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
德全不禁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竟有种无法呼吸,也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无妨。”
宇文乾咳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
“我去请了大夫来。”德全连忙道,“那大夫住的就在附近,德全很快就回来。”
“不准去。”
宇文乾面上露出坚持的神色,“我这是内伤,他医治不了,就不必给大家造成恐慌了。”
德全不禁面色一白。
“宋初……”
宇文乾口中有些无意识地呢喃出声,随后淡淡地道:“我要去看看她。”
“四皇子,这绝对不行!您的伤势尚还严重着,这……”
德全话还未说完,却看见面前的四皇子极其缓慢地看了他一眼,一向温和的眼中却像是布满了冰霜一般,让人遍体生寒。
想想上一次看到四皇子这样的眼神的时候,还是在京城里,德妃据说在宫中被人欺负了的时候。
德全无力地张了张嘴,最后说出来的话却是:“好吧,我陪着您去。”
宇文乾倒是没再说什么,示意德全给他穿上衣服。
银桃坐在房中望着自家小姐平静的睡颜,禁不住又一次流下泪来。
“小姐,银桃也不知道您还能不能听见银桃的声音?今天宫里来人了。说是迪尤出了一个女皇,还和东临有些关系……那不就是东临海吗?真是没想到呢。我按照您的嘱咐,今天又去问了四皇子的大夫。那大夫说,四皇子好多了。还有咱们城中虽然现在物资也已经很缺乏了,但是好在大家精神还不错,今天又是一个小胜仗呢,大家都很高兴。”
银桃说到这里倒是顿了一下,方才有些失落伤感地说道:“要是小姐您在,那定然更好了。”
“咯吱。”
门口传来轻微的声音。
银桃不禁吃了一惊,转过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竟是大夫口中一动也不能动的四皇子,身后还跟着一脸焦虑的德全。
她不禁怔了怔。
“你出去吧,我和宋初说说话。”
宇文乾定定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宋初,语气冷漠得像是一团冰。银桃闻言一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和德全一起退了出去。
宇文乾只觉得心口处又是一阵剧痛传来,痛得他要无法呼吸,只得用颤抖的手指抚摸着宋初静静睡着的睡颜,半晌方才深深叹了口气。
“初儿,我错了,不该对你发脾气。”
痛楚的声音自宇文乾口中一字一句地传来,只是睡着的宋初却好像完全听不到。
“若是那天我不和你赌气,就好了。”
宇文乾的手抚上宋初的眼睛,想着那眼睛睁开的时候便像是一弯清泉一般让人心动,心中又是一痛。
“我若是那天对你有一丝的上心,恐怕也不会成了这样…初儿,都是我不好,对不起。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不想失去你。”
宇文乾定定地看着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的宋初,叹息地说道,眉眼间是掩饰不了的伤心和痛苦。
“初儿,对不起,对不起。”
一向刚毅的男人,眼圈居然微微发红:“我本想好了的,绝不主动过问你的那些秘密,直到你主动向我说起。可是我还是没有控制好。”
宋初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沉浸在悲伤当中的宇文乾当然没有注意到,仍旧专心致志地说着自己的话。
——这是哪里?
宋初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黑暗。
她只记得自己好像被一个丧心病狂的老头儿抓住了,然后还伤了她……然后呢?宋初脸上显现出一丝茫然,一向淡定的眼中也不禁有了疑惑。
“初儿,妈妈给你做了新衣服,还包了饺子。这衣服你喜欢吗?”
一个满脸慈祥的女子正微笑地看着宋初,手中还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服。宋初不禁微微一怔,随即眼圈便湿润了起来。
“母亲!”
她不禁叫了一声,便朝着那女子的怀中扑去。
“初儿,你过得还好吗?”那女子微笑地看着她,“妈妈在天上也很想你。”
宋初不禁犹豫了一会儿。
“母亲,”她坚定地抬起头来,“我在生活中过的很好。你走了之后父亲便给我找了新的老师,如今更是做了三品女贤,女儿已经很满足了。”
“那就好,妈妈好怕你会和我的性子一般,被人欺负,见到你这样就很放心了。”
那女子朝着宋初微微一笑,面上竟带上了一丝又解脱,又悲伤的神色:“妈也该走了,希望下辈子我还能见到你。”
“母亲!”宋初闻言不禁心中一震,随即震惊地追了过去:“您要去哪里?不要宋初了吗?”
“傻孩子,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妈也该走了,回到本来该去的地方,这下总算是放心了,相信他也能将你照顾的很好。”那女子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
“不!母亲,等等初儿,初儿和你一起走!”
宋初面上露出一丝毅然的神色,疯狂地朝着自己母亲消失的地方跑去。只是这黑暗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不管宋初跑了多远,竟一直都追不上前面自己的母亲。
她心中不禁一阵绝望,停下来喘着气。
“妈妈……”
宋初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来,“您又一次抛弃初儿走了。”
黑暗当中静悄悄的,再没有了一丝声音。宋初只觉得周身一阵寒冷,不禁抱着膝蹲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出神。
“我是谁?我该怎么办?”
宋初低声地呢喃道。身后有巨大的怪兽声音传来,像是苦苦地压抑着什么一般,不停地寻找着宋初。她本能地感到害怕,而触目可及的却也只有一片黑沉,只得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难道真的就要这样死去了?
“初儿,快些醒来……”
一个包含悲伤的男声在其梦境当中猛然响起,宋初不禁吃了一惊,眼前随即飘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宇文乾!”
她不禁惊呼出声。
“我错了,对不起……”
一声声饱含着愧疚的道歉声在其耳边逐渐响起,宋初逐渐找回了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的记忆。
不,宇文乾,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若是没有你,我恐怕已经不能活着离开那里了,是你保护了我。何况我瞒着你那么多事情,未尝不是应该道歉的那个人呢?
宋初心中不禁一阵一阵地悲伤。
“快醒来……”
又一声在其脑海当中响起。
这是梦境!是梦境!宋初,快些醒来,你的真实生活,你的爱人正在苦苦地呼唤你!宋初不禁吃了一惊,心中缓慢而又坚定地浮现出这样一番话。
快醒来,快醒来!
宋初只觉得头脑当中又开始天旋地转起来,不得已而大叫道:“宇文乾……”
而现实中,面前静静地躺在床上睡着的女子面上突然露出一丝痛苦和为难的神色,低声地说了什么。
宇文乾不禁吃了一惊,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紧紧地将女子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方才发现宋初口中正呢喃着自己的名字,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感动,只得紧紧地拉着她,沉声一边又一遍地道:“我在,我在。”
面前沉睡着的女子面上终于露出安心的神色来,虽然依旧没有睁开眼睛,浑身的紧绷却舒展了不少,眉眼上更是带上了一丝真正的笑意,仿佛是睡着了一般,呼吸均匀了起来。
宇文乾想要将其唤醒,却犹豫了一下,打量了一眼自己浑身的绷带,只得苦笑一声,沉声道:“银桃。”
站在门口不远处的银桃应声走了进来。
“给你家小姐点一根安神香,明日她应该就会醒来了。”
宇文乾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真的?”银桃面上立刻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来,连忙去拿了安神香点上。温和的气息在空中瞬间便弥漫开来,给人带来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宇文乾方才松了口气,准备松开宋初的手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抓紧了他的手,手心里还有些晶莹的汗水。
宇文乾有些怜惜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宋初。
“四皇子?”
德全不禁有些担心地走了进来,却正看见面前的四皇子正细心地将宋初的手放回薄薄的被子里,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温柔缠绵。
德全不知怎的便放下心来,笑着提醒道:“主子,咱们该走了。”
“好。”
宇文乾答应一声,又留恋地看了一眼睡着的女子,方才转身离开。
……
迪尤国的女皇典礼上。
几个重量级的大臣都来的特别晚,脸上更是没什么恭敬的神色,只是微微一行礼便坐在了和东临海相邻的位置上,神色颇有不善。
老教皇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却也只是眼皮微微一抬,并不提醒,拿着一本厚重的书不急不慢地念着。
东临海淡淡地看了一眼最后进来的那大臣。
“国务卿西伯尔,拜见尊贵的女皇大人。”
西伯尔脸上有些吊儿郎当的神色,丝毫不尊敬地说道,行礼的时候竟然还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发丝,以确定它是不是和出门的时候一样整齐。
东临海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传闻西伯尔国务卿一向是最懂法律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东临海淡淡地说道,眼中更是带着明明白白的嘲讽。
“你说什么?”
西伯尔不禁神色大变,冷冰冰地说道:“国家的法律由我来颁布执行,又是卡尔生前最喜欢的大臣之一,我想对法律的造诣还没有超过我的。”
“哦?是吗?”
东临海面上微微笑了起来,只是冰冷的眼神当中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笑意。
“礼仪大臣,来告诉他行礼的时候该怎么做。”
东临海淡淡地说道。
“是,尊贵的女皇。行礼的时候应该双手自然垂落,不能有其他的小动作;并且眼神应该恭敬地垂着,而不是肆无忌惮地看着女皇。”
礼仪大臣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板一眼地说道。
人人都知道她和西伯尔私交甚好,只是她更加在意的是自己礼仪大臣的身份,和坐在这个位置上该做的事情。
西伯尔有些惊愕地看着礼仪大臣。
“若是不遵守的话,应该怎么办?”
东临海面上却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淡淡地说道。
“若是不遵守的话,应该鞭打五十下。”礼仪大臣心中也是一惊,海蓝色的眼睛里微微有些不安,更是愧疚地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西伯尔一眼。
“不仅仅是这样吧。”东临海淡淡地说,“国务卿还迟到了,在您自己编写的律法当中应该被鞭打三十。这样算来我的国务卿可能要承受不住了,就五十鞭子吧。”
东临海微笑地说道。
“你,你凭什么!”
西伯尔闻言不禁涨红了脸,“你算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卡尔留下来的杂种罢了!我能够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居然还想要鞭打我!做梦,简直是做梦!”
几个大臣闻言都脸色大变,以为刚刚上任的女皇一定会大发雷霆了。
“国务卿辱骂女皇,应该鞭打五十之后继续游行示威三天。”
东临海早已将那律法背得滚瓜烂熟,此刻更是淡淡地说道。
西伯尔闻言不禁吃了一惊,仔细地看向东临海的神情,试图找出一丝开玩笑的迹象,可惜并没有找到,与此同时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已经紧紧地捆绑住了西伯尔的双手,试图将他往外拖去。
“就在大殿门口鞭打吧。”
东临海带着笑意的脸上流转过一丝冷意,淡淡地说道。
“女皇,我认为这不妥!”
一个分量也不轻的大臣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道:“西伯尔可是国务卿,即便是去世之前的卡尔也不曾这样对过他,若是在大殿门口打了他,他日后还怎么在众大臣面前立足?”
“哦?”
东临海转过头淡淡地看着那大臣,“他在众大臣面前迟到,在众大臣面前礼仪不端,在众大臣面前对我不敬的时候,为什么你没有提出疑问?”
那大臣闻言不禁脸色苍白地看向西伯尔。
“女皇说的对。”
他只得叹息一声,慢慢地坐了回去。
“哈。和女皇大人作对的人,自然也就是克莱斯家族的敌人。”克莱斯却突然在一片沉寂的气氛当中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希望没有人这么不识时务。”
这下众人的脸色才是完全的变了。
原来的卡尔争取了多少年才勉强和克莱斯家族合作在了一起,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女皇只在短短的一星期之内就获得了这个庞大家族的认同!
克莱斯家族到底有多少财富?
谁也说不出,算不清。这个家族已经在西洋的大陆上立足了一千多年,财富更是让人无法想象,基本在每个国家都有其庞大的商业帝国。
而克莱斯的这个举动,将会奠定这个女皇在迪尤国至高无上的地位!
整个登基礼都在一种沉寂而又恭敬的气氛下进行。即便是苍老的教皇,脸上也不禁多了一分慎重。
结束的时候克莱斯仍旧站在原地,带着笑意看向东临海。
“什么事?”
她脸上并没有不耐烦的神色,只是冷淡地问道。
这是一个好进步。克莱斯在心中赞扬地说道,只是面上却并未显露出来,只是笑意更加地浓了,戏谑地问:“你想要怎么感谢我?”
东临海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谢谢你,但是希望你下次不要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