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婷的心慌得在腹腔内无处安放，不知为何她就想给陈语打电话，总觉得打通了她的电话就能联系上消失的成东风。
陈语越是不接电话，她就越是暴躁慌乱，最后情绪郁结，竟然在家嚎啕大哭了一场。
她掐着时间，已经四点半了，陈语应该能接电话了。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电话刚接通，蒋玉婷就气急败坏的质问陈语。
“你好，下午我在看守所，不能带电话。”
蒋玉婷似乎怒气依旧未消，“成东风呢？我联系不上他了。”
换做平时陈语肯定会提醒她注意态度，她没有义务帮蒋玉婷看着丈夫，但是今天情况特殊，她就没跟蒋玉婷一般见识。
“成东风被收押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收押？”蒋玉婷猜出这不是什么好词儿，声音中有些颤抖。
陈语拐上右边的岔路后，才说：“就是被收进了看守所里。”
“为什么这么突然？”蒋玉婷已经带上了哭腔，“因为什么事儿？什么时候出来？”
陈语解释道：“不突然，他的取保候审期限届满了，他的情况不符合监视居住，只能被收押……”
“取保候审是什么意思？”不等陈语说完，蒋玉婷就打断了她的话，准确的抓住了重点。
“取保候审通俗一点说就是人不用关在看守所，在外边呆着，但是不允许出境，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也不允许离开本市。”陈语在想自己这么解释够不够让她一听就懂。
“你就直接告诉我老成现在什么情况？”蒋玉婷的声音有些颤抖。
“直白点说就是犯法了，被抓了，短时间内放不出来。”
“为什么？”蒋玉婷的语气很不友善，虽然她没有付过陈语一毛钱的律师费，也不知道成东风是否付过律师费，但她就是自认为可以这么质问陈语。
陈语没有说话，希望蒋玉婷能明白成东风现在只能在看守所呆着，从蒋玉婷的状态来看，她应该是对成东风过去一年的情况毫不知情。
“他什么时候取保的？”蒋玉婷的声音低了一些，她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无理取闹是没用的。
“去年的昨天，2019年的9月25日。”陈语说完，对面就没了声音，她快速扫了一眼屏幕，电话尚未挂断。
过了一会儿，蒋玉婷才悠悠的问了一句：“犯什么罪了？”
此时，陈语正在汇车，没来得及回答，蒋玉婷又追问道：“我是家属，有权利知道实情吧？”
“非法吸收公众存款。”陈语的回答说明蒋玉婷作为家属拥有知情权。
“什么时候能出来？”蒋玉婷问。
“快则十年，最重无期。”
“无期就是老死在里面吗？”不等陈语回答，她又问道：“关在哪里？我能见到他吗？你怎么知道老成今天被关进去了？”最后又问了一句：“他委托你做他的律师了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儿？”
面对这连珠炮一般的发问，陈语并没有急着逐一回答，“你方便吗？我们可以见面聊。”
蒋玉婷说：“方便，我在茶舍等你。”
陈语此时已经到了律所楼下，“我不方便去茶舍，你可以到律所来找我。”她看了一眼时间，“我六点半离开所里去办别的事儿。”
蒋玉婷说了一句：“你等我。”就挂断了电话。
她想起早上成东风起床的光景，那时她就隐约觉得成东风不对劲。
天还早，晨光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在外，成东风的头脑在苏醒后即清醒，他睁开眼，在幽暗中静静地躺着，盯着天花板，呼吸像深睡眠时一样平静悠长。
蒋玉婷蜷缩在他的胳膊边上，大半个后背裸露在外，头发凌乱。成东风帮她把被子拉上来，盖好后背，手轻抚过的地方，一片微凉。
成东风套上睡衣，脚在床边摸索探寻，没有找到拖鞋，索性光脚踏在地板上。在晦暗中，他悄悄的推开儿子的房门，一个小小的人抱着玩偶，睡在大床上。
他轻轻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儿子的头，柔软顺滑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他低头在儿子头发上使劲儿嗅了嗅。然后又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睡梦中的孩子嘴巴开始蠕动，他停下手，担心打扰孩子的甜梦。
多多的小脚露在被子外边，成东风忍不住低下头亲在脚背上，然后把冰凉的小脚握在手里。多多刚出生的时候，蒋玉婷总是会亲吻孩子的小脚，成东风却从未对儿子有过这种亲密行为。
今天早上，他突然明白了这种亲吻的含义，但已经太迟了。
十年以后，多多就该上初中了……
蒋玉婷看到成东风坐在床尾握着孩子的脚，定定的坐着，像一个陷入回忆的老人。然后成东风慢慢在儿子对面躺下，抬起他的小手放在自己身上，把他怀里的玩具抽走，再把他小小的身体往自己怀里挪了挪，感受着儿子的呼吸以及呼吸时身体的起伏。
成东风与儿子面对面的躺着，时间的流逝似乎有迹可循，屋子里越来越亮。那些被格挡住的思绪突然冲破了关隘，一起涌进他的头脑中，小时候的经历，父母的无能无赖，人生的起起伏伏，身边徘徊的女人，未竟的事业和未知的前途……
蒋玉婷看到这一幕又悄悄的退了出来，看来成东风对儿子的爱已经胜过了一切，让她有种母凭子贵的感觉。
多多醒过来后定定地望着爸爸，父子二人保持着这种姿势。
蒋玉婷洗漱后趿拉着拖鞋走进房间，或许是昨夜的温存让她有了新的期望，竟多出几分妩媚。
“早上吃点啥？”她坐在床边，手伸进儿子的睡衣里，捏了捏他娇嫩柔弹的屁股，多多回头，冲妈妈露出了甜腻腻的笑。成东风心生无限惆怅，自认为爱儿子爱到骨子里，却从未跟儿子有过这样的亲密互动。
成东风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七点多了，“不吃了，你们吃。”成东风把儿子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胡子扎的孩子“咯咯”直笑。
等成东风洗漱完，蒋玉婷已经把他要穿的衣服找出来了，成东风穿好衣服，挑了一支价格居中的手表。
蒋玉婷看出成东风为何欲言又止，现在想来应该是把自己要进去这个消息又咽了回去。
她看到成东风给杨大伟发了条微信：今天不用来接我。
多多从卫生间冲出来，光着小脚跑到门口，攀到成东风怀里，“爸爸拜拜。”说罢在成东风脸上鸡啄米一般亲了几下。
“家里的贵重物品暂时用不到，找地方先存着。”成东风终于还是忍不住嘱咐到。蒋玉婷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成东风的意思，电梯恰好到了，成东风放下儿子，上了电梯。
此时，蒋玉婷急匆匆的往地下车库跑去，风呼呼的灌进她的衣服里，也灌进她的身体里，浑身冰冷。
她突然觉得恶心想吐，她以为成东风昨晚与她的恩爱是夫妻关系正在转向美好的一种迹象，如今看来，不过是他被关押前的放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