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师傅擦了擦汗,硬着头皮道:“大小姐,当初看的时候,纸张、墨色、印鉴、装裱……”
“确实都符合明代特征,画风也是文徵明晚期的路子,秀润苍劲,我们……我们确实没看出破绽。”
李师傅也补充道:“尤其是那青绿设色,雅致不俗,绝不是一般仿手能画出来的。”
这时,马薇薇才像是刚刚想起陈默的存在,侧过头,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介绍道:“这位是陈默先生,我叔叔请来的顾问,对古玩鉴定有独到的见解。陈先生,麻烦你看看这幅画。”
她刻意强调了“独到的见解”和“顾问”这两个词,语气平淡,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微妙——
这年轻人,恐怕是马昌荣先生请来镇场子的,但大小姐似乎并不怎么买账。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陈默身上。
看他如此年轻,衣着普通,除了眼神比较平静淡然之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独到”之处。
那赵老板眼中露出怀疑,两位老师傅更是面面相觑,觉得大小姐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
陈默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平静地对赵老板说:“赵老板,画可以拿出来看看吗?”
赵老板虽然怀疑,但还是示意保镖将一个古朴的长条形紫檀木画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巨大的办公桌上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幅手卷。
手卷缓缓展开,一幅青绿山水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画心纵约五十厘米,横约一米二。
画面层峦叠嶂,松林茂密,一道飞泉从山涧奔流而下,汇入山下潭水。
山石用披麻皴细细皴擦,树木勾点结合,设色以石青、石绿为主,色调清丽,意境幽深。
左上角有题款:“松壑鸣泉图。徵明制。”
乍一看,确实是一幅笔墨精湛,气息古雅的明代青绿山水佳作,与文徵明的画风极为契合。
两位老师傅忍不住又凑近看了看,低声交流:“你看这皴法,这设色……多开门啊!”
“是啊,这松针的画法,这笔墨的老辣程度……”
赵老板则紧张地看着陈默。
马薇薇也站在一旁,双臂抱胸,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个被叔叔夸上天的年轻人,到底能看出什么花来。
陈默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站在几步之外,目光平静地扫过整幅画作。
在外人看来,他这只是粗略的浏览。
但就在画轴展开的刹那,他眼底深处,一抹难以察觉的金色微光一闪而逝。
黄金瞳,开启!
在他的视野中,整幅画作的“气”无所遁形。
纸张蕴含着数百年的岁月沉淀之气,墨色、颜料也带着老旧的气息,这些表层的信息,确实与明代古画相符,足以骗过普通仪器和老师傅的经验。
然而,当他的目光穿透表层,深入画作的核心笔墨意蕴和精神气韵时,却感觉到了一种不协调。
这不是古代仿古,这是利用部分古纸古墨,由现代顶尖画工模仿画风,再辅以某种特殊技术处理,精心炮制出来的“高仿中的高仿”!
其目的,就是针对高端市场,坑杀那些自信满满的行家和藏家!
陈默心中了然,这作伪者的水平,确实堪称登峰造极。若非他有黄金瞳这等bug般的能力,单凭肉眼和经验,恐怕连国内最顶尖的那几位专家,都要费一番手脚,甚至可能打眼。
他收敛眸光,恢复正常视野,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陈先生,怎么样?”赵老板迫不及待地问。
马薇薇也挑了挑眉,等着他的高见,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真假,而是看向那两位老师傅,问道:“张师傅,李师傅,你们当时上手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这幅画的纸张,在某些局部,手感略有差异?”
“比如,看起来同样老旧,但触摸时的纤维韧性,或者对湿度的反应,有极其细微的不同?”
两位老师傅一愣,仔细回想,张师傅犹豫道:“这个……当时注意力都在笔墨和款印上,纸张整体感觉是老的,细微差异没太留意。”
陈默又转向赵老板:“赵老板,您最近请人看画,对方有没有用什么特殊的检测方法?”
“或者,有没有提到画作某些区域有异常?”
赵老板想了想,猛地一拍大腿:“有!”
“有一位朋友用了那种什么高光谱扫描仪,非接触的。”
“他说画的大部分区域光谱反应正常,但在题款和印章附近的一小片区域,光谱特征有极其微弱的异常,像是被什么处理过!”
“但他说这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因为也可能是历代修复留下的痕迹。”
马薇薇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高科技检测都只能发现微弱异常?
这画难道真的仿得天衣无缝?
陈默点了点头,走到办公桌前,指着画作左上角“徵明”朱文印的下方,一片看似毫无异样的空白处,说道:“问题,就出在这里。”
所有人都凑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那片绢素除了略显老旧,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
“这里怎么了?”马薇薇忍不住问道,语气带着质疑。
陈默没有解释,而是对跟过来的阿力说:“力哥,麻烦去找一个功率大一点的紫外光灯,再要一小杯浓度高一点的医用酒精,和一根最细的棉签。”
阿力看向马薇薇,马薇薇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很快,东西备齐。
办公室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陈默要干什么。
陈默先是用紫外光灯照射那片区域,在特定波长的紫外光下,那片空白处竟然隐约浮现出几个极其淡的、不规则的荧光斑点!非常微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两位老师傅脸色变了。
“这是某种有机胶剂的残留荧光反应。”
陈默平静地解释,“常用于现代精细修补或者做旧处理。”
接着,他用棉签蘸取少量高浓度酒精,动作极其轻柔地在那片区域边缘,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地方,快速点了一下,然后立刻用干净的宣纸吸干。
就在酒精接触又离开的刹那,陈默的手指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和力道,在那片绢素上极轻地一拂。
下一秒,惊人的一幕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