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东风召集了赵嘉言和周扬两位律师开会，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赵嘉言和周扬分别坐在成东的左右两边，面前各放着一份儿陈语写的法律意见书。
周扬打开笔记本，不知成东风召开这次会议意欲何为，赵嘉言空手而来，面上平静，但心里却有些打鼓，不知成东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都看完了那份法律意见书了吗？”成东风的声音低沉，面容沉静，似乎今天的会议事关重大。
周扬和赵嘉言都点点头。赵嘉言面色沉静，但时不时瞄来瞄去的眼睛出卖了他的心虚。迟钝的周扬根据赵嘉言的表现马上猜测出今天这个会议不简单，他使劲儿低着头，颈椎都快承受不住了。
“什么想法？”成东风又问。
赵嘉言也低下了头，等待着周扬能先发表意见，但周扬正若无其事的玩着手中的笔，公司里重要的事情一向与他无关，自己今天也是来作陪的。
“你来说说看周律师。”成东风开始像老师点名。
“写的真好。”周扬把法律意见书擎在面前，挡住了整张脸，也挡住了成东风瞬间呈现出愠怒之色的脸。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周扬又补充了一句：“看得懂，但是又看不懂。”他从法律意见书后面探出一只眼睛看了成东风一眼，顿觉大事不妙，解释道：“我没做过刑事案件，所以不是很懂。”
周扬瞟了一眼成东风，不再说话，又低下了头，成东风又陷入了对周扬智商的怀疑。
“你呢，赵律师？”成东风虽仍盯着周扬的脸，但问的却是赵嘉言。
赵嘉言的眼神落在面前的纸上，手里的笔指着其中某处，说：“看懂了，不知成总希望我们做什么？”
周扬律师拼命点头，还得是赵律师，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了。
“应用到汇海，你们俩个人负责，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周扬和赵嘉言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都看向成东风。
赵嘉言心想难不成周扬也知道成东风自首后又取保候审的事情吗？为什么成东风这么信任他？
周扬想的是这玩意儿怎么应用到公司？这是成总和赵嘉言合伙设计自己？
“成总，怎么用？咱们公司怎么了？”周扬满眼迷茫，转而又小声的问赵嘉言：“赵律师你懂吗？你可以给我讲解下吗？我真的不会啊。”
赵嘉言把周扬律师的话当成耳旁风，根本不搭理他，周扬悻悻的闭了嘴。
“咱们公司没有怎么样，但是我觉得现在应该把公司有的资产兑付给投资人。”成东风说的已经够直白了，再直接的话就是直接告诉周扬公司完了。
但是周扬并没有听明白，“东西都给投资人，那咱们怎么办？钱财都没了咱们怎么经营？”周扬甚至怀疑成东风是不是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能说出这种胡话。
赵嘉言强忍着笑意，这个二杆子又犯病了，看来今天他什么都不用做，周扬就够成东风喝一壶的。
“公司的投资人清单也有，资产清单也有，你们认为应该怎么办？”成东风自动忽略了周扬犯蠢。
赵嘉言思索着，终于还是说了实话：“成总，我觉得问题在于如何把资产分配给这些人，不患寡患不均啊。”
周扬好像听明白了，但是又不明白赵嘉言最后说那句话什么意思，他现在唯一能想明白的是成总这么做公司就得黄，公司一黄他就没工作了，于是积极发言劝解成东风道：“成总，他们之间一旦有联系的话，会发现别人得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会互相比较，这一比较啊就会出问题，就会反悔，到时候怎么办？”
周扬问完马上自己又有了答案，“为了防止他们闹腾起来，肯定要签协议，在协议里面得加上保密条款，就是互相不允许打探和泄漏信息，这样做的话能有效吗？”
赵嘉言避开周扬的目光，不想与他有半点儿眼神接触，主要是怕周扬看出自己觉得他蠢。周扬还真是无知者无畏，他并不知晓其中实情，也不懂刑事案件，更没有相关的退赔经验，怎么可能给出正确答案。
“你说。”成东风用下巴示意赵嘉言发表意见。
赵嘉言点点头头，答道：“资产怎么分给投资人是第一个需要规划落实的点，首先要看看资产总量能否覆盖全部的债……全部的投资数额，这也是一项庞大的梳理工作。”
周扬向赵嘉言投去崇拜的眼神。
“然后，究竟与投资人之间的合同要怎么签才能好用，这也得进一步落实。”赵嘉言看向成东风，确定他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与投资人签的这些合同最终是要用到成东风的案子中的，到底都需要约定什么内容才有用得听陈语的，也要听公检法的，不能盲目的去干。
“一旦签的不合适，投资人未必能配合重新签署。”赵嘉言补充道。因为投资人已经拿走了资产，没有必要再配合了。
周扬此时眼神有些迷离，因为赵嘉言说的他已经理解不了了，暗自懊恼大家都是律师，自己还比赵嘉言执业早几年，业务能力怎么就不如赵嘉言呢。但是转念一想，有没有可能是成东风和赵嘉言当着他的面打哑谜呢？
“你说的有道理。”成东风对赵嘉言的提议予以肯定，随后又问道：“什么形式比较合适？”成东风想说“退赔的形式”，但是“退赔”这两个字不好在周扬面前随便说，他自己也讨厌这两个字。
“我还没想好。”赵嘉言的眼睛离开了那份法律意见书。
周扬大脑飞速运转了起来，他不能完全被赵嘉言压制住，于是答道：“让各自的投资顾问负责怎么样？”
会议室里出现了令人尴尬的沉默，周扬也渐渐觉得窘迫起来，怎么轮到自己发言的时候说的就不令人满意呢！
“这样吧，回去先各自再想想。本次会议的内容不允许外传，以后我就不再强调这一点了，单独召集你们开会的时候会议内容必须保密。”
成东风宣布会议结束，周扬站起身来收拾好东西就要走，却发现成东风和赵嘉言仍旧坐在那里不动，“那我先走？”
成东风不耐烦的挥挥手，周扬才磨磨蹭蹭的走了，关上会议室的大门马上失落起来，自己永远是被排挤的那一个。
“你找到其他材料了吗？”成东风问，赵嘉言摇摇头。
他后来又看了陈语的电脑，在所有的文件夹里都没找到林达案件里与投资人签订的退赔协议，其他所有的材料都没找到。
“不能全是纸质版的吧？”
林达的案子虽然只有两三个亿的涉案金额，但是如果这些退赔协议全是纸质版的话，也得装几箱子吧，这开庭还得专门找人搬证据。
“肯定要有电子模板的。”
赵嘉言实在想不通陈语把这些材料放在哪里了，除了办公室就是家里，难不成她还有别的地方是赵嘉言不知道的？陈语是有一处房子，但是早就租出去了。
“优盘什么的呢？”成东风问。
“我没看到陈语用优盘。她不存在电脑里没问题，因为她案子太多了，电脑内存不够，基本上结了一个案子就会把材料删掉。”
“不可能不留档吧？”成东风不相信陈语做完一个案子就能把全部的内容记住，日后不需要查阅。
“移动硬盘？”
“你看到过？”成东风欣喜的问。
赵嘉言仔细的回忆着，不记得在陈语的办公室和家里见到过她使用过移动硬盘，摇了摇头。
“她早就在防着你了吧？”
赵嘉言惊愕的看向成东风，他的心潮翻腾起来，前两天偷卷宗得逞的喜悦和被发现的恐惧此时共同涌上心头，赵嘉言的脸红了，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不然怎么可能共同生活这么久，你连对方的工作习惯都不清楚？”
赵嘉言无言以对，又将目光转移到了眼前的法律意见书上，反复琢磨着自己偷卷宗还是得手的太容易了，才让成东风有理由进一步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
“我找个机会去她办公室找找。”
赵嘉言猛然发现自己竟然不需要成东风发号施令就主动要求为实施进一步的盗窃计划去踩点，他懊恼的想收回这句话，不明白自己竟然会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了解陈语，蠢。
成东风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回忆着陈语那间小办公室的一切陈设，“她办公室里应该没有纸质的卷宗，我为这个还问过她。”
赵嘉言说：“有可能移动硬盘放在办公室，因为用起来方便。”
赵嘉言经常去陈语的办公室，当时陈语刚租下这个办公室的时候他还帮着布置过，怎么现在成东风好像比自己还了解那个办公室，他心中又添了几分不悦。
“我知道密码。”赵嘉言小声嘟囔着，“我还得准备一个内存够的移动硬盘。”
“陈语还有其他能放卷宗的地方吗？”成东风继续提示道。
赵嘉言茫然的摇摇头。
成东风忍不住讽刺道：“你心思根本不在陈语身上，她车里呢？”
赵嘉言还是摇头，他几乎没怎么坐过陈语的车，两人同时出行的时候也都是用他的车。
“她开庭总拖着的那个行李箱呢？不止一个吧，我就看到过两个。”
“你怎么知道的？”赵嘉言脱口反问道，他几乎没去旁听过陈语的庭审，更不知道陈语平时去开庭拎的什么包，经过成东风这么提醒才知道是行李箱。他虽然不服，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成东风说的对，这两年他似乎忽略了关于陈语事业上的一切。
“我看到的。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只沉迷于搞事业？”
赵嘉言又陷入了纠结当中，成东风不沉迷于搞事业还想沉迷于搞什么？他为什么对陈语这么关注？
赵嘉言忍不住转头盯着成东风，“不会是对陈语有别的想法？”
成东风讨厌赵嘉言这直愣愣的发毛的眼神，“出去吧，下次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蠢话，显得你跟周扬没什么区别。”
成东风厌烦的把赵嘉言驱赶出会议室，自己坐在那里发呆，随后摇摇头笑了，四十岁的男人还谈什么情呀爱呀的，该谈的是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