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场的宾客都是名流贵胄，林家别墅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真羡慕你啊老林，小晴前段时间是不是又拿奖了？那个什么钢琴大赛？”
“是啊是啊，要是我家那小子有你们家小晴一半出色就好了。”
“没记错的话，小晴是不是今年就毕业了？马上就能进公司了吧？唉，跳级就是好。”
“小祈也是，看到前些天的新闻没，最年轻的影帝呢，你们家这两小孩，不得了哦。”
爸爸妈妈站在楼下，听着众人的夸赞，嘴角根本压不下来。
“小晴和小祈啊，从小就让人省心。”
妈妈刚说完这句话，别墅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一个灰头土脸的胖男孩拉着一个脸色蜡黄的瘦弱女孩跑了进来。
他们身后还追着几个保安。
这架势，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硬闯进来的。
看到我爸妈，胖男孩眼睛一亮，嘴里高声叫嚷着——
“爸！妈！我是林霁！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这一嗓子吸引过去。
看到他和女孩狼狈的模样，不少人面露嫌弃。
“这谁啊？怎么大呼小叫的，好没教养。”
“他们身上好脏，噫，你闻到没有？感觉有股臭烘烘的味道。”
“林霁，林霁，不会是林家之前丢的那个孩子吧？怎么看着跟林晴差距这么大？”
“嘘，他旁边还带了个女的，也不知道什么关系……”
其他人的窃窃私语让两人有些尴尬。
但林霁还是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我爸妈面前，冲他们笑笑，露出一口微黄的牙。
“爸，妈，我回来了。”
“你们认不出我了吗？我是小霁啊！”
一股难以言说的汗臭味随着他的动作飘了过来，爸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肥胖让他脸上的五官挤成了一团，一点也看不出曾经玉雪可爱的小男孩的影子。
夫妻俩怎么都没办法把面前这个大呼小叫的胖子和林霁对上号。
可他确实是林霁。
他亮出左手，无名指的下方有一道浅浅的疤。
那是林霁三岁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留下的。
爸妈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林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爸，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喧哗声，林祈刚好从楼上下来。
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肩宽腿长，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帅气。
和林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旁人看向林霁的眼神又多了些嫌弃。
但林霁没在意这些。
他注意到了林祈对爸妈的称呼，死死瞪着林祈，声音因为愤怒显得格外尖利。
“他是谁？爸！妈！他是谁？”
7
爸妈还没想好如何解释，林祈已经反应过来。
他快步上前，拍了拍林霁的肩膀，语气和善。
“你就是小霁对吧？”
“我知道你，我……嗯，应该算是你的哥哥吧？”
“你走丢之后，爸妈跟妹妹都太难过了，所以爸妈才收养了我。”
是的，在林霁被人贩子拐走的几个月之后，我也找个了孩子，代替了他的位置。
感情不会消失，但有可能会转移。
这个道理还是上辈子的林霁教给我的。
但现在的林霁却无法接受。
他冷哼一声，直接甩开林祈的手，丝毫不给面子。
“什么意思？你是我的替代品？”
林霁无礼的行为，让周围再次响起窃窃私语。
“这个林霁……怎么跟疯子一样，攻击性这么强？”
“就是，林祈都直接坦诚说了自己是养子，林霁真一点面子不给啊？”
爸妈心中也有些不悦。
“孩子，你先上楼换件衣服，这位姑娘也一起，去好好收拾吧。”
妈妈微笑着对林霁说着，但那笑意明显不及眼底。
如今的林霁，似乎根本看不懂别人的脸色。
他恶狠狠地撞了下林祈的肩膀，把林祈撞得后退两步，拉着瘦弱女孩，径直朝楼上走去。
林祈揉了揉肩，还是有些不放心。
“妈，我跟过去看看。小霁见到我不开心也正常，但是小晴还在楼上呢。”
听着宾客们的议论声，爸爸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好，你上去吧。”
林祈赶紧跟上林霁和女孩。
太久没有回家，林霁早忘了别墅的构造。
站在电梯口犹豫了很久，也不知道要按哪层。
还是林祈替他按好了楼层。
“弟弟，你的房间在3楼。”
林霁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弟弟，这是我家，要你假好心？”
那个瘦弱女孩轻轻拽了下他的胳膊。
“小霁哥哥，还有这位哥哥。”她又飞速地打量林祈一眼，蜡黄的脸上染上一抹淡粉。
“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我胆子很小的。”
柔柔弱弱的语气，很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
但林祈并不吃这一套。
“我不认识你，你害怕与否都与我无关。”
“况且我也没有要吵架，这话你应该去跟小霁说。”
听到他的话，女孩眼眶红了一圈，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似的。
林霁动了动嘴，正欲骂人，电梯门打开了。
我站在电梯里，有些惊讶地看向门口站着的几人。
“这两位是？”
其实我一眼就认出了林霁。
哪怕隔了这么多年没见，哪怕他和上辈子翩翩公子的模样完全不同，我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当然，还有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
曾经取代了我位置的人。
把他们再次凑在一起，可是费了我好一番工夫的。
我是衷心地希望他们两人一起烂在泥里。
8
看着林霁和女孩脸上身上的脏污，我后退几步，像是在担心他们会弄脏我的白色裙子。
林霁被我的动作刺激到，突然冲进了电梯，扬手就要打我。
林祈眼神一凛，抓住他的胳膊。
“你想干什么？”
林霁没有理他，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恨意。
“林晴。”
他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
“没想到吧，我回来了。”
我皱着眉，困惑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请问你是？”
短短的四个字，直接让林霁破防了。
“你认不出来我？林晴，你这个不要脸的臭表子，要不是当初你设计我，我怎么会被卖到别人家去？”
“现在我回来了，你等着，我会把你干的一切都告诉爸妈！”
我听着他的无能狂怒，心中冷笑。
林霁好像忘了一件事。
明明是他先和人贩子商量好了要卖掉我给他喜欢的女孩子腾位置，这事落到他自己身上，他又觉得是我害他。
在他眼里，他一点错也没有，所有的错误都是别人的。
林霁张牙舞爪地还想要打我，被林祈死死摁住。
“你胡说什么呢？”
“当初都是人贩子的错，小晴还因为你难过了很久，你怎么能这么骂她？”
林祈怒斥他，林霁却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呸，你少在这装好人，你这个什么鸟占了我的巢，现在我回来了，你早晚得滚出去。”
一句话说的又没文化又没素质，那个被他带来的女孩却还是点头附和。
“对啊，小霁哥哥可是林家唯一的男丁。”
“这林家上下，以后可都是他的。”
她贪婪的眼神落在我的高定礼裙和身上戴着的珠宝之上。
我毫不怀疑，如果这不是在林家，她都想直接上手来抢。
但很可惜，这里是林家。
今天的生日宴办得如此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向外界宣布——
我，林晴，将会继任林氏集团的总裁。
他们二人的太子梦，恐怕是要破灭了。
9
林霁当然不可能想到这一点。
他离开林家实在太久了，久到他根本认不出来，楼下坐着的宾客大多都是林家的合作伙伴。
他也根本意识不到，如果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日宴，根本没必要邀请这些老总。
在深山待久了，他上辈子引以为傲的见识和眼界，早就没有了。
林霁和他带来的女孩收拾好了重新下楼时，我们一家四口已经站在了宴会厅的中央。
他赶紧拉着女孩，硬生生地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又强行塞到了我们中间，把我和林祈挤到一边。
虽然他们换上了昂贵的服装，但气质根本撑不起来，站在我和林祈旁边，更显得像是滑稽的小丑。
林霁倒是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完全没有注意到爸妈微变的神色，还冲我们挑衅地笑了笑。
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林霁的归来并没有影响爸妈的决定。
当着所有来宾的面，爸爸提都没有提林霁一句，直接宣布由我继任林氏集团总裁。
这完全不符合他们心中的剧本，林霁和女孩直接傻了眼。
在众人鼓掌的时候，林霁才如梦初醒一般，大喊着不公平。
“凭什么？我都回来了，为什么是她继承公司？她只是个赔钱货而已，早晚要嫁出去的！”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差点笑出声来。
看林霁的体型，我就知道，他虽然被人贩子拐走了，但这些年根本没受过多少苦。
大山里的重男轻女，上辈子我早有领教。
他那一身肥肉，不知道是吸了多少姐姐妹妹们的血才能养出来。
明明都已经离开了大山，但作为既得利益者，那些愚昧落后，充满了压迫的思想早就深深扎根在他的心里了。
林霁甚至没有认识到，这里不是他成长的环境。
今天的宾客之中，女人当家的并不在少数。
他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果然，爸妈看他的眼神更加失望。
作为贴心懂事的好女儿，我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冲着宾客们鞠了一躬。
“抱歉各位，哥哥他刚刚回来，难免考虑不周，有失礼的地方，我这个做妹妹的先代他向各位道歉了。”
看看谦逊有礼的我，再看看梗着脖子一脸蛮横的林霁，大家心里也有了考量。
林霁虽然蠢，但到底也不是蠢到极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
看着爸妈越发难看的面色，他终于是闭上了嘴。
只是脸上依旧写满了不甘。
我将林霁的表情看在眼里，勾了勾唇角。
他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
世界上哪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偏偏他今天找回林家呢？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罢了。
我的复仇，在林霁踏入林家的那一刻起，才刚刚开始呢。
10
散场之后，宴会厅里只剩下了我们六人。
林霁终于是忍耐不下去，伸手指着我控诉。
“爸，妈，你们真要把公司交给这种恶毒的女人吗？”
“要不是她，我根本就不会被人贩子拐走！”
“你们知道我在山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吗？”
他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将我抽筋剥骨。
听到他的话，爸妈的表情都不太好。
对这个被拐走的儿子，他们心里是有愧的。
但他们也不会是非不分。
“被拐走是人贩子的错，你为什么要怪你妹妹？”
林霁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出他被我反算计的事。
他眼珠子转了转，大声嚷嚷起来。
“要不是她闹着去游乐园，我也不能被拐啊。”
林霁本以为这样说，父母会呵斥我。
但他们却只是失望地看着他。
我也叹了口气，怜悯地看他一眼。
“哥哥，去游乐园前一天晚上，我就把事情告诉妈妈了。”
林霁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想到。
还想再说什么，被妈妈直接打断。
“够了！”
妈妈痛心疾首地看着林霁。
“要不是保镖跟着，小晴也有危险。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心里有怨，但是这跟你妹妹没有关系。”
爸爸也站在了我身边。
“这些年，小晴帮了我很多，公司交给她是最正确的。”
“小霁，亏欠你的，爸爸妈妈会在别的地方补回来。这张银行卡你先拿着，公司，就不要想了。”
林霁气得咬牙。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接过了卡，还是很不服气。
“爸，妈，我可是你们唯一的儿子！”
“凭什么公司没我的份？”
听到这话，爸妈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林霁这个样子，应该根本不知道股份是什么。
虽然我会接手公司，但最大的股东还是爸妈。
以他们这些年来对林霁的愧疚，不会不分他股份。
还是林祈站出来解释。
“爸妈的意思，不是公司没你的份，只是公司会由小晴管理。”
“那有什么区别？”林霁梗着脖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们就是偏心！”
扔下这句话，他气冲冲地拉着女孩走了。
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颓然地像是老了几十岁。
“爸，妈。要不就让哥哥进公司试试吧。”
“可他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管好公司？”
我假装思考了片刻，再次提出建议。
“要不，让他先去下面的部门锻炼锻炼？”
11
宴会之后，林霁消停了几天。
他和他带来的那个叫纪云云的女孩，被我安排进了公司。
林霁成了财务部门的一个小主管，纪云云则是普通员工。
林氏是知名企业，招聘的员工学历起码也是一流本科。
林霁和纪云云两人最多也就只读了个义务教育，能给这个职位，已经是极限了。
可这两人还是觉得不满意。
在他们看来，林氏姓林，林霁是林家的儿子，整个公司都该是他的。
才上了一周的班，秘书部就接到了起码五十份投诉。
按常理来说，员工内部投诉是很少出现的。
这也能看出，林霁跟纪云云两人有多能作。
仗着林霁的身份，两人天天迟到早退，拿着我爸妈给的卡去商场买奢侈品。
财务部门的效率因为他们两人直线下降。
我将投诉信息全部收起来，放到办公桌上。
让助理叫来财务部的负责人李昭。
李昭是个很年轻的女人，一头短发很是干练。
仔细看的话，她走路的时候左腿还会有一点跛。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掌管着林氏集团最重要的财务部门。
李昭敲门的时候，我正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是林立的高楼大厦。
从我的办公室向外望，楼下所有的事物都渺小得像是蚂蚁一样。
“过段时间，我会停掉爸妈他的卡。”
“你多注意些。”
李昭有些激动地点点头。
“好的，林总。”
我轻轻拍了拍她有些单薄的肩膀。
“嗯，我相信你。”
从那个吃人的家庭里出来，一点一点站到如今的位置。
如今她是李昭，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李招娣了。
12
林霁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爸妈给他的那张卡，权限其实在我手里。
他带着纪云云，大肆购买奢侈品，出入高端消费场所。
仅仅一周，就花掉了数百万人民币。
在我刻意的纵容和销售们花样百出的吹捧之下，他们的虚荣心越来越膨胀。
到最后，普通的奢侈品都入不了他们的眼了。
“云云，你说这兰博基尼，档次够吗？”
林霁手上戴着劳力士，本就粗短的脖子上挂了根大金链子，身上穿着满印logo的奢牌服装。
活脱脱的暴发户模样。
纪云云也没好到哪去。
她拎着驴牌包包，十个手指头上戴满了戒指，像极了防身用的指虎。
两人的造型差点把导购的眼睛闪瞎。
他赶紧迎了上来，舌灿莲花，把林霁和纪云云哄得眉开眼笑。
“这不是林家那个刚找回来的儿子吗？”
一个参加了晚宴的二代刚好来提车，看到林霁，和身边的同伴说着。
“啊？就是那个林晴的亲哥？”
他的同伴将林霁上下打量一番。
“这……看来林大小姐总算也是有个污点了。”
两人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林霁和纪云云都听到了他俩的谈话。
“你什么意思啊你？找事是吧？”
林霁的脾气一点就着，抄起店里的花盆，直接朝两人摔去。
花盆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那两个二代虽然也是纨绔子弟，但也很少见到这么疯的。
“神经病吧，有钱买车吗就在这发疯。”
“买辆车很贵吗？老子有的是钱。”林霁掏出那张银行卡，直接扔给导购。
“我要你们这最贵的那台车！”
导购愣了愣。
“您确定吗？我们这最贵的车要三千多万。”
三千多万？
林霁也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
这比他们这些天花的所有钱加起来还多好几倍。
见林霁犹豫，那两个二代忍不住嘲笑他。
“怎么，买不起了？林少爷？”
“谁说我买不起的。”林霁咬了咬牙，“刷，直接给我刷卡。”
“哇，小霁哥哥好棒啊。”纪云云顺势吹捧了一下，声音嗲得在场所有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霁还就吃这一套。
两人旁若无人地表演了一下辣眼睛的调情现场，导购面露难色地拿着卡回来。
“林先生，这张卡已经被冻结了。”
“不可能！”林霁大吼着，脸色瞬间涨红。
怎么可能会被冻结呢？
明明刚才还给纪云云买了个包的。
眼看着导购和那两个二代看他的眼神变得奇怪，林霁感觉自己像被架在了火上烤。
纪云云也慌了。
卡没了，她的奢侈品和珠宝怎么办？
但她很快想到了什么，拉着林霁，耳语了几句。
林霁眼睛一亮，轻咳一声。
“等会啊，我换个账户给你打款。”
亲眼见证了一笔千万级的订单完成，那两个二代对视了一眼，不说话了。
13
林霁开着那辆兰博基尼载着纪云云，春风得意了好几天。
即便没有那张卡，他俩人的消费水平也没有降低，反而越来越大胆。
但林霁多少还有点心眼，从来不把车开回家里，也不把买的奢侈品全部带回家。
直到警察找上门，爸妈才知道，他和纪云云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竟然花掉了五千万。
而其中有四千多万，是挪用的公司资金。
因为缺少了这笔资金，公司的一个大项目直接停转，造成的损失以亿计。
发现账目不对，财务部门的经理李昭直接报了警，这才查到了林霁头上。
“爸！妈！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公司不是咱们家的吗，我缺钱了用一下，怎么能是犯法呢？”
被警察架住，林霁依旧理直气壮。
爸爸被气的脸色苍白。
“哥哥。”我好心提醒道，“林氏也是有其他股东的。”
“况且公司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是要发工资的，公司的钱和给你的钱可不能混为一谈。”
“挪用公司资金，可是得坐牢的。”
听到要坐牢，林霁和纪云云都慌了。
“那还不是你们给的钱不够！”
到这个时候，林霁还在甩锅。
“不就是几千万吗，你们帮我俩还上，还上是不是就不用坐牢了？”
妈妈看着他不知悔改的模样，狠了狠心。
“不可能。”
“几千万不是小数目，现在的林家拿不出这么多现金。”
我小心握住了她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
我知道，她现在很难过，爸爸也很难过。
但这还不够。
林霁受到的惩罚，远远不够。
14
被带上警车的时候，林霁才第一次见到我们的财务经理。
他平时都不怎么上班，当然没注意到，李昭也算是他的老熟人。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林霁甚至都忘记了挣扎。
“二，二姐？”
李昭冷漠地看着他，语气嘲讽。
“可不敢高攀林少爷。”
林霁脸色一青。
他不敢相信，从前唯唯诺诺的那个李招娣居然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可看到她身上的制服，林霁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离家出走，是跑到林氏上班了？”
李昭勾了勾唇，“很巧对吧，我还是你的部门经理呢。”
“小霁哥哥，就是她举报的我们！”纪云云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林霁也十分恼怒。
“好你个李招娣，想害老子？你信不信我叫爸妈来揍死你！”
“李招娣？那个名字我早就不用了，倒是你，李耀祖，你从家里出来，爸妈知道这事吗？”
林霁把头一扭。
“那是你爸妈，又不是我爸妈。”
“呵呵，真想让他们听听你说的这话。”李昭咬牙切齿地说着。
她是李家的二女儿。
上面一个姐姐叫迎娣，下面有个妹妹叫盼娣。
林霁被卖到李家之前，她们姐妹三个虽然不得爸妈喜欢，但最多也就挨两句骂。
厄运就是从林霁来到李家那天开始的。
李父花了大价钱买下他之后，家里本来就捉襟见肘。
林霁又一身的富贵病，吃饭没有肉不吃，睡觉枕头太硬不睡。
偏偏他是个男孩，李父李母将他如珠似宝地宠着。
她们三个赔钱货连饭都吃不上。
就连上学，还是因为义务教育普及，来支教的老师劝了一遍又一遍，才有了机会。
但大姐十八岁的时候，还是被卖给了村里的老鳏夫换了三千块彩礼。
李昭的左腿，就是为了去追回姐姐，被林霁和李父摁住硬生生敲断的。
姐姐嫁过去第二年，就被喝了酒的老鳏夫打死了。
那三千块钱，也只够林霁花了一个多月。
她的腿也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医治，留下了病根。
林晴就是在那个时候找到了她和妹妹，把她们从泥潭里拽了出来。
李昭离家出走，接受教育，进入林氏。
妹妹李盼留在李家，随时观察林霁的一举一动。
林霁从深山里走出来，就是李盼在暗中引导帮忙。
她们的父母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林霁这个吸她们血，吃她们肉的男孩更可恨。他把一切都当作理所应当。
姐姐被卖给鳏夫，就是他牵的线。
姐姐会被鳏夫打死，也是因为这个畜牲。
山里人把女孩的贞洁看得比什么都重，但林霁，却早早地就对发育还算良好的姐姐下了手。
那是李昭这辈子都不愿再回想的噩梦。
如果不是姐姐死命拦着，她也逃脱不掉。
何况，林霁害的并不只有她们三个，被他卖掉的女孩也不止姐姐一人。
他该死。
15
我安抚好父母，从别墅中走出，站到了李昭身边。
“李昭，你做到了。”
我轻声说着。
李昭瞬间红了眼眶。
这是几年和她相识起，我第一次见她落泪。
或许是积攒了多年的恨意和委屈在一瞬间爆发，这个坚强的女孩终于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姐姐。”
我搂住她。
李昭的身形依旧单薄。
十几年的营养不良和这些年仇恨的折磨，让她很难胖得起来。
林霁却吃得脑满肠肥，多么可笑。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
“林晴！”他目眦欲裂，“你设计我？”
“你有证据吗？”我冷眼看着他。
“你，你你……”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想要挣脱警察的束缚，扑上来打我。
警察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一旁的纪云云看得着急。
“你为什么要这样，小霁哥哥可是你的亲哥哥！他是林家唯一的儿子！”
我勾了勾唇。
“唯一的儿子？放心好了，林祈从前能代替他，未来就更能做到。”
“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
“我的好哥哥，你觉得呢？”
林霁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你，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
我冲他笑笑，像小时候那样。
“如果不知道的话，被卖掉的不就是我了吗？”
16
林霁被判了无期，下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单单一个挪用资金罪，当然不会判得这么狠。
像隔壁的纪云云，就只判了五年而已。
但是林霁参与了拐卖妇女儿童。
涉及全华国十几个省份的特大拐卖案告破，消息放出的时候，举国震惊。
而我的爸爸妈妈，在看到被告席上的林霁时，明白了一切，也彻底对他失望。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上辈子的苦难。
林霁小时候聪明，我也不比他差。
人贩子开车走过的路，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哪个村，车上的几个姐妹被带下了车。
到另外一个村，又有几人下去。
虽然这辈子跟在车上的不是我，但我知道，这些是不会变的。
曾经跟我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姐姐和妹妹，还是要经历我所经历过的厄运。
我恨林霁吗？
当然是恨的。
但相比起来，我更恨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更恨压迫女性、重男轻女的思想。
在我有能力的第一时间，我就派人去到了大山——
我曾经最害怕的地方。
我悄悄救出了我记得的那些女孩。
有的才十几岁，就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
有的反抗失败，被锁链紧紧锁住。
还有的，被折磨得精神失常，心智如同孩童。
没有一个女孩过得幸福。
她们告诉我。
这里不止有她们。
林霁为了过得好点，成了人贩子的帮凶，骗了很多我不认识，不知道的女孩。
在无数座大山的无数个小村子里，藏着无数个她们，也藏着无数个我。
从那天起，我和“我”决定复仇。
找到李家的时候，其实有些晚了。
我没来得及救下李昭的姐姐。
但我救下了她和她的妹妹，也从她们那里，得到了关于人贩子的一些消息。
他们行踪不定，流窜在整个华国。
或许因为曾经的表现，林霁和他们始终有些联系。
村子里的一些女孩，也是经由他手，悄无声息地被卖出去了。
顺藤摸瓜，这个丧尽天良的拐卖团伙，终于在十几年后被一网打尽。
但这十几年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有多少女孩丢了性命，丢了尊严。
17
在法庭上，林霁还振振有词。
“她们父母都同意了，我只是个中间人，这怎么就叫拐卖了？”
我聘请的女律师红了眼眶。
“但她们是人，她们也有选择自己怎么活，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清越的声音响彻整个法庭。
“我们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我们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我们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女孩们从观众席上站起来，齐声喊着。
她们大多身体残缺，但依旧光芒万丈。
这并不符合纪律，可法官没有制止。
他敲响了手中代表着正义的锤子。
“是的，她们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