杯水来喝。”
弟弟依赖地躺在妈妈怀里，眼神却直愣愣地盯着妈妈的脖颈。
怎么这么像索命的小鬼。
我去院子倒井水，发现奶奶盯着井水一动不动。
然后就这么跳了下去。
“啊……”
我走到井水边，看奶奶不停翻腾身体想往上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妹妹，你妹妹回来了，她在井水里，啊……快把我拉上去，快拉我上去。”
我撑着眼往下看：“奶奶，你去陪妹妹怎么样？”
“你个破鞋子，贱人，快拉我上去。”
奶奶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不巧的是爸爸回来了。
“爸爸，奶奶掉进井水里了。”
老爸招呼邻居把奶奶救了上来。
人虽然还活着，但也只有几口气了，躺在破旧的床上喘不上气。
而我被派来照顾奶奶。
我关了奶奶的房门，在她房间翻来覆去，终于找到一张泛黄的纸条。
——食用水煮者，配上此类药材，可避免生成恶鬼。
“奶奶，这是什么啊！你告诉我呀～”
我握着她的手摇了摇问她，如果不是胸脯还一上一下，我都要以为她死了。
我猛地把她抬起来：“说话啊！你哑巴了？”
我掐着她的脸颊给了两巴掌。
“这是你欠我的，奶奶，接下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3
奶奶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很大，就像死了的青蛙。
她像具尸体一样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
爸爸喊了村医来看，也就是那个告诉妈妈如何生男的大神。
大神看了看，摇摇头：“这是受到了惊讶，老人家年纪太大又落水，很难好，除非去外面医院治疗，不然就花钱吊着。”
我爸一听说要花钱，立马打了个哈哈拒绝了。
大神走之前还反复盯着我看：“你家这个女儿不错，模样生的乖巧。”
我躲开他的视线，盯着水泥地。
他们走后，我爸让我去给一家人做饭。
做饭不可避免会用到水。
我怀疑我精神错乱了，水里有我妹妹。
我尖叫一声打翻了水桶，水洒了一地，可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妹妹。
爸闻讯赶来：“大惊小怪干什么？你要是这点小事也做不好，我就把你卖了，还能有点钱给我儿子补充营养。”
我强忍心中恐吓，指着水说：“有鬼，我妹妹在水里。”
我看到我爸汗毛耸立，鸡皮疙瘩也起来了。
“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不想做饭就给我滚。”
他却出去得比谁都快。
我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妹妹在我眼前。
她很乖巧，比我小两岁，今年十岁。
可她连今年生日都没过就死了。
妹妹是村子里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就算不打扮，素面朝天，穿着破破旧旧的衣服，也最受欢迎。
她的八字是最好的，大神算命下来说，只有喝了八字好，福气好的汤才会生男孩。
妹妹不贪玩，喜静。
可一天我总有一两个小时找不到她。
我问过妈妈，妈妈只说：“爸爸带妹妹出去有事。”
于是我懂事的不再多嘴，妹妹眼神空洞，总是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姐，你说我们能离开这座村吗？这里令我感到恶心。”
我不知道，应该是不可以吧！
这里维持着莫名的一种生态平衡。
出生率和死亡率持平。
所以我们村一直都是270个人，从来没有变过。
这件事我还是从奶奶柜子里的抽屉下面翻到了，很旧很旧的一本书。
里面记载着这个村子里的部分事情。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水里已经看不到妹妹的影子。
可能是我最近没睡好，出现幻觉了吧！
我熬好一锅粥，切了一点下饭菜端到桌上。
我爸唏哩呼噜地喝了大半盆。
一抹嘴出去了，他很勤劳，可家里一点也不富裕。
偶尔会有荤腥，但我们也只能吃到一点点。
两间房都传来小声的呻吟声。
我妈想喝水，我奶想吃东西。
她们都不想死。
我慢悠悠地喝着粥，吃着酸萝卜、榨菜。
谁想死呢？
她们又凭什么决定别人的生死？
原来把他人的生死握着手里是这样的感觉。
我不禁笑了起来，痛快！实在是痛快。
3
因为奶奶出事，我妈想要喝的水到现在才喝上。
可她一拿杯子就丢掉了，说水里面有妹妹。
她声音嘶哑难听，头发像一团枯草一般黏在脸皮上。
四肢孱弱，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就像濒临死亡的青蛙。
“乖女，我害怕，你喂妈妈喝水好吗？还有弟弟，弟弟也要吃母乳了。”
她说着说着人就疯了：“快点给我弄点好吃的，有营养的啊！你要死了是不是，你别等我从床上起来，你看我不把你卖给瘸子家。”
她说的瘸子早在一年前就看上了我。
瘸子四十多岁了，一直孤寡一人，手里有些存钱，想花一千块钱把我买走。
但小时候因为大神说过一句我骨骼生的不错，面相似有福气。
我才躲过一劫。
我为了保持住小时候圆嘟嘟的身材，只要有吃的，不管是什么都拼命往嘴里塞。
你敢相信，我和猪、鸡这种畜生都抢过食物。
所以我看起来圆圆的。
我绕着我妈走了一圈，床单上还是血，一股臭味。
弟弟咬着手指不断哭，吵得我想把他掐死。
男的有什么用？
我去正房把粥端过来。
“张开嘴，啊…”
夏天粥凉得很快，我妈嘴巴一张开，我直接把粥倒了进去，她甚至没有咀嚼的时间。
“咳咳咳！”
如果不是她没力气，我毫不怀疑她会扑上来打我。
我眨巴眨巴眼睛，克制住手指。
因为我又想拔睫毛了。
“你……你现在不乖了，小羊，你不乖了，等我好了，你别想过好日子。”
我妈可能还分不清现状，生了儿子的她在这个家里已经毫无作用了。
毫无作用。
我嗤笑一声，抱起弟弟反复观看。
除了器官不一样，有什么区别吗？
区区一个性别而已。
我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碰上弟弟的脖子。
只要再用力一点点，我就可以掐死他了。
我突然松手，弟弟砸在地上哇哇大哭。
另一边奶奶也跟着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连忙捡起弟弟，丢在妈妈身上跑了。
锅里所剩不多的粥，我盛起来端给奶奶。
她不是喜欢喝粥吗？
我饿得不行了，跪在地上求她给我一碗米饭，她都不愿意。
认为我这种女娃吃了米饭没用，不如喝点粥。
反正不会饿死就行了。
我把粥里加了很多盐，粥里有水，我看到了妹妹。
“啊……”
我尖叫一声，立马用指甲掐着手心。
闭上眼睛默念几声。
睁眼，妹妹已经不见了。
“奶奶，你不是饿了吗？快喝啊！你最喜欢的粥。”
她不太动弹得了，双手在空中胡乱飞舞着。
“咿咿，给……给……我。”
我把粥递给她抖得像帕金森一样的手。
粥瞬间倒了一大半在她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吧！
只可惜不是热粥，不能烫死她。
小时候，她经常给我喝冷粥，大冬天也是如此。
这也就算了，她没有耐心喂我吃饭，丢给我一只小碗让我捧着吃。
可我还小，不会用筷子，也不会用勺子。
只能用手抓着吃。
一身黏腻，直到干了都没人帮我换下来。
“是你，你回来了……你个索命鬼。”
我奶奶突然精神了，指着我说完这一句话倒了下去，没了呼吸。
5
我挑眉，这老太婆就这么死了？
我咳了咳嗽，挑开黢黑的窗帘往外一看。
下午六点了，太阳下山。
我爸提着一只死兔子回来了。
不错，今晚可以加餐了。
“呜呜呜，奶奶你怎么了？奶奶你别吓我啊！妈妈，奶奶，奶奶……”
我的眼泪像自来水一样不断涌出。
爸听见动静很快跑进来。
“怎么了？”
我哭着说：“奶奶，我给她端粥过来喝，可她喝了一半就………”
我哭得大声，撕心裂肺。
好像我们感情好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