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外的紫玉看见柏舟抱着变回原形满身血污的小狐狸从结界中走出,立刻走上前去查看。虽然她恨小狐狸那张和桃夭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小狐狸终究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小狐狸这不知生死的模样,紫玉的心头还是狠狠地一颤。
柏舟小心的避开,那护着小狐狸的模样让紫玉失了神。紫玉上前,想要解释,却只能见到柏舟抱着小狐狸离去的背影。
紫玉在禁地外等了很久,灼华都没有出来,也没有任何传话说要处置她这个罪魁祸首。虽然结界中的一切是被小狐狸毁掉的,可是带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狐狸进入禁地的终究还是自己,不是吗?在禁地外坐立难安的紫玉,索性去小狐狸的洞府之中探看小狐狸。只是当紫玉到达小狐狸的洞府之时,才发现小狐狸早已消失不见,就连洞府之中和小狐狸有关联的事物,都不见踪影。
急切的离开,向着血池的方向而去。紫玉此时唯一想做的就是找柏舟问问清楚,小狐狸到底去了哪里,是生是死?而现在唯一能找到柏舟的地方,只有血池。还未走进血池,紫玉便能感觉到及其负面的气息朝她袭来,甚至想要从皮肤进入她的身体,意图影响操控她。
在周身设了个结界,挡住漫天漂浮无处不在的怨灵,紫玉继续向着血池中心走去。
“没想到血池是这个样子吧?”柏舟安抚着愤怒的怨灵,问出了声。
虽然柏舟没有回头,可是紫玉却清楚柏舟是在问她。柏舟说的没错,她对于血池的了解,从来都只是听说,从来都没有想到,血池会是这样。入目是灰蒙蒙的一片,漫天都漂浮着怨灵,空气中尽是压抑。心中的一切负面情绪好像被莫名的放大了百倍千倍,若不是极力的控制,紫玉怕是已经跳入了血池之中,以洗脱自己内心的愧疚了。
血池中的行露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岸边的紫玉,随后又将眼睛闭上。
紫玉想着行露的那一眼,有些心惊。明明是很平常的,不带有任何情感的一个眼神,却让她感觉到了行露的责怪和鄙夷。
“紫玉,你不该的。”柏舟依然没有回头,仿佛一个入定的老者。若不是时不时的调动妖力安抚暴躁的怨灵,紫玉甚至会以为他真的入定了。
紫玉跑出了血池,跑的远远地。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发疯。处处都是压抑的气息,压抑的她快要没有办法呼吸。处处都是对她的责骂和愤恨,大声的呵斥她为什么要如此陷害小狐狸,怒骂她冷血无情,生生害了小狐狸的一条命。
就在紫玉快要崩溃的时候,灼华终于出现了。打开了紫玉洞府之外的结界,让光线穿透窗户照在紫玉的身上,赶走了紫玉满身的阴霾。
“王上。”紫玉看向灼华,眼中除了悔恨,便是无尽的恐惧。虽不知道灼华会对她怎样,可是却也清楚地知道,定是不可能轻饶的。
当初蛇妖和灼华缠绵被小狐狸撞见,小狐狸惊怒之下掉进寒潭,差点没了半条命,灼华便强行取了蛇妖七百年修为医治小狐狸,甚至将蛇妖逐出了虞山,还在她身上下了永远也不能伤害小狐狸的烙印。如今紫玉的所作所为,不仅让小狐狸生死不知,还让小狐狸在极怒之下伤了桃夭,险些害得桃夭从此消失。以灼华对桃夭的在乎,紫玉怕是只会比蛇妖更惨烈些吧。
“为何?”灼华看着紫玉,眼中不知是怒还是叹。
“请王上责罚,紫玉无话可说。”紫玉跪在了灼华面前,什么都说不出口。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说不出在心中藏了数千年的情意。
灼华将紫玉扶起,细心的为紫玉擦去眼角的泪水。紫玉的惊恐的抬头,看着灼华,不知所措。
“紫玉,整个虞山,桃夭最爱和你待在一起。”灼华看着紫玉,叹了口气,“你怨本王将桃夭二字轻易的给了她,甚至将桃夭的一切渐渐的全部给了她。可是你知不知道?她是桃夭活过来唯一的机会。”
灼华起身,向着洞府之外走去。紫玉想要追上去,告诉灼华,她怨他是真,却没有半分是为了桃夭。更想问清楚,什么叫桃夭活过来唯一的机会?桃夭不是已经死了吗?没有了妖丹的妖精怎么活的过来,死了千年的妖精怎么可能活的过来?
可是,灼华没有给紫玉机会。紫玉跑到洞府门口,眼看着就要抓住灼华的衣袖了,却被一道红光挡住了去路。
“王上?”紫玉看着结界外的灼华,满脸疑惑。
“你就在这里,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结界自会消失。”灼华看着紫玉笑了,笑的让紫玉全身发冷。
紫玉不知道,洞府外的结界不同于以往的结界,这个结界有一个名字,叫做噬妖。只要被噬妖困住,就会不知不觉的被它吞噬周身的妖力,直到修为全无,才会消失。除非,有修为及其高深的妖精从外强行打破,否则,在修为被吞噬干净之前,紫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
小狐狸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黑暗。低头看了看毛茸茸的爪子,想要化为人形,却全身一阵刺痛。小狐狸转动着眼珠,思索着自己是怎么回事,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明明被灼华拎回了虞山躲在自己的洞府之中睡觉,怎么一转眼就跑到这里了。这里没有虞山的气息,又是什么地方呢?
小狐狸凭着感觉往有光的地方走着,她不喜欢太过于黑暗的地方。不知道走了多久,当看到了不远处的村落时,小狐狸欣喜若狂,终于能找个让她休息的地方了。却没有料到,对这里的猎户来说,狐狸的珍稀程度是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得到的,更何况是一只极其罕见的白狐。于是,小狐狸莫名其妙的就开始了逃亡之路。
“快点,那只白狐受了伤,跑不远的。”身后追逐小狐狸的猎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小狐狸意识也越来越弱。全身几乎没有任何留存的力气,现在不顾一切的向前逃命不过是出于对生的渴望,她还不想死。
“等抓住了这只白狐,卖给城里的那些大户,村子里的人就能过上几年好日子了。”另一个猎户的声音传来,除了惊喜雀跃,还有满满的势在必得。
终于,小狐狸再也没有力气跑下去了,脚下一滑,顺着山崖便摔了下去。
几个猎户追上前来,看着崖边被树丛挂住的一丛白毛,心疼不已。狐狸虽然珍稀,但是城里的那些大户都只要活的。那只受伤的白狐从这么高的山崖上摔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捡回来也卖不了几个钱的。几个猎户不舍的看了看崖边,摇摇头,终究是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小狐狸从山崖跌落时,一团蓝光从天而降,将小狐狸包裹的严严实实,直到小狐狸安稳的落入崖底,蓝光才渐渐散去。
小狐狸坠落的地方不远处有一个村落,叫做无路村。村子里的人尽是祖上犯了谋逆之罪,被罚后代皆不得入朝堂的。外面的学堂一听前来求学的孩子们是这个村子的,就都纷纷摇头,拒绝接受孩子们在学堂中识字读书。
村子里有个外来的落第书生,叫做张洛。不忍见这里的孩子们一辈子不识字,便留在了村子里,办起了学堂,教授村子里的孩子们一些浅薄的知识。
张洛这天下学后本想早早回家,却发现学堂的阿牛抱着一本书躲在角落哭,张洛细问之下才得知是因为阿牛听不懂课堂上的内容,又不敢问,只能躲起来哭。张洛便留下来,将阿牛不懂的功课一一辅导。等辅导结束,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将阿牛送回家,张洛收拾了自己的教具,向着家中走去。家中无柴火,张洛又出门去拾周围的柴火。这一拾,便拾到了昏迷的小狐狸。被张洛捡到的时候,小狐狸全身没有瑕疵的毛发,此时已是黑一块,灰一块的,看起来脏兮兮的。微微起伏的身子,宣告着她还活着。于是,素来心善的张洛便将小狐狸带回了家,仔细将毛发给她打理干净。
被打理干净的小狐狸恢复了原貌,白狐的外貌将张洛吓了一跳。张洛左右看了看,立刻慌慌张张的将门关上。“小狐狸啊,你怎么就跑到这附近来了?这山里的所有居民都想要抓一只活的狐狸,去和城里的大户换取钱财,更何况你还是只更为珍稀的白狐。你这满身的伤,想必就是那些遇见的居民们所为吧?”
小狐狸满身伤痕,逃命之时耗费了不少的力气,如今有了片刻安生,她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张洛见小狐狸有气无力的闭着眼睛,也就不多做打扰。去了柜子里的一条崭新的毯子,盖在小狐狸的身上,便也熄了灯沉沉睡去。
疼,这是小狐狸恢复知觉后唯一的感觉。本来身体上就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伤,又被山民们追杀,跌入悬崖,新伤加旧伤,还没有办法运起妖力疗伤,小狐狸此时简直是痛不欲生。趴在十分破旧却很干净的床上,小狐狸闭着眼睛,忍受着身上各种伤口传来的剧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狐狸感觉自己被人抱在了怀中。感觉到,有人在细心的为她清洗伤口,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止血草的味道。是灼华吗?他来了吗?
小狐狸想要睁开眼睛,确认身旁的是不是灼华,是不是养了她上千年,每次都为她收拾烂摊子的灼华。却怎么也不敢睁开眼睛,害怕睁开眼睛后,看到的不是她想见到的那个人。
“小狐狸,你是被欺负了吧,弄得遍体鳞伤的。”老天爷绝对是看小狐狸不顺眼,她越是不想面对的,上苍越是要让她面对。
传入耳中的声音,很明确的告诉小狐狸,救她的人,不是灼华。小狐狸认命的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是个长得很平凡的书生,连灼华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看着眼前的人,小狐狸在心里想着。
“小狐狸,你醒了啊,是不是我弄疼你了?”书生更加小心的将手上的草药涂抹在小狐狸的伤口上,小狐狸嗅了嗅,是止血草的味道,真难闻。
“这几天你乖乖的在这待着,不要乱跑。”书生看着小狐狸嫌弃的撇了撇嘴,竟然笑了。小狐狸第一次发现,竟然有人会笑得这么傻。
点了点头,小狐狸趴在书生临时给她做的狐狸窝里,打算继续睡觉。
“小狐狸真听话。”书生帮小狐狸顺了顺毛,起身离开了。
“对了,我叫张洛,是村子里面的夫子。我现在去学堂授课,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走到门口的时候,叫张洛的书生回过头来,傻笑着对小狐狸说。
张洛很守信,晚上回来的时候,真的给小狐狸带好吃的了。
“这是小虎他娘给小虎熬的鸡汤,让小虎给我带了一碗,里面还有肉呢。”张洛将碗中的鸡肉放了一块在小狐狸面前,讨好的笑着。
看了看张洛有些期望的眼神,小狐狸勉为其难的将鸡肉吃了下去。吃下去之后,小狐狸就后悔了。这鸡肉,是她吃过的最难吃的鸡肉。
“小狐狸,你慢点吃,这里还有呢。”见小狐狸咽了下去,张洛又在她面前放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