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宇文乾也正坐在房中发呆。
德全进来将窗户关了，笑道：“主子，眼下风云大作，恐怕一会儿就要下雨了。更何况又是难得的清闲，不如休息一会儿吧。明日还有一场恶战呢。”
“嗯。”
宇文乾只是淡淡答应一声，便没了声响。
“不如去找宋姑娘下棋？”
德全试探地问道。
宇文乾脸上少有地显出有些挣扎的神色来，半晌方才微微摇了摇头，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坐椅上。
德全见状不敢做声，只得收拾了东西便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的安神香点燃着，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宇文乾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半晌方才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
宋初沉吟半晌，方才将一封信绑在鸽子腿上，轻轻摸了摸那只鸽子。
“小姐，算算时间翠竹姐恐怕是要生了。”银桃小心地看着自家小家写完了信，方才细心地提醒道。
宋初露出恍然的神色来，微微笑道：“幸亏有你提醒我。若不是你提醒了我，现下我恐怕都已经忘记了。也罢，你去将我上次带来的镶嵌祖母绿的簪子拿来。”
银桃闻言答应一声便去拿，只是拿来的时候脸上便显现出了几分犹豫的神色。
“怎么？”
宋初一面接过那簪子一面问道。
“小姐，这簪子可是老夫人没去世的时候留给您的，意义不同寻常。何况也是十分贵重，等您回了京城也可以再送翠竹姐姐，眼下为什么不换个礼物呢？”
银桃又看了一眼那簪子，有些心痛地说道。
“旧物送旧人，哪里不好了。”宋初淡淡地说，“这簪子虽然意义很大，可是翠竹也帮了我很多忙，何况日后回到京城多有用得着曹川的地方，便给了她吧。”
银桃闻言倒也不再说什么，便从抽屉当中拿出一个十分精美的盒子来，小心翼翼地将那祖母绿的簪子放在里面。
“若是咱们还能够回到京城，自然是极好的。可若是回不去了，这簪子就给他们做个念想吧。”
宋初轻轻拿起那盒子也一起绑在鸽子腿上，一面缓缓地说道。
“小姐！”
银桃顿时变了脸色，“小姐您怎么能这样说？咱们一定会回去的。眼下东胤虽然看起来兵力很多，可是他们已经没了物资，撑不了几天了。据说西潘从今天开始就已经准备撤军了呢。”
银桃着急地说道。
“西潘撤军？”
宋初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随即追问道。
“是。”银桃急急地说，“我也今天方才听一个士兵说的。据说西潘今天从前线撤了好多兵力走了，说不定就是准备回他们西潘去了。”
“不可能。”
宋初果断地说，“这一定是障眼法！”
“为什么啊小姐？”银桃有些不解地说，“要知道西潘和东胤一向就不和，现在他们更是没了军饷，就算撤军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他们协议已经达成，绝不可能突然撤军。何况眼下是咱们处在败局，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西潘丁巨向来老谋深算，咱们可不能着了他的道儿！”
宋初一面说一面便站了起来，“四皇子那里有没有得知这个消息？”
银桃怔了怔，老实地道：“不知道。”
“明天就是大战了，现在士兵们万万不能有这个念头。”宋初严肃地说，“我还是去见一见四皇子的好。”
“是。”
银桃闻言也是神情一肃，连忙拿了一个薄薄的披风披在宋初肩膀上，又去拿了油纸伞，看着外面的天气有些担忧地道：“可是小姐，外面现在眼看要下大雨了，要不我们等一会儿？”
“不，就是现在去。”
宋初微微摇头，神情果断：“谁知道多耽搁一秒，又会出现怎样的变故？”
“小姐说的是。”
银桃只得在心中叹息一声说道，恭顺地将油纸伞举过宋初的头顶。宋初抬起眼睛来看了一眼外面风雨大作的天气，不禁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但随即便坚定了走出了屋子。
“咚咚咚。”
风雨大作中，几声微弱的敲门声传来，几乎被掩盖在了雨中。
“谁？”
德全一面将手中的书放下，一面走出来警觉地问道：“四皇子已经睡下了。”
“是我。”
一个清淡的声音传来，德全不禁吃了一惊，连忙走上前去开门。外门站着的果然是宋初和银桃主仆二人，大雨中倒是很有些狼狈。
“原来是宋姑娘！”德全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外面下的这么大，没想到宋姑娘您居然会来。请稍等一下，四皇子他刚刚睡下了，我去叫他。”
宋初犹豫了一下。
“他刚刚睡下？”
“嘿嘿，是。”德全笑着答应一声，“四皇子这几天为了明天的战事着急的不得了，刚刚还在和几个副将商量明天的细节，可能是是在太累了。”
“恩。”
宋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既然是这样，我便再等等好了。先不用叫四皇子醒来了。”
“也好。”
德全想了想，并未执意去叫醒四皇子，而是笑道：“既然是这样，我去倒了热茶来给宋姑娘喝。这鬼天气，可千万莫要得了风寒。”
“说什么呢！”银桃闻言不禁有些不悦地看了德全一眼。
“嘿嘿，宋姑娘，我说话直，千万莫要往心里去。”德全一面道歉，一面去将茶水拿了来给宋初倒上。
宋初道谢，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一时间众人都静静地没人说话。
“咳。宋姑娘，您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不如我先去将四皇子叫醒吧？”德全商量地道，“想必四皇子也已经歇息好了。”
“好。”
宋初本不想叫醒宇文乾，可这件事确实等不得，便答应一声。
“阿嚏！”
看着德全离开，宋初方才轻轻地打了一个喷嚏。银桃这才发现刚刚风雨实在太大，宋初身上湿了一半左右，只是因为穿了淡黄色的衣服，看起来倒是不明显，不禁吃了一惊。
“小姐，要不然咱们先回去吧！你身上都湿透了，得赶紧换一身干净的才行。”银桃着急地说道。
“不急，四皇子马上就醒了，说完了咱们就回去。”
宋初闻言淡淡地一笑，又拿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
德全过了半晌方才回来，一向笑嘻嘻的脸上却带上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这个……宋姑娘，要不然您先回去？四皇子他还在睡着呢。”德全讪讪地说道，“四皇子平时睡眠很浅的，想必这次是真累了。”
“既然是这样，我们便先回去。”宋初放在袖中的双手蓦地收紧，随即淡淡地说道，“只是有一件事等四皇子醒来了你记得告诉他一声。”
德全连忙答应一声，宋初便将那件事说清楚，方才转身离开。
德全不禁苦笑一声，两人生气他倒是成了传话筒。等转回去的时候德全却发现自家主子正站在窗前沉思，连忙上前赔笑道：“主子，宋姑娘走了。”
“嗯。”
宇文乾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便想要去推开窗户，只是伸出去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主子，外面下着雨呢，再说宋姑娘已经走了一会儿了，看不到了。”
德全连忙阻止，“何况您自从上次受了内伤之后便一直没好，还是莫要受凉的好。”
“她来有什么事情？”
宇文乾却不接德全的话，而是淡淡的说道。
德全怔了一下，连忙将宋初刚刚来说的话全部都说了一遍，末了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宋姑娘说了，这几日都很思念您呢。”
宇文乾便朝着德全看来。
他神色自然，只是眼中却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其他复杂情绪，淡淡地道：“最后这句话是你补上的吧。”
德全闻言心中一惊，连忙赔笑道：“宋姑娘虽然没说，但是都在脸上写着了，一看就能看得出来。”
“她来找我，可从来不会是因为私事，只可能是公事。”宇文乾疲惫地叹了口气，“我从前只以为她不好意思，可是对待拓跋玉她一向就是那么自然。”
“主子您既然有疑问，为什么刚刚宋姑娘在的时候不叫她进来，说个清楚？”德全有些疑惑地道：“我看宋姑娘不像是这样的人。”
宇文乾欲言又止，半晌方才淡淡地道：“你出去吧。”
“是。”
德全闻言便也不再多言，只静静退了出来。
“背负太多秘密的人，怎么会和不亲近的人说实话。”宇文乾脸上复杂神情更浓，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实在是有些累了。”
合了合身上的白色衣服，他便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桌子上还放着一壶不曾饮完的茶水，袅袅地冒着热气。外面大雨下得更大了，睡梦当中的宇文乾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在梦里睡得也不安稳。
“哗啦啦……”
大雨下得越发的大，宋初和银桃两个人艰难地行走在泥泞的地上。宋初回头看了一眼拼命给她打伞的银桃，语气缓和了一些道：“银桃，你别光顾着给我打，也给自己打一些。你若病了，谁照顾我呢？”
银桃浑身上下已经被淋得湿透，发丝更是十分狼狈地贴在身上，却仍旧贴心地道：“小姐，依我看四皇子也未必是不想见您，许是真的睡着了，德全又不敢叫他呢？”
宋初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宇文乾向来睡觉很浅，何况又是大白天的……银桃这样说就连自己都不相信了，不禁补充地道：“即便四皇子不见您，也可能是有别的无法启齿的原因呢。何况德全都说了要让侍女送我们回去了，小姐您竟然拒绝了。”
“不速之客，自然要赶快走。”宋初淡淡地说，“怎么还敢劳烦别人送我们。”
“可是小姐你若是得了风寒呢？”银桃有些着急地说道。
“与他人无干。”
宋初淡淡地说道。
银桃闻言不禁一顿，随即只有苦笑。大雨下的越发大了，两人在雨中互相扶持，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回来。
壹左等右等不见宋初和银桃回去，不禁心中着急起来，正准备出去找她们的时候却发现远远地出现了两个身影，正是宋初和银桃，心中大喜，连忙上前道：“宋姑娘，银桃，你们可回来了！”
宋初点了点头没说话，银桃神色也是极不好看。壹不禁一怔，仔细看才发现宋初和银桃两人身上全都湿透了，淡色的衣服上更是有许多泥点子，长长的发丝滴着水散落在身后，显得分外狼狈。
“我送小姐回去。”
壹连忙说道，上前扶着宋初小心翼翼地走了回去。
“小姐，赶快换身衣服吧。”到了屋子里，银桃顾不上擦身上的雨水，连忙进去拿了一件干净衣服想要给宋初换上，又拿了毛巾道：“小姐先擦一擦。我去厨房那边问问有没有热水，若是有的话提了来给小姐洗澡。”
宋初接过衣服道：“不用管我，你先去换衣服吧。厨房那边想必现在正在忙着，不必去打扰了。”
说罢便自己走进屋子里去换衣服。
银桃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换了衣服去给宋初提了热水来。
只是等到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家小姐一向清明的眼神当中竟有些迷离起来，脸上更是淡淡的潮红，不禁吃了一惊：“小姐，你怎么了？”
宋初抬起头看了一眼银桃，在其提着的热水壶上停留了一下目光，方才道：“可能是发烧了。我记得上次配的药还有一些，拿来煮了就是。”
银桃不禁又急又气，跳着脚道：“小姐！上次的药是仓库中剩下的，也不知都多久了。明日就要打仗，眼下一定要好好保养自己才是！”
宋初淡淡地“嗯”了一声。
银桃不禁更加生气，伸手去摸自家小姐的额头，不禁被温度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再计较这些，急急忙忙的去找了药来。
宋初闭着眼睛，感觉到银桃在自己身边忙忙碌碌，心中不禁有一阵暖意升起，只是这暖意很快就被宇文乾冷淡的身影占据了。
“银桃。”
宋初突然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