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澡堂里的水蒸汽越来越多，周围一切都影影绰绰。
满大禾哈哈哈大笑：“就这，就这？”
笑声戛然而止。我们看到整个澡堂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很多面镜子，闪着光。
蒸汽中，这么多镜子里，同时出现了一个人影。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爬到其中一面镜子上，全身力往镜子里挤。
因为镜子出现的人，正是满小禾。
几面墙上，出现了成百上千个满小禾。每个她都明媚动人，姿态不同。有侧目笑着，有眼神顾盼流连，有站在那里双手合十，有跪在地上顶礼膜拜……
女人一边摸着镜面，一边嗓音沙哑，似在哭泣，也在惨嚎。
满大禾抄着棍子对着镜面砸。
“嘭”一声巨响，棍子竟然打在墙上，飞了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镜碎之相。
“怎么回事？”满大禾转头看我。
此时水蒸汽朦胧，我后退着靠墙，顺着墙边正在往外溜。
身后的墙面上，出现了无数个满小禾，各种妩媚青春的动作。
这些影像映在我的身上，还在继续表演着。我有点明白，镜子小张这版手段，有点类似投影仪。
墙上应该没有镜子。
他利用光线和汽体，模拟出镜子的效果。
我浑身凉飕飕的，镜灵师的手段，果然是牛逼至极。
我顺着墙摸索着要出去，满大禾陡然冲过来，照着我就是一棍子。
我一头钻进水蒸汽中，利用澡池子的阻挡，暂时藏起来。
满大禾到处乱跑，身影若隐若现，不时发出尖锐的喊声。
我心中大安，没想到镜子小张如此牛逼。
这不妥了吗。
就在这时，镜面中的影像忽然发生了变化。
本来映出的满墙满小禾，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始迅速衰老。
女人跪在地上，正抚摸着墙上的满小禾图像，看到衰老了，她发出一声尖叫。
满大禾停下来，盯着墙面上数以万计的满小禾，全都在衰老，变丑，她抄起棍子拼命砸着，发出巨响。
满小禾不断变老，也渐渐变得非人起来。脸开始腐烂，眼球子从眼眶中流出来。
像是个老妖精。
女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用手使劲儿抓着墙面，淋淋漓漓都是鲜血。
我躲在热水池子底部，探个头往外看，喉头动了动，镜子小张这一手真狠。
让女人亲眼看着自己，从年轻貌美，在极短的时间里，衰老变丑，最终成为一个妖怪。
手段也挺残忍。
这个漂亮女人，竟然也开始变化，她脸上的肉和头发开始往下掉，一掉一大把。
最后头发掉光了，牙也没看，嘴窝深陷，眼窝也凹进去，变成了一个秃头的老妪。
可也别说，她变成这个模样，终于开始像满小禾了。
现在那么漂亮，和小禾一点都不搭。
满大禾疯了一样，用手里的棍子砸着墙面。如果挂着镜子，恐怕这时已经一地的碎玻璃了。
而现在，不过把墙打坏，却不能阻止影像播放。
我不忍再看，缩头下来，心中是无尽感叹。
周围水烟昭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我已经有了准数，满大禾算上满小禾，两人捆在一起都没有镜子小张厉害。
镜子小张不是胜在法术，而是幻术。他的幻术真是直指人心。
我点燃一根烟，一口一口抽着。
抽了一会儿，外面没动静了。我纳闷，仔细看了一下，只见水蒸汽外面闯进一人。
五大三粗，单手拎着大水桶。
这人来到墙边，单手抄底把住水桶，猛地用力，水桶里泼出很多深红色的液体。
一股股味道，有些刺鼻。
我马上反应过来，是血。这股味道很熟悉，应该是狗血或是鸡血。
她一边走一边泼，四面墙上被污了一大片，血淋之处，所有的影像都消失了。
而且水蒸汽也在消散。
我躲在水池角落，偷偷看着，终于认出泼血之人是谁了，正是满大禾的一个女徒弟。
满大禾疲惫地坐在砖头上，棍子扔在一边。又老又丑的满小禾，像是老猴子一般，摸着血淋淋墙面，嗓子已经哑了。
女徒弟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搂住满小禾，把她的嘴凑在自己的鼻子上。
满小禾佝偻身体，活像魔戒里的咕噜，开始贪婪地吸食女徒弟的鼻子。
此时蒸汽散尽，视线很清晰，能看到鼻子里喷出很多白色丝状的东西，被满小禾吸进嘴里。
最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满小禾慢慢长出头发，一张脸皱皱巴巴的老皮，在缓缓平整，眼球从眼眶里鼓出。
我打了个激灵。
这下全明白了。
那天晚上窥探满家，看到女徒弟从二楼下来。二楼本来是满小禾住着的，女徒弟上去干什么呢。
女徒弟原来在用自己，来供养满小禾！
随着满小禾慢慢恢复美态，这个女徒弟脸色极为苍白，像是鲜血过量。
身体一滑，落在地上，昏迷不醒。
满小禾还跪在地上，用嘴一下一下去拱女徒弟的鼻子，女徒弟窝在地上，已经不动了。
满小禾就像是刚刚出生的狗崽子，在吸食已经死去母狗的乳液。
我眼前发黑，一屁股坐回澡池的台阶上，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