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冲突
它言2024-11-14 14:183,839

   陈语第一时间赶了回来,恰好在电梯上偶遇了何主任。

   “我也一起上去吗?”陈语问。

   何永珍看都没看她一眼,“回去把你的衣服换了。”

   陈语疑惑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打扮——首先不是紧身衣服,裙子也是深色的,不仅过了膝盖都快到脚踝了,哪里不妥?

   “香水味儿太重。”何永珍沉着脸说。

   陈语带着笑容答道:“那我回家换吧。”

   她看了眼时间,“今天可能来不及回所跟您见面了主任,您明天几点方便?”

   何永珍看着已经到了二十七楼的电梯,下去时说了一句:“用这种艳俗的香味儿拿到的案子么?”

   声音不算大,但陈语听得清清楚楚。

   陈语赶紧回头看了一眼。

   何永珍的司机王师傅也在,电梯角落里他冲陈语礼貌地一笑,却让陈语更尴尬了。

   在何永珍的办公室里,陈语不请自坐,“主任您找我什么事儿啊?”

   何永珍仿佛没听到一般,把陈语晾在那里,自己先是泡茶,然后又回了一会儿信息。

   “你瞅瞅那个指甲。”何永珍忙完了,终于抬起头说。

   “哪一个?”她知道何永珍这是在找事儿,在正事儿之前先批判她一顿,最好能把她的心态搞崩。

   这事儿她有经验,很多年轻女律师也有经验。

   “你签了新案子?”何永珍切入正题。

   “哪一个?”陈语依旧明知故问。

   “成东风,为什么不跟所里先汇报?”

   陈语不知何永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从容的回答道:“我让行政查过了,我接这个案子跟咱们所已经在存的业务没有任何冲突。而且,当事人着急,按照惯例直接签合同是可以的……”

   “这个案子你不能接。”何永珍打断陈语,她知道陈语说的在理。

   “我已经接了,对我来说没有理由不接,律师费给的够高,案子如果做成了也是里程碑式的……”

   “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做成?”何永珍再次打断陈语,“以你的能力你的脾气根本无法胜任这个案子。”

   “所以呢?”

   “给所里的资深律师做。”

   陈语终于明白了,何永珍看上了这个案子,她也看出来这个案子做好了会使所里名气大增,所以才要下手来抢。

   “那你自己去找当事人谈吧。”陈语绝不能接受何主任的这种安排。

   她自执业以来就是单打独斗,何永珍从来没把所里的案子分给过她,那她也没必要迁就何永珍。

   星辉所这张饭票确实不错,但北海市口碑好的大律所不止这一家。

   “你还真以为你是凭实力拉来的案子?你也不看看你的穿着打扮?年轻是资本,但是不能吃一辈子!”何永珍看了陈语一眼,眼神中的厌恶毫不掩饰。

   这种针对性别的说辞让陈语觉得屈辱,她仰着头驳斥回去,“主任,你也看看你自己的穿着打扮,我们彼此彼此。”陈语的声音因为气愤有些颤抖。

   不等她发作,陈语就拎起包走了。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她做好了随时调到别的律所的准备。

   很快,陈语就接到了新的宣召,何主任召集刑事组三位负责人和她一起开会,讨论成东风案子的问题,赵嘉言也被何主任要求列席。

   星辉所虽然有几十名合伙人,但真正在主任面前有头有脸、创始人级别的合伙人,刑事组的只有眼前这三位——

   程明律师资历最老,是刑事组的负责人,他手底下的三位助理也早都是合伙人级别的,资历比陈语都老,陈语见到程律师的助理都要规规矩矩喊一声“前辈”。程律师坐在何主任的右边,赵嘉言坐在他旁边,郭丰律师和于福南律师坐在左边,陈语坐在最边上。

   三位老律师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赵嘉言坐在老前辈边上也显出几分少年老成,只有时不时瞟向陈语的眼睛出卖了他。

   气氛有些凝重,陈语想到何主任为了夺走她的案子竟然还专门召开会议,倒成了全场最轻松的一个。

   她倒要看看老前辈们要怎么对付她这只小菜鸟。

   何主任象征性地扫视一圈,“人都到齐了,我们的会议就开始吧。”程律师马上打开本子做会议记录。

   “我必须要强调一点,今天会议涉及的内容必须保密,各位都懂是什么意思吧?”

   其余四人点点头,主任看了陈语一眼,继续说:“会议内容我之前已经跟刑事组的三位负责人说过,陈语律师应该也清楚,所以我就不再赘述了,至于赵嘉言律师是我让他列席本次会议的,是因为案件与他目前所在的顾问单位有关系。那么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程律师你们讨论的结果怎么样?”

   陈语心想你们已经提前商量好了对策来对付我,可真是看得起我,杀鸡焉用牛刀。

   程律师松懈的皮肉在脸上挤出一些沟沟壑壑,好像任何表情都不能驱使这些沟壑改变现有的走向。陈语记得从来星辉所开始他就一直这个表情,连带着语气也一样一成不变。

   他对何主任点点头,声音低沉:“我们讨论的意见是,陈语律师虽然已经执业五年,但是我们之间基本没有合作,我对她的具体能力了解的尚不够全面,那么该案件有可能是北海市涉案人数最多、涉案金额最大的一个案件,其复杂程度不敢想象,需要极高的专业能力以及极富耐心的沟通才不至于节外生枝。”

   程律师看了何主任一眼,何主任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案件的体量将会非常大,分工合作都是超出想象的工作量,一个人去做很难胜任。而且,我认为,这种案件,必须要尽量要把个人与案件隔离开,才能最大的保护自己。”

   何主任看了程律师一眼,示意他把“陈语不适合个人去接触案件”这个总结说出来。

   程律师推了下滑到鼻梁的眼镜,继续说:“所以,就算不从执业能力的角度去考虑,陈语律师年轻活泼,个性鲜明,不太合适独立去做这个案子,容易对自己造成不利影响。那么这个案子做好了,我想对于星辉所来说是非常好的,我们的影响力会进一步扩大,未来几年,经济类犯罪会越来越多,我们也能以更高的水准服务于我们的客户群体。”

   陈语在笔记本上写到:道貌岸然。

   何主任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另外两位律师,于律师与郭律师对视交流了下眼神,郭律师平时话少,发言的任务就交给于律师了,于律师对郭律师点了下头,“我们跟程律师观点是一致的,我说一下我的意见,我认为这个案子是非常考验综合能力的,要有判断辨别能力,有良好的沟通能力,脾气和情绪都要非常稳定,同时,最重要的事一定要保护好自身利益。”

   何主任看了于律师一眼,于律师低头继续说:“现在,律师的执业风险越来越高,那之前就有一个同行给小额贷公司做法律顾问,公司涉刑之后呢,这位律师被认定为共犯,现在也被捕了。作为执业律师,必须要保护好自己。”他看了陈语一眼,意味深长。

   陈语冷冷的看着他,现在没有轮到她发言,如果她说话,何主任会毫不留情面的训斥她,比法官训斥不遵守法庭秩序的律师都要严厉。陈语在本上写到:狗屁言论,故弄玄虚。

   “你怎么看,赵律师?”何主任故意把陈语留到最后。

   赵嘉言没想到会给自己发言的机会,清了清嗓子,“我认为程律师、郭律师、于律师说的非常对。我对刑事案件不是很了解,但我认为,汇海财富公司发展至今,其中无论是公司内部还是投资人以及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不是很好厘清,这不单纯是做一个刑事案件那么简单。”

   在何主任眼里,员工的家庭和谐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她甚至一定要赵嘉言当着陈语的面儿表态,以确定赵嘉言是完全服从于自己的。

   赵嘉言看到陈语在本上写着:吃里扒外。

   “那么就这样,按照我之前跟陈律师说好的,这个案子就交由刑事组来做,费用待回去核实之后再开会研究,下次赵律师就不用再列席了。”何主任把决定都公布了,又象征性的问陈语:“陈律师,你有什么意见?”

   陈语合上笔记本,“我现在正式申请调转到别的所去。”

   三位合伙人面露惊诧之色,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强硬么。

   随后陈语又补充道:“带上我自己刚接的这个案子。”

   何永珍面露愠色,她以为用这种阵势来拿捏陈语已经算是抬举她了,没想到陈语竟然敢当众提出要走。

   赵嘉言惊讶的看着陈语,陈语却并不理会他。

   于律师企图缓解尴尬:“陈律师,别耍小孩子脾气。”

   陈语转向于律师,“您也是做刑事的,应该像您说的要谨慎行事,随便给人扣帽子可不是什么谨慎的行事方式,您执业以来一直在星辉所么?那您应该考了很多次才通过的职业资格考试的吧。”

   陈语虽跟这些合伙人不熟,但也大概知道他们的一些执业经历,于律师在来星辉之前一直是难以降服的角色,调入到新所不久就各种跟领导闹矛盾。他来星辉所的时候已经执业十几年了,如果他否认自己曾经频繁调转,那么陈语就讽刺他也算是与司法考试一起慢慢变老了。

   “所有我个人的案子我都会带走,因为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谈下来的,当事人找到我,并不是仰仗星辉所的名气,任何人没有权利决定我个人接下来的案子应该给谁做。”

   陈语说完就收起笔记本,等着这闹剧一般的会议结束。

   其他人还想继续劝说陈语,却被何主任制止了,“散会吧。”何主任起身走出了会议室,这就是她对陈语的话作出的回应。

   程律师慢悠悠的合上笔记本,又慢悠悠的说:“年轻人不要这么血气方刚,不至于。”

   陈语马上回敬道:“老年人不要坏了良心。”

   剩下四人目瞪口呆,随即面红耳赤。

   陈语拿起笔记本就走,赵嘉言想跟她一起走,但被笼罩在陈语身上的怒气吓住了,连电梯都不敢跟陈语一起坐,陈语也并没有等他的意思,看到他就伸手去按关门键。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陈语的眼泪糊住了视线,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因为她一会儿还要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不能让同事看到。但委屈和耻辱却越来越汹涌,已经淹没了她,她只觉呼吸困难。

   陈语凭借着意志费尽全力兜住眼泪,回到了办公室。

   关上门的一瞬间,泪水终于像开闸的洪水,温热的划过脸颊,滴在地上、鞋上,和深蓝色的裙子上,留下一小块黑色的印记。

   陈语面朝大海坐着,海边的广场和游乐场上到处都是快乐的人,但此时那些快乐却并没有感染力。

   有脚步声在她门外停下,敲门声紧接着传来,陈语慌乱的擦了擦眼泪,从包里翻出镜子看自己的妆,她仔仔细细在眼泪流过的地方重新扑了一点粉。

   门外又起了敲门声,赵嘉言的声音响起来,“开门。”

   陈语没说话,继续看大海。

   赵嘉言继续敲了两次,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了。

   转过身,他如释重负。

  陈语做不做这个案子都跟他没关系了,他自认对她已是仁至义尽。

  

继续阅读:第三十六章、枕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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