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结婚了发现男朋友网贷偷偷用我的身份证。
我的照片漫天飞的时候,他竟还有脸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1
一觉醒来,我在公交站台。
行李箱和大包小包的衣服被局促地堆在脚下。
八点钟,我准时醒来,抬头看见上班的男男女女已将我团团包围,早上的哈欠声和小声的议论将我淹没。
我像动物园的猴子被人围观。
我咳嗽了一声,将脖子上的围巾拉起遮住脸。
吱——公交车停靠在路边,待等车的人蜂拥而上,艰难关上门摇晃着开走了。
“汪海成,你个混蛋!给我接电话啊!”
我抓狂地一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电话。
打到第八通的时候,电话终于通了。
“汪海成,你个王八蛋!你躲起来算什么东西!你自己欠的钱凭什么让我还!”
我不顾影响市容,大声地向电话那头嘶喊着。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号码的?”那头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
讲真的,如果可以,我一定顺着网线过去把他从被窝里揪起来痛打一顿。
“先别说这个!贷款到底是怎么回事?我tm的银行卡、信用卡全都被冻结了!”我咬牙切齿地说着。
“啊?怎么会这样?”
“你再给我装!我账户为什么被冻结你不知道?催账的人电话都打到我家里了!”
“真真,你听我说,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明明他们和我说可以再缓一缓的。”
“你没想到什么?没想到办贷款还要用自己身份证?你都多大人了,贷款不能去正规机构吗?!”
“这次真不怪我!我的身份证去银行信用低办不了,那时候我家里急着用钱,实在没办法才想先用你的名义网贷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家里有困难,你爸的公司黄了?”
“差不多吧。”
“放屁!你可真孝顺!你前段时间买的限量版鞋子、提的新车合着都是靠我在网上卖血换来的?!”
“我用的钱不多,等我缓过这段时间我就把钱还你。”他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20万呐,这叫不多?!你是小少爷,你知道我打工多少年才攒够二十万吗?你知道我昨天交不上房租,是在哪里睡的吗?在tm的大街上!”
“汪海成,因为你,我tm的睡大街上了!”
嘟——手机居然低电量自动关机了。
一肚子怒火和委屈无处发泄,我差点将手机扔了出去,但是仅存的理智制止了这一行为。
我用脚狠狠地踢了台柱,蹲下来将头埋到胳膊里,泪水模糊了双眼。
2
坐在出租车后座,我脑子里全是二十万、二十万。
司机放着老年迪厅的音乐,有节奏地嚼着口香糖。
“喂,小姐,咱去哪?”司机回过头,拍了拍副驾驶的座椅说。
“去......去中央新城。”我回过神来,想了半天,只有这一个地方可去了。
微信上仅剩的零钱够买一只烤红薯,我在蒋玉家门前蹲坐着吃了起来。
太过劳累下,我坐在台阶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真真,钱真,醒醒!”
我抬头才发现是蒋玉下班回家了,而我已不知不觉躺到了傍晚。
她的脸上满是担忧,旁边还站着一个男生,很高,穿着白色卫衣,看起来像学生。
这人没有说话,我猜想应该是蒋玉在读研究生的弟弟。
蒋玉开门将我带到家里,又把家里的沙发床收拾出来让我暂时住在这里。
在我和汪海成吵架时,她永远都是那么可靠,她是我在这个陌生城市里的避风港。
3
夜晚,K市的顶楼看夜景还是那么漂亮。
“我真搞不懂你,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蒋玉递给我刚刚拌好的便当,热气腾腾的。
我接过来狼吞虎咽吃着:
“姐妹,我妈找的算命的真的好准,她说我这个月有破财之灾,我果然一夜变穷,你也让她算算,看看你今年有没有桃花运。”
“我看你不只是破财,你都快有牢狱之灾了!还有,你没去上班?”蒋玉用手指轻轻拨弄着手机,想必是回复一些工作上的事。
口有些干,即使裹满汤汁的饭粒也让我有些难以下咽。
“没有。有人去我公司闹事了,老板说这段时间刚好让我休一下年假。”
蒋玉的手机亮了一下,来了一条新消息,她看了一眼,慌张地合上了屏幕。
“什么啊?”我问。
“没、没什么,是我工作上的事。”她有些结巴地说。
我探过头去:“我看着像图片啊,工作上的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阳台门突然被打开,蒋玉的弟弟蒋柯雨端着两杯牛奶走了过来:
“姐,牛奶。”
他将一杯推到我面前,说:“姐,这杯是你的。”
好像刚洗过澡,他穿着清爽的薄荷色睡衣,头发上还有未干的水滴。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被蒋玉叫住了:“等等!”
蒋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亮亮地说:
“喂,今晚十点jeans的livehouse,去不去?”
我摆摆手:“啊?都几百年不去音乐节了,年龄大了,听不得吵的,不去不去。”
“哎呀,去嘛,我们好久没一起听jeans的现场了,平时都没人和我去。今天周五,而且我们还有一个保镖!”她冲蒋柯雨使了个眼色。
他用手指指着自己,做出一个“我啊?”的口型。
好吧,我心想,也正想把这些糟心事暂时忘掉,好好享受一下人生。
4
还没到现场,就看见舞台上的灯光闪烁,台下的人影像一棵棵小树,密密麻麻地种植,随着夜间的风和音波摇摆。
我们准备买些路边卖的饰品,以前每次逛商场都觉得幼稚的饰品店,开在街头小摊,居然有让人津津有味挑选的魔力。
票是蒋玉临时在二手市场淘来的。
“我先去找卖家取票。”
“你们站在原地不要走动。”
“好。”
我和蒋柯雨戴着奇怪的发箍,举着五颜六色的荧光棒,乖巧地站在广场边缘,像等待妈妈回来的小鸟。
我抿着嘴,和生人一起总让我倍感紧张。
好在现在人声鼎沸,不开口也不会很尴尬。
旁边的黑影突然动了起来。
“姐,你要不要试试我这个。”蒋柯雨摘下自己的发箍,说。
“什么?”音乐太大声,我只能看见他的嘴巴在动。
他压低了身子,将手附在我的耳边说:“我说姐姐要不要试试我这个?”
他凑得好近,清澈的声音像雨滴穿过空气,滴在我的耳膜上。
“哦哦,好。”
尴尬的情绪已经让我的大脑来不及思考。
我手上拿着我和蒋玉的东西,手忙脚乱地腾出手来戴上。
发箍上是粉白相间的小羊耳朵。
蒋柯雨用一种热烈的目光端详着,让我无处可躲。
他冲我比了一个大拇指,说“好看。”,笑容灿烂得像是夺走了我八辈子的阳光。
年轻真好,我在心里感叹着。
5
上一次凑这种热闹,还是在读大学的时候。
我和汪海成就是在一场音乐节认识的。
那时他做场务,勤勤恳恳在台下调试着设备。
我注意到他,因为他穿了一件扎眼的粉色兔子套装。
当时我和舍友在这里兼职发传单。
我说,这兔子还挺可爱的。
舍友说不然,我刚在后台看见他和男生手拉手,我觉得他不直。
我们打赌,猜错的人要买三天奶茶。
于是我鼓起勇气走上前去,递给他一张传单。
他那时弯着腰不解地看着我。
那一天我喝了三杯奶茶。
晚上睡不着,我拿起枕边放着的花花绿绿的传单,冲着上面黑色马克笔写的数字傻笑。
不知道是咖啡因还是别的作用,在安静的深夜里,我听到心脏在砰砰跳。
身边蒋玉已经睡熟了,呼吸均匀地吐在我脸颊。
今晚玩得很累,蒋玉可能最近压力太大了。
她像一只亢奋的兔子拉着我的手在台下蹦着跳着,挥动着双手的荧光棒。
明明只喝了一杯牛奶,她却像喝醉了一般跟着乐队大唱rap:
“我就是不回消息,加班、调休都给我get out……”
弟弟在一旁帮我们拿着包包,冲我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又压低了帽檐。
我蹑手蹑脚地起身,走到客厅拿我充满电的手机。
“哎,居然忘了开机。”
我自言自语地打开手机,在飘窗的蒲团上坐下。
刚刚登上微信,无数个红点直扎我的眼睛。
爸妈发来无数条消息,还有十几通未接电话。
我叹了口气,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告诉他们的,现在看来非说不可了。
爸妈一直不希望我在k市工作,在老家小乡镇考个事业编是他们认为最安逸的未来。
可惜当年我年轻气盛,认为自己从名校毕业有闯一番的资本。
但是混了这么多年,在公司里连个管理层都算不上。
薄脸皮的我总是在爸妈面前假装过得很好,不肯回老家。
想到爸妈都到了退休的年纪,现在因为汪海成那个混蛋还要为我担心。
我心里恨极了这个和我交往八年的男人。
6
K市的夜晚还是有些冷,我靠着窗,蜷缩着双腿。
手指上下翻动着一条一条的消息。
“真真,最近工作怎么样啊?”
“真真,最近用钱是不是有些困难?有什么困难就和爸爸说。”
紧跟着是一笔两千元的转账。
我的鼻头一酸。
“真真,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坏人了,妈妈怎么收到别人发的你的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问妈妈睡了吗,没想到平时10点钟准时上床的妈妈,都一点多了居然秒回:还没睡,方便打电话吗?
好。
我拨通了电话,对面爸妈两个的语气是掩盖不住的焦急。
妈告诉我今天收到一条短信,说赶紧让你女儿还钱,不然把这些都发给通讯录联系人。
附图是,我没穿衣服的照片。
照片?怎么那么熟悉?我突然想起傍晚蒋玉收到图片消息时慌张的神情!
汪海成不仅用我的身份证网贷,还拿我的照片去贷款?!
仿佛被一道惊雷劈到,我的大脑顿时宕机了,张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蒋柯雨从房门出来去卫生间,路过客厅的脚步声将我吓了一跳。
慌乱中我挂断了电话。
“你没事吧?”
他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脚边的小夜灯烘托出暖暖的光,和窗户外高楼的冷光形成鲜明界限。
“没事。”我用沙哑的声音从喉咙挤出两个字。
“可是你为什么在哭。”
我伸手摸了下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像止不住的水龙头滑到下巴。
7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怎么睡着的,我躺在蒋玉旁边的沙发床上,不敢翻身,因为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双干涸的眼睛像黑洞一般盯着天花板发呆。
早上醒来,我的眼睛肿得像青蛙,弟弟已经出门,说老板找他做项目实验。
我告诉了蒋玉汪海成对我做的事,让我惊讶的是,一向脾气暴躁的她没有像以前一样骂我傻,而是非常平静地说:
“我们去找汪海成算账,但是首先要把他以你的名义贷的款还上。”
蒋玉和爸妈将存的基金取出来凑了凑,帮我还上了那个孙子的账。
再次拨打汪海成电话的时候,他的号码又停机了。
“这孙子又换了手机号。”我咬牙切齿地说。
“走。”蒋玉拉上我风风火火地坐上出租车,开往汪海成爸妈家。
一进门,伯母似乎对我的到来并不吃惊。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十分热情地端茶倒水招待我们。
我不禁想起来第一次来汪家见家长的时候。
那时候汪海成故意吓我说他妈妈是个女强人,十分刁钻可怕,让我在车上胆战心惊。
但是见到伯母以后,完全不像他说的那样,相反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待人如春风化雨一般,让我这个社恐跟她相处起来也十分自在。
其实说实话,和汪海成订婚,有一半是看在伯母的面子上。
她是时常约我去逛街的时尚阿姨,也会给我推荐小众的甜点。
她会为我分析工作上的困难,也会摸着我的头发说像她的女儿。
所以我本来气冲冲地来到汪家,准备撒泼大骂,让汪海成这个混蛋给我滚出来。
现在我看着伯母拿出我最喜欢吃的糖果时,竟无语凝噎。
我知道他就躲在家里的工作室,每次他说没有灵感或者压力大的时候就会断联躲到这里。
起初我联系不到人会到处打电话问,急得发疯。
后来我就习惯了,也不再过问,一个人和朋友逛街聊天。
我知道等他调整好心态会回来找我的,我们还是会和平常一样,窝在我三十平米的小单间看着用投影仪放映的电影。
但是这次,我心里清楚,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8
还是蒋玉开口,让伯母带我们去了工作室。
伯母轻轻推开门,凌乱的房间中间插着一座沙发,汪海成像一条竭泽的鱼斜躺在上面。
腿在沙发扶手上搭着,脚上的袜子一只是红色短袜,一只是灰色长袜。
地上除了各种颜料还有零落的纸团。
伯母打开门退了出去,说你们年轻人的事先谈。
我拨开他脸上盖着的本子,他惊醒说:“你怎么来了?”[计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