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沙发太矮的缘故,他两条修长的腿呈现着弯曲的姿态,看起来并不是很舒服,可是他没有离开的意思。
沈初夏反应过来,应该是他们两个人有一些话不方便当着自己的面说,于是很识趣的点了点头,道别离开。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红木桌子上的“煤油灯火”燃了几下,忽明忽暗,照映在两个人中间。
蔡培瞧着秦川,神情不似刚刚那么自然,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虽然已经斟酌了很久,可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秦川没有看他,眸子微微垂着,落在那“煤油灯”上,声音淡然:“这灯,还是我一年前送给您的吧,该换了。”
老者的眉眼在葳蕤的灯光下,闪烁着晦暗不明的色彩,开口的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的艰难。
“秦川,他们又来了,来找的我调查。”
“嗯,我知道。”
男人的手指放在大腿上,平展开才能发现,他右手食指的骨节处是弯曲的,像一条蛇一般,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老师,他们又骗了我,上次明明说好了,不会再调查了。”
秦川一字一顿的说着,又将手收了回来。
他身上的每一处疤痕,不是功勋的见证,而是被怀疑的耻辱。
看着这样平静的他,蔡培声音几乎是颤抖的:“老师明白,我已经告诉他们了,别再来了,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男人起身,动作干净利落,表情中却生出几分淡然。
“老师,他们不敢来找我,却还是会去烦您的,我每天也就是这几个地方来回跑,告诉他们吧,也无妨。”
蔡培的嘴唇动了动。
这一年来,秦川的确什么都没干,甚至连自己的公司都不去管,任凭随波逐流,他是不想再惹上任何麻烦。
毕竟,就算是什么也不做,都会被怀疑成723案的幕后主使。
一旦做了,恐怕质疑的目光会越来越多吧。
曾经浴血奋战的同事,曾经携手戎马的战友,此刻纷纷将他视作异类。
“老师,我不应该怪他们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谁让我是唯一一个活着的人呢?或许活着,真的有罪。”
“秦川!你给我闭嘴!”
原本沉寂无声的蔡培,在听到秦川这种话之后,猛然从座位上起身,变得愤怒起来。
可对方仍旧是云淡风轻的耸了耸肩膀:“老师,别紧张,您知道的,我不会死。”
“我要好好活着,是他们告诉我的。”
“明天我会来学校准时上课的。”
秦川开始向门外走了:“老师,再见。”
在男人两只脚都跨出去,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刻,蔡培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叫住。
虽然这句话挣扎了很久,可老人还是询问了出来。
“秦川,你后悔吗?你恨过我吗?”
门内门外沉默了一分钟。
“您还是我的老师,选择是我自己做的。”
这便是从未“恨过”,也未“悔过”的意思。
沈初夏回到宿舍,洗了个澡,又用红药水将身上跌打受伤的地方揉了一遍。
其实不疼痛,只不过她肤质比较特殊的原因,青一块,紫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付晴雪的电话打过来,照例询问她今天过得如何。
沈初夏怕她担心,再冲动之下,去找周康算账,所以没有讲晚上发生的事情,不过还是说了秦川明天要给他们代课的事情。
【挖槽,师兄妹升级到师生恋?你们两个可真的够会玩的。】
【不过秦川一定是大佬吧,能教博士上课,肯定不一般呐。】
想到秦川自己做的公司,沈初夏对于“秦川的能力”还是保持怀疑态度的,不想再看付晴雪各种天马行空的“YY”,挂断电话便说自己要睡了。
可是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晚上秦川冲进来救自己的画面,那张在月光下照映的脸,她好像……忘不掉了。
“沈初夏!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她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将被子蒙在头上。
第二天经济学理论课之前,沈初夏提早到学校门口等秦川。
这是蔡培特别嘱咐自己的,她不敢耽搁。
因为昨天身上受了不少伤,她今天穿着长袖衬衫,半身长裙,波浪长发自然的垂在肩头,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大方。
她站在校门口,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毕竟“A大校花”的名号,还是很响亮的。
银白色的奔驰大G在校门口停下,沈初夏认出来,这是秦川的车,于是立刻摆出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车门被推开,喜宝从里面窜了出来,看到沈初夏顿时变得格外欢欣雀跃,甩着大尾巴,在她的身边又蹭又舔。
一人一狗已经许久没见面了,免不得亲热了好一会儿。
秦川便在旁边优雅等着。
直到男人咳嗽了两声,沈初夏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她指了指喜宝:“你怎么把它给带过来了?”
他转动手中的车钥匙:“我自己开过来的,它会看车。”
沈初夏满眼惊喜的看着喜宝,拍了拍它的狗头:“没想到,喜宝这么厉害呢!”
喜宝似乎能听懂她的夸赞,低声“呜呜”了两声,快活的不得了。
A大校园原本是不让狗进入的,可是秦川情况特殊,喜宝是一条工作犬,出示了狗狗的相关证件之后,便被放行了。
显然,沈初夏还是低估了拉布拉多的吸睛能力。
一路上,几乎都在有人看着他们。
快到教学楼门口的时候,一道人影朝着沈初夏扑了过来,将女人吓了一跳。
鼻青脸肿的男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她的脚边。
“沈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这声音,这身形……
定睛看去,竟然是昨天晚上刚刚被秦川修理过的周康。
他怎么又黏过来了?
不过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他一声一声叫着道歉,加上这浑身是伤的模样,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沈初夏皱眉,盯着他快被揍成猪头的脑袋,又用余光看了看秦川。
昨天晚上,他好像没有下手这么狠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