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中只有这一家养济院。
清晨,陆晚棠来到养济院。
遥遥便听得呵斥声,待陆晚棠近前,只见年逾古稀的老人们正坐在风地里,手一刻不停地编织着竹篮。
“在养济院白吃白喝,还想不干活?”
一个约莫三十上下的男子,手中拿着根木棍,站在老人们身后。
“快点!”
毫不留情的一记闷棍,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猛地向前栽去,也无人敢扶。
“以为你们编一个竹篮,卖出去了又能赚多少银两?养济院还不是倒贴钱,养着你们这些老不死的。”
“养济院不是官府出银两么?”
陆晚棠近前,打断男人的话。
她没记错的话,国库每年是有一笔专款,发给各地养济院的,什么时候轮到这些人来作威作福了。
看起来,这些老人们编织竹篮,卖出去所得的利润,才是真流入了这些名义上“照看”老人的人手里。
“你谁啊?多管爷们闲事?”
男子一声驳斥出口,回身看到陆晚棠的瞬间,面上的怒意骤然变成了油腻的笑。
“哟,还是个小美人呢。”上前一步,男子打量着陆晚棠,语气越发轻浮:“怎么,是将你家爷奶扔这了,又后悔来寻了?”
“没错,”有意向男子套出更多线索,陆晚棠索性顺着男子的话:“今年家里收成好了点,想接我姥爷回去。”
“好说,五百两银子,”男子一出言,便是漫天要价:“养济院出入都是按规矩办事的,不然想送就送,想接就接,成何体统。”
“这是你们自己的规定,还是官府的规定?”
从未听过赈济救灾的福利机构还有这些规矩,陆晚棠反问。
“付不起啊?”男子未正面回答陆晚棠的问题,只是靠近道:“付不起的话,我看姑娘你一晚也……”
他的“值”字尚未出口,容谨留下保护陆晚棠的护卫,已有两人冲上前去,将人牢牢按在地上,全然制伏。
随后,余下的护卫同陆晚棠一起,朝里走去。
尽管先时已有猜想,然而亲眼见着养济院的条件时,陆晚棠心中还是泛起一阵酸涩。
后厨的地上积了一堆烂菜叶,其上还爬满了不少小虫。难以想象,这就是老人们的膳食。
不远处正对一座荒山,几乎是每回风一吹过,便是漫天尘土扑面而来。
老人们休息的地方,更是狭小脏乱,甚至能闻得老鼠“吱吱”乱叫声。
“去世的老人,多半,都被埋在那山上了吧。”
随行的侍卫站在住处门外,看向荒山,忍不住摇头。
京城里歌舞升平,处处都透着奢靡之风。
然而不是真切见着,谁又能想,京城以外的地方,还有这样的情景。
“姑娘生的干净,”说话间,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走到陆晚棠面前,好言劝着:“别在这待久了,被谁传了病气。”
老妇人的床头还摆着几本与药草有关的典籍,陆晚棠近前,尝试着与老妇人闲聊了两句。
“您以前是大夫吗?”
“以前县上,十里八乡,都来詹姨这看过病症。”
不等老妇人回答,另一位年纪稍小些的阿嬷抢着说。
“医者仁心,詹姨不仅精通医术,还自采药草,救了不少人性命。”
讽刺就讽刺在,詹姨一生无夫无子。旱灾一至,当初得了詹姨恩情的,皆是自顾不暇,还有谁能想到接济詹姨。
最终,年事已高,想要出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詹姨,没了收入,只得来到养济院,寥寥度过此生。
“大致情况都已了解,回去禀报殿下吧。”
敛了心绪,陆晚棠同护卫说。
“站住!”
然而,尚未走出养济院,迎面便见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手里拿着刀戟板砖,挡在了养济院的门口。
门旁还站着陆晚棠第一眼见到的那男子,半张脸都在先前被制伏于地时,摔得肿胀。
“伤了俺们兄弟,这就想离开了?”
为首的壮汉纹了花臂,看向陆晚棠身后的护卫。
他们不仅要报这个仇,向来知道了养济院内幕的,要么被灭了口,要么也被打的半死不活,绝对不会将里间真实状况说出去。
“要不,把这小美人交出来,也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男子捂着脸,仍然在叫嚣。
那份嚣张的气焰落在陆晚棠眼中,显得颇为狼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