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德全一脸不可置信。
“快去。”他平静地说道,“宋初钓鱼,我做饭。”
德全长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银桃猛地推了他一下,两人方才推推搡搡地去了。
宋初不禁笑出声来。
“你还会做饭?”她好奇地问道,“四皇子府中应当不缺能做好吃的饭的厨娘吧。”
宇文乾笑了笑没做声,却想起来他小的时候因为被人暗害,而被母妃送出府去的经历。明面上是自己开府,风光无比;其中艰辛又有几个人能知道呢?大部分人只以为他在府中风流快活,却不知道府中不少人都是别人奸细,就连吃个东西都是步步艰难。
所以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是,他和德全都有一手好厨艺。
宋初不愧是钓鱼高手。
只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身边小桶里的鱼都已经装满了。身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宋初倒是也不在意,只是又将鱼竿沉了下去。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身边一个书生看她好久了。
好美,好美!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倒是也不见她容貌又多好看,光是这份气质就让众多女子望尘莫及。
怎么说呢?
就像是,夜晚的月光一般。又皎洁,又清冷,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美丽……
他满脸写着的倾慕,自然被不远处的宇文乾看了个一清二楚,眉宇间顿时闪过一丝不悦。他的女人,居然有人用这种眼神看着!
宋初正将另外一条大鱼从勾上取下来,却看见身边多了一个书生。
“敢问您有何事?”宋初倒是也没有太过惊讶,何况银桃还在身边,他一个弱书生又能做得了什么?
“那个……”
那书生一脸扭捏,半晌方才结结巴巴地红着脸道:“敢问,敢问小姐芳名?是否婚许?家住何处?”
宋初顿时吃惊地张了张嘴。
“你问我?”
那书生忙不迭地点头,“小姐容貌可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何况一身气质更是出尘,小可远远看去,竟像是天上仙子一般,让人可看而不可接近……若是能够告知芳名,必当……”
“不必了吧,我只是过路而已,立刻便要离去了。”
宋初哭笑不得,只得推辞地说道。
没想到这书生居然更来劲了。
“原来小姐和小可一样,都不是这里人呐!太好了,不瞒小姐您说,小可家中也有几分闲钱,若是异地,则必定亲自上家门去提亲,这点务必请小姐放心。”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连姓名,家住哪里都不知道,话都没说几句,居然就要提亲了?宋初被眼前这书生的奇怪思维吓了一跳,正要开口继续拒绝的时候却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手掌放在自己身上。
“娘子,鱼钓完了就赶快回去吧,为夫都等不及要做鱼汤给你喝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含笑说道。
众人恍然。
原来不是这小娘子装矜持,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了啊。顿时便有不少人鄙夷地看向那书生,那书生不禁红了脸窘迫不已,顺便带着些不服气,拿了眼睛去偷偷地看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
这么一看,就连那书生也不禁瞠目结舌。
那男子俊眉飞挑,桃花眼狭长,鼻子高挺,薄唇微抿。这可不就是旁人说的祸水相?可是偏偏这组合在那男子脸上完全挑不出毛病来,并没有一般祸水相所有的阴柔之气,相反却隐隐有股煞气。
和那小娘子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
那书生羞愧不已,正要上前道歉的时候却看见那男子提着鱼桶,好似不经意地朝着他所站的地方轻轻一扫。
一股冰凉的感觉顿时涌上了那书生的后背,紧接着便道歉也不道了,飞也似的背着一篓子书跑掉了。
煞气太重,煞气太重哦!
宇文乾提了鱼桶,将桶中的鱼一条一条地拿了出来,笑道:“没想到我家娘子居然这样能干,实在大大出乎了为夫的意料啊。”
“呸!”
宋初不禁飞红了脸,“谁是你的娘子,你是谁的为夫!”
“哦?难道不是?”宇文乾故作惊讶,“可是你刚才钓鱼的时候答应的很快嘛。”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那个书生的缘故!”
“原来是这样啊。”宇文乾微微一笑,故作失落:“看来初儿也只是拿我演戏,可不知我那一声叫得情真意切,恨不得当场就和初儿结为夫妻。”
“宇文乾,你怎么可以这样肉麻!”
宇文乾哈哈大笑,仔细的将地上的鱼收拾干净,方才命德全拿出一个小汤瓮来,就地便生了火,开始煮鱼汤。
“可是旁人野外不是都烧烤鱼的吗?”
宋初一面好奇地看着,一面问道。
“那是在山林里,怕起了火才这么干。”宇文乾笑,“况且鱼汤是大补之物,刚好也可以给你补补。咱们眼下是在官道上,不必顾及这么多。”
“我没什么要补的。”
宋初有些不好意思,喃喃地道,“倒是你的伤,怎么样了?”
宇文乾将鱼放进瓮中的动作一顿,随即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如你所见,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不能骑马。”
宋初心中一惊。
“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不少外伤?”她声音已经微微带上了一丝哽咽,“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宇文乾微微一笑,“何况也不是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难道娘子就因为我受了伤,便怀疑我不能和你生孩子了不成?”
“……你!”
宋初大怒,站起来追着宇文乾就要打。
宇文乾也不躲,被宋初打了几下,方才摸了摸头笑眯眯地道:“娘子居然害羞了。”
停滞在他头上的鱼桶顿了一下,随即又是一顿噼里啪啦。
宋初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再专心地看着鱼汤的男人,气哼哼地到马车里坐着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在马车里百无聊赖的宋初便闻见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不禁食指大动,只是想到刚刚宇文乾的无赖样子不禁又羞又恼,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
宇文乾拿眼睛瞥了一眼马车里一动不动的人儿,面上笑意更盛,拿碗盛了一碗鱼汤便朝着马车走去。
“娘子,莫要生气了。”
马车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为夫给你端鱼汤道歉。”
马车里一动不动。
“娘子?”
马车里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像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快点啊娘子,为夫胳膊上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宇文乾有些夸张了倒抽了一口冷气,随即痛苦万分地说道。
这下马车终于开了,露出一张谨慎又有些担心的小脸。上下打量了一眼宇文乾,宋初连忙将冒着热气的鱼汤端了进来,好心地道:“你快进来,我给你看看。”
“好,多谢娘子。”
面前俊朗男子一脸感激地说道。
等到宋初将其衣服扒开,看见胳膊上的伤疤依旧好好的的时候,终于绷不住脸上的怒意了。
“宇文乾!你居然骗我!”
“哎呀,我以为它裂开了嘛。娘子你也是知道的,我身上伤口太多,不是这个裂开了就是那个裂开了,也可能是后背上的那个……哎呀,别打,别打,我承认了……”
宋初看着面前可怜兮兮的宇文乾,就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快喝吧,等会儿就凉了。”
宇文乾连忙指了指桌子上的鱼汤,“这可是为夫花了好大的力气,辛辛苦苦地做好的。”
宋初端起鱼汤喝了一口。
“倒真是很好喝。”她慢慢地咀嚼,“比银桃那丫头做的好多了。竟像是牛奶熬制成的汤一样,又白又爽口,香味也浓郁。”
“那是。为夫出手,还有什么不好喝的?”
宇文乾得意洋洋地说道。
宋初看他一眼,清澈的眼中慢慢流露出不少笑意来。
“是啊,不管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地相信你。”
宇文乾一笑,随即想起来昨晚的事情,面色上便加了一丝凝重道:“初儿,我看五皇弟好像很喜欢顿珠。”
“宇文瑞?”
宋初喝着鱼汤的动作一停。
“嗯。”
宋初闻言不禁一怔,随后眼神便若有所思起来。宇文瑞在当下皇上的心中代表着什么,她当然很清楚。
“若是这样一来,皇上对你的杀机恐怕就更大。”
宋初微微迟疑,轻声地说道。
“总要试试才好。”宇文乾转头看向她,眼神温和:“何况,我怎会因为那荒诞的理由便丢掉你?”
宋初不说话,只是低眉有些发愁地抱着鱼汤,也没了刚刚的高兴劲儿。宇文乾看见宋初这样,不禁哑然失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你真当为夫是纸做的不成?”他淡淡地笑,“眼下宇文究竟有多乱,想必你也看到了。难道父皇便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到时候究竟鹿死谁手,又有谁知道呢。”
“那么你想要……”
宋初艰辛地将这几个字吐出口,只觉得浑身僵硬的厉害。她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对皇位更是没有任何好感。何况皇帝后宫哪个不是三千佳丽的,身为再活一世的人的她不想接受,也接受不了。
“想什么呢。”
面前男子温和开口,“我这辈子只想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便很好。至于皇位,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何况以我的性子,也不适合去坐它。”
宋初怔怔看着眼前男子,眼圈微微泛红。
“可你若是要做皇上的话,必定会是一个好皇上,是明君。”
“谁说五弟他就不是呢?”宇文乾站起来潇洒一笑,“鱼汤都凉了,我去给你端一碗热的来。”
宋初端着那已经微微有些凉的鱼汤,不知怎的便觉得很炙手。
……
将近晚上。
“主子,咱们马上就要到百剑山庄了。”德全有些兴奋地说道,“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也不晓得那老庄主还在不在世了。”
宇文乾将手头的书合上,撩起窗帘看了一眼外面。
“上次来的时候百剑山庄可没有这么大的气场。”宇文乾语气莫测,不置可否地说道。
德全嘿嘿一笑,心想还不都是沾了四皇子的光?当时百剑山庄被敌人打劫,眼见数百年的积淀就要毁于一旦。若不是四皇子和他幸好经过这里,恐怕现在名震天下的百剑山庄都不复存在了。
“主子,咱们可是要在这里歇脚?”
德全看了一眼百剑山庄的大旗,有些震撼地问道。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只有在百剑山庄歇息了。我想其作为天下第一剑庄,还不至于到了不许我们在此歇息的吝啬程度。”
德全一笑,低声地道:“主子可是百剑山庄的救命恩人。他们哪里还会吝啬这一点?只怕若是知道了主子的身份,还要激动得跪地磕头呢。”
宇文乾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笑置之。当看见宋初有些疑惑的眼神时,宇文乾便耐心地解释道:“我和德全五年之前曾经路过百剑山庄。当时山庄正在被人打劫,我和德全便帮了一把。没想到五年之后兜兜转转,居然又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
宋初恍然。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百剑山庄的门口。门口的侍卫们人人拿着一柄银光闪闪的剑,看起来便寒气森森。其中一个盯着慢慢行驶而来的马车看了许久,眉目间升起一股煞气来。
他行走江湖多年,这一点眼色自然还是有的。这马车行驶无声,速度却是不慢。再者百剑山庄以御剑而闻名天下,自有其能够震慑他人的地方。而这马车居然一直行驶到了这里,显然是有其依仗。
最近仗着自己家里有些关系,便上门要剑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那侍卫勉强忍住心中怒火,冷冰冰地道:“到了百剑山庄门口,居然还不下马车。说吧,究竟有什么事情?”
马车上依旧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宋初静静坐在马车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宇文乾则随手翻阅着一本典籍。
而马车外有两匹马疾驰而来,正是德全和银桃。其中德全含笑在马上行礼,恭敬地道:“今夜赶路,没想到这里竟没有其他住宿的地方。久闻百剑山庄大名,不知能否让我等住宿一晚?”
那侍卫闻言倒是微微惊讶,难道只是借住而已?
“百剑山庄按例不给外人留宿。”那侍卫在心中只是一迟疑,便大声地拒绝道。
要知道眼前这马车微微有些奇怪。眼下百剑山庄正在给皇上铸那据说是给日后皇子登基用的剑,到了紧要关头。若是出了点儿什么差池,大家岂不是都吃不完兜着走?
德全也不奇怪,只是轻轻地又行礼,有些固执地道:“可是这荒郊野岭的,我家主子也无处可去。何况和老庄主还是有些交情的,不如给个面子,就让我们进去罢。”
“哈,和老庄主有些交情?”
那侍卫闻言不禁冷笑出声,“每天借着和老庄主的交情来攀关系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老庄主早在四年前就已经不问世事,哪里来的这么多交情?”
“呵。”
德全尚未说什么,便听见马车当中传来一声轻笑。
“劳烦小哥帮我进去问老庄主一声。那龙泉剑,可帮我铸好了?”
一个年轻又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却并未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