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接触并不深,不过看他对蔡培的态度,便知道他不是蛮横无礼之人。
不过刚刚对待年龄同蔡培相差不多的老者,就算是不喜欢,应该也不会那般不尊重。
“蜗牛吗?”
秦川猛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她,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沈初夏在他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抹压抑的暴虐和肃杀。
可是一恍神,又不见了,他仍旧是一副清冷的样子。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刚刚不同于往常的严肃,放缓语气:“走快些,他们在等。”
沈初夏没敢再多问什么,紧紧跟在后面。
不过她知道,这秦家,绝对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
穿过葡萄藤小径,又是一片比较宽阔的假山花园,小桥流水人家,别有意境,再后面,才到了住宅。
门口,已经有女仆在候着,帮助所有来得客人换鞋,沈初夏不太适应这种周到的“照顾”,说了句谢谢,便自己动手了。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旁边还站着刚刚那个中山长褂的老者。
“老爷,大少爷到了。”
一直闭眸休息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扫过秦川,落在了沈初夏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虽然他在坐着,自己在站着,不过莫名其妙的,沈初夏居然有一种反而是他在居高临下的感觉,如芒在背。
“爷爷,这是沈初夏。”
“嗯。”秦扬帆点了点头,言简意赅的评价:“长得的确是漂亮,听说还是A大的经济学博士?”
沈初夏点了点头,略显局促:“是,刚刚考上的,还没报道。”
“都坐吧。”
秦川坐在玉石茶几的对面,沈初夏也坐在他旁边。
这种家庭氛围,非常——诡异。
她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在沈家,虽然她不受待见,不过在李文雅和沈星,沈俊之间,还是能感受到母爱亲情的。
可是现在……不应该是隔辈更亲吗?
“小半年没回来了,你周姨亲自下厨,都是你爱吃的,来吃饭吧。”
说着,便由管家扶着,前往餐厅。
秦川也跟着起身,睨了一眼沈初夏,示意让她也跟上。
“小川,快让我好好看看,怎么又瘦了?我就让你搬回来,你这孩子,真倔。”
一个穿着柔纱长裙的风韵女人走了出来,身上还系着未脱下去的围裙,看着秦川,满脸慈爱。
“周姨,您不用担心我,我挺好的。”
唯有面对周荷月的时候,男人满脸的防备才放下来几分。
“好孩子,快,多吃点。”周荷月有些激动,连忙给他夹菜。
她二十六岁嫁给秦川的父亲,当时秦川已经六岁,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要孩子,这是当初秦海娶她过门的条件。
周荷月没有埋怨过,对待秦川视如己出,和自己亲生儿子无异,这份心,也是很少有人能做到的。
沈初夏歪头看着眼前这“母慈子孝”的场面,禁不住心生感慨。
看来,之前是自己想太多了,根本没什么“后妈虐待”这一说。
准备饭菜可以伪装,关切的言语可以伪装,但是眼底流露的真情实感和关切,是没办法装出来的。
一个后妈尚且都能对待孩子这么好,而自己那个亲妈,根本不及万分之一。
想到李文雅,沈初夏眼底浮出几分失落和无奈。
自从酒店说出“脱离关系”的话之后,沈家人,压根就没有联系过她,除了沈俊在微信上大骂自己的消息。
“这个是?”
周荷月终于注意到了坐在秦川身边的沈初夏,夹菜的筷子停了停,又收了回来,审视着她。
“沈初夏,我的……女朋友。”
最后三个字,有很明显的停顿,显然是连秦川自己也没太适应这种关系变化。
“所以您和爷爷,不用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周荷月的态度明显还比不上秦扬帆,这让冒牌货沈初夏还是心中一沉,不过竭力维持着镇定。
妇人解开身上的围裙,冷冷道:“怎么,都不会叫人的?”
听到这话,沈初夏浑身一僵。
她想到了上辈子自己第一次去见唐睿父母时候的情景。
这话,如出一辙。
面对他们的时候,自己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可就算如此,也受尽了打骂和苛责,每一天的日子,都如同炼狱水火之中。
她绝对不要再回去!
“妈……”
沈初夏的声音不受控制的有几分颤抖。
而后,餐厅内。不,乃至于整个老院都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沉默。
就连一直处变不惊,脸上始终挂着和蔼笑容的李管家,表情也开始崩塌。
向来临危不乱的秦川,脸色也不大好看,餐桌下面的手,拉扯了几下女人的衣角。
在这近乎于“窒息”的氛围之中,沈初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多么离谱的话。
妈?
沈初夏脑海里快速的旋转着,想要找到足以合适应付此刻场面的理由,还没来得及弥补的时候,周荷月冷嘲热讽的声音已经响起。
“呦,刚刚只是女朋友而已,连婚都没有订,这声妈,我可担待不起。”
“我……那个……”
秦川眉头微微蹙起,只觉得刚刚沈初夏的反应不太对,她不是这种容易出错的人。
“周姨,您别介意,第一次回来,她很紧张。”
沈初夏垂着头,没敢再吭声了。
见秦川替她说话,周荷月也没再反驳什么。
这个沈初夏,她前几天刚有耳闻,说是在酒店的答谢宴上,让沈家夫妇下不来台,还扬言要脱离关系。
在周荷月的眼中,这就是“不识大体”,“离经叛道”的东西,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
这种人,想进秦家的大门?做梦!
饭局气氛很尴尬,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门,再次被打开。
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体态挺拔,西装规整,一看就是刚从哪个大型会谈上,作为发言人下来的。
“小川回来啦?”
中年男子放下公文包,就着仆人端过来的水洗手,而后走向餐桌。
靠近了便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和上座的秦老爷子面容有几分相似。
“嗯,二叔。”
身侧的秦川不咸不淡的叫了一声,看不出什么异样。
不过沈初夏却想到了刚刚在来的路上,秦川也提起了这个“二叔”,但是态度却十分微妙。
“这次回来,就常住吧,你耳朵不好,就别到处乱跑了。”秦陆接过管家递上来的碗筷,话语平淡如同唠家常一般。
沈初夏一怔。
从进入老宅开始,这里的人仿佛墨守成规一般,说话都会刻意放慢语速,就是好让秦川判断唇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没人提起他失聪的事情。
就连再关心的周荷月,也没有说。
此刻,在餐桌上,却被秦陆这样大咧咧的提了出来,不像是亲人之间的关心,倒像是一种提醒——你是一个残废,残废就应该在残废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