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戳中了心事似的,沈初夏闭口不再言语。
付晴雪见她“闻者伤心”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我先走了,不好让老师等太久。”沈初夏缓步离开病房。
看着好闺蜜离开的背影,付晴雪撅起嘴巴,疑惑的皱眉,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沈初夏,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但是这种变化总归是好的,这就够了,总归不会是什么“魂穿”,“重生”的小说情节吧!
不好意思,你的确无意之中真相了。
沈初夏同蔡培一齐坐在车后座上,开车的是警局新来的女实习警小花,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年轻漂亮有干劲儿。
“蔡教授,要是开得快了,您告诉我呦!”
事实证明,小花不像她长相那般温柔,车速的确很快,四十分钟的车程,她硬生生缩短了一半,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墓园。
这墓园并不对外开放,门边都有相关的特殊人员在把守,出入均是需要证件,看管极其严格。
不过守卫应该是认得蔡培,很有礼貌的点头致意,只检查了沈初夏的身份证,便将两个人放行了。
正值梅雨时节,连绵不断的小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这么淅淅沥沥的下着,仿佛是上天对离开人世人们的悲泣。
最温柔的声音全部被封锁在墓园前方的一个小喇叭内,低沉哀伤的曲子缓缓流淌出来,倾泻在每个人的耳中。
前方已经站满了不少穿着警服的人,随着一声令下,对着纪念碑肃然起敬,稳稳抬手敬礼。
沈初夏看得仔细,每只举起的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着。
谁都知道,这个“礼”不是初见时候的打招呼,而是离别时候的手势。
纪念碑后面还矗立着不少石碑,每一处都是牺牲者的名字。
他们其中,不知道谁就会是下一个,可他们的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
沈初夏搀扶着蔡培,到了蒋兴豪的墓碑面前。
女人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礼,超出90度的姿态展现了她最庄严的敬意。
不远处,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拉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呆愣的站在一边,旁边有几个女警在照顾。
女人穿着白色长裙,胸口別了一只白色的花,就连面容也白的吓人,只有一对眼睛是通红的,布满了红血丝,也无法再流出眼泪了。
这应该是蒋兴豪的妻子。
果真和他说得一样,哪怕现在如此狼狈,也遮盖不住妇人漂亮的痕迹。
从炸弹在男人身下响起的那一刻开始,幸福的妇人就变成了孤苦无依的寡妇。
四岁的小姑娘结合了两个人所有的优点,大眼睛,鹅蛋脸,嘟着小嘴,打着哈欠,并没有哭闹。
显然,她还不知道以后,她再也见不到那个舍得出一个月工资给她买蛋糕的父亲了。
上级对待烈士家属的待遇非常好,吃穿用度,孩子上学的费用,在未来的日子里,都不用发愁,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安稳度日绝对没有问题。
可用命换来的“安稳”,又有几个人想要呢?
沈初夏看着墓碑上刻着的三个字——蒋兴豪,心脏仿佛被重重击打了一拳。
为了保护女孩和自己,为了那份机密文件,他的灵魂将要永驻于底下了。
憨厚的声音仿佛在女人的耳边再次回响起:“小沈同学,别哭了,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
是啊,总要有人去做的。
除了复仇,总要为这重来一次的人生做点什么。
她转过头,看向蔡培,低吟道:“潜伏海龟身边的任务,找到人去做了吗?”
蔡培摇摇头,似乎想到什么,抬眸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女人,眼底闪过几分错愕。
“老师,我去。”
四个字虽然简单,可是却无比的坚定,仿佛上亿年间也不会轻易被磨灭的星石一般。
老者略显动容,拄着拐杖,佝偻着的身体微微开始颤抖,一对老眼昏花的眸子里,甚至开始闪烁起泪花。
“小夏,我不知道这个任务要什么时候结束,一旦被发现,或许你也和他们一样,将永眠于地下。”
“我知道的,我很惜命。”沈初夏扬起一抹笑容,虽然看着有些艰难,更有几分苦涩。
蔡培仍旧询问了一遍:“你真的确定了吗?资料报上去,可就不能更改了。”
“就算死了,也只是无名无姓,甚至得不到一块入驻在这里的墓碑。”
沈初夏当然明白,她没有编制,只不过是一个线人而已。
突然想起来什么,沈初夏喃喃道:“秦川,做的也是这个?”
听她提起这个名字,这一次,蔡培点了点头,缓慢而沉重。
女人察觉到自己心跳不自觉的加快,艰难的吐出一直好奇的问题:“他耳朵……”
“不是先天,因为做这个留下的残疾,然后就退了。”
沈初夏浑身一僵,任由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
她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震撼?悲戚?
好像又都不是。
秦川是秦家的公子哥,名正言顺的大少爷,坐拥无数家产,虽然秦家有二叔,三叔盯着他,不过按照他的作为,想要拿下继承权,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他没有……
做了一个无名无份的警察线人,最后落得惨淡收尾的下场。
“所以他那个开的公司……”沈初夏欲言又止,差不多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蔡培再次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是用来和被调查公司合作的,接触他们的手段。”
女人哽住了,怪不得,为什么这么多年秦川的公司一直不愠不火,这只不过是他用来隐藏自己的手段。
“小夏,我知道你对蒋兴豪有愧疚,可是接受任务不应该以愧疚为开始的。”
“我知道,我没有。”女人耸了耸肩膀:“这些事,总有人要去做的,不是吗?”
雨季还没有过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潮湿的气味,夹杂着草和树木之间散发的闷热气息,只让人觉得讨厌和压抑。
沈初夏将窗子打开:“明天,会不会是好天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