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宫怎么好麻烦妹妹呢。”
“不麻烦。”池音浅浅地笑道,“因前一段时间患了风寒,所以臣妾进宫以来还没好好地去拜见过姐姐,这花与姐姐相配,臣妾愿为姐姐去采,便当是臣妾入宫后不懂礼数的赔罪了。”
“即是如此,那本宫便提前谢过妹妹的好意了。”
“娘娘,让奴婢…”
池音拦下一旁急着主动揽下差事的檀云,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退下。
檀云百般替自己的主子不平,却也没办法,只能堪堪地看了那高高在上,连带着丫鬟都趾高气扬的熹贵妃一眼,愤愤不平地退到了一边。
池音向熹贵妃行了礼,便往桥下走去,檀云也跟上。
“就是那朵莲花!”
来到桥下的水池边,熹贵妃的声音从桥上传来。
这会儿,她指着的突然又是另一朵莲花了。
熹贵妃身旁的奴婢也跟着吆喝:“对,我家娘娘指的是那朵莲花!涟妃娘娘可要留意,不要弄错了!”
“刚才说的分明不是这朵…!娘娘,她们欺人太甚,就是故意刁难您的,您不要再…”
池音看了檀云一眼,她再一肚子气,也只得听话地忍了下来。
“姐姐确定了,是那一朵?”
“不错!就是那一朵,妹妹可要当心了。”
熹贵妃原先在桥上指的那一朵,在水池的边沿,轻易就能摘到,所以她答应得比较果断。而后来,也就是现在指的那一朵,则在方才那朵之前,距离陆地更要远一点儿。
池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到,但是已经答应了下来,这熹贵妃也不是好惹的,对于她的临时变卦和故意刁难,池音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这花,她不得不摘。
池音提起裙摆,看清了脚下的土地,思量了一下后,向前又迈了一步。
这一步,使得两脚的前半部分已经悬空。
“娘娘…”
池音忽视檀云的声音,伸手去够那莲花。
…距离还是不够,还差了一截。
“娘娘,可许臣妾去找根棍子来?”
桥上没有传来回应声,一旁的檀云就准备再问一遍。
“别问了,再喊也不会有回应的。”
池音拦下她。
也是,熹贵妃这是有意刁难,怎么可能让她轻易地摘了莲花。
檀云一脸的着急和愤懑:“可是娘娘…”
池音对她笑着摇了摇头。
“……是,娘娘。”
距离不够,池音只能继续向前挪动。好在陆地虽然到了尽头,但池塘边缘再往前,还有一小片松软的淤泥,由高至下,只不过在水里。
池音提起裙摆,试探着踩了一只脚进去,落到那松软的淤泥上。
池水没过小腿,很快就传来凉意。
“娘娘…”
池音笑着拍拍她的手:“可以踩,只是湿个鞋而已,不打紧。”
说罢,她另一只脚也伸进了水里。
鞋子瞬间进了水,小腿上的衣料也被打湿,贴上了皮肤,冰冰凉凉的感觉,侵袭进来。
而池音关心的只有前面的那朵莲花。
这下,距离大概够了。
她重新伸出手,去够那莲花。
“怎么还差一点儿…”
只差那么点儿距离了,池音便下意识地又往前挪了一小步……
终于!指尖碰到花茎了!
她用指头尽力一勾,把花茎抓到了手中,再狠狠一折,莲花便顺利地被她摘了下来。
岸上的檀云,也高兴不已。
“娘娘快上来,奴婢扶着您!”
“嗯。”
池音吃力地提起因为吸了水而变得沉重的裙摆,从淤泥中拔出了深陷的脚。
只是刚转身朝岸上的方向迈出去一步,后一只脚踩着的淤泥突然散了!突如其来的一滑,她整个人也意外地猛然间向后坠去——
“娘娘!”
“扑通!”
她娇小的身影,落入水中也并没有激起很大的水花,但这轻微的落水声,直直地吓坏了檀云。
“来人啊!我家娘娘落水了!”
“来人!来人!”
檀云睁大眼睛看着水面,眼中尽是一片慌乱的神色,每一声喊都用尽了全力,喊到连嘴唇都变成了青白之色,浑身发抖起来。
“谁来救救我家娘娘…”
桥上的熹贵妃也花容失色,没想到会出了这档子事儿,忙叫身旁的奴婢也叫喊求助。
“来人!这里有人落水了——”
…
冰冷彻骨的池水从四面八方地侵袭过来,水进到鼻腔、喉咙里,呛得人生疼,下动作地吐出去,就是更多的水进入身体。
池音一开始还能扑挣扎几下,但随着渐渐下沉的身体,越来越使不上力气,到最后只能任凭自己向下沉去,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了。
唯有手中还要松不松地握着那朵莲花。
莲花洁白无暇的颜色,甚是清雅温和。
像极了那年救了她的少年郎。
阿渊哥哥…
你还会来救我吗……
她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想要再见一次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是直到最后合上眼,她也没能等到。
七月天,冷得彻骨。
…
涟清宫。
布局稀疏但舒适沉雅的房间里,檀木雕花床边正围着一众人。
“涟妃如何了?”
顿了一顿后,太医规规矩矩地收回手。檀云也利落地将池音的手挪回了被子下盖好,重新一脸严肃担忧地站回旁边。
“回皇上,幸亏救的及时,涟妃娘娘已无大碍。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涟妃娘娘本就体寒,身子孱弱,不能耐受寒凉刺激,这次的落水,大大地加重了涟妃娘娘的寒气和湿气,使得娘娘的身体更加虚弱,子宫受寒,以后要想怀孕便困难了。”
对于太医如此的说辞,裴翊并没有太大反应,问:“太医院能医治吗?”
“皇上放心,宫寒并不难以医治,只要施以灸疗,辅以药膳,很快便能调理过来。”
“嗯。”
即是是面对太医提出的可医治,裴翊看起来也并没有高兴的迹象。
“张太医,你先下去吧。”
“是。”
“皇上,臣妾不是想要陷害涟妃妹妹的,是涟妃妹妹说那莲花与臣妾相配,一定要去采给臣妾的,臣妾如何劝她她都不听。”
熹贵妃也一直在屋内,张太医出去后,她便找准时机开始了“辩解。”
檀云一听,瞬间替自己现在还躺在床上的娘娘憋屈:“皇上,事实不是这样的。是熹贵妃她…”
“都出去。”裴翊看向床上苍白瘦弱的人儿,冷冷地道,“涟妃还正昏迷着,你们太吵了,扰了清净。”
饶是檀云有再多的苦要替自己的主子诉,也不得不听令退下。熹贵妃也一样。
待她们出去后,裴翊在床边坐了下来,将被子又向上拉了拉。
此时躺在床上的人儿,看着真真儿是毫无生气,脸和唇都毫无血色,呼吸都薄弱得几乎难以探到。
“你方才说是谁救了涟妃?”
他垂眸平静地看着池音,问话则落到了旁边的太监身上。
太监躬着身子,恭敬服顺地回答:“内官监的首领太监,陆川。他称当时正巧去皇后娘娘那儿派送消暑的冰块,路途中听到求救声,才赶来救下上了涟妃娘娘。”
“陆川?”裴翊扬了一个声调,“这名字有些耳生,朕见过么。”
“回皇上…”
“咳、咳咳…咳咳。”
恰巧这时,床上昏迷的人儿传出了几道咳嗽声,裴翊的注意力便自然而然地被转移。
“妧妧,你醒了。”
裴翊这会儿倒是神色紧张,眉宇间写满了对她的关心和见她醒来的激动。
“皇上…您怎么在这儿?臣妾…”她咽了下发疼的喉咙,哑声喊,“臣妾…”
“不舒服就别说话了,你的身子现在正虚弱,理应多休息。”
“…嗯。”
池音从被子中探出手来,抓住了裴翊的一只手,紧紧地贴在心口。
“皇上,能不要走么…”
裴翊显然是被她这一举动惊了下,良久才回握住池音的手,把她弄乱了的被子重新遮好,碰了碰她的脸。
“朕不走,朕就在这儿守着妧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