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熙是尖叫着哭醒的。
她猛然睁开眼睛,身形矫健的从床上跳到地上去,坐标清晰地朝着厉小安的房间冲去。
一边冲,还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蠢。
为什么人家抢孩子的时候,她不反抗?
这一身的功夫都是喂猪的吗?
不敢抓孩子,难道还不能直接把保镖的脖子给拧断吗?
愤怒的时熙推开房门,当看到熟睡中的孩子后,一颗提起的心这才重重地放下。
小安还活着!
他没有死!
也没有被时言悦带走!
想到刚才是从床上跳下来的,而这里是她的家,时熙呼出一口浊气。
她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看着睡得像个小天使一样的厉小安,时熙的眼中充满了母爱的温柔。
伸出指腹在厉小安滑嫩的小脸上来回游走。
良久以后,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明,时熙抚在厉小安脸上的手指慢慢停止了动作。
她呆呆地看着厉小安,眼中是一片茫然。
这是厉尘爵的儿子。
不是她的。
时言悦也没有抢走她的孩子,相反,厉小安本来就是时言悦生下来的。
而且厉小安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而她的儿子,是时晏清。
可是,他已经在四年半以前,在刚刚出生的时候……死掉了。
巨大的落差让时熙感觉自己仿佛踩在一滩冰水上,冰凉的感觉慢慢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厉小安虽然很好、很乖、很可爱,可他不是晏清。
不是她的儿子,不是那个被她生下的双胞胎,不是那个从云朵上下来找她做妈妈的小男孩。
当初她的肚子不是这里拱着,就是那里有小脚脚蹬着,她巨大的肚子每天都奇形怪状的,很是热闹。
他们在她的肚子里那么活泼,她甚至能感受到哥哥全身有使不完的劲在保护着妹妹。
可是这么强大的哥哥,怎么会死掉呢?
时熙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呼出一大口浊气。
下床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走到卧室外的露台上,将烟点燃,无力地靠在墙角,滑落在地。
几滴眼泪几乎是同时无声地滴落在地上的,瞬间晕染开来。
早在时熙尖叫着醒来的那一刻,与她仅一墙之隔的厉尘爵怕她出事,直接从露台的另一边跳过来了。
只是时熙冲去了厉小安的房间,所以没注意到后面尾随着的厉尘爵。
这会儿厉尘爵又跟着她从外面走进来,她依旧没有注意到。
看着蜷缩在地上,将自己卷成一团的女人。
平常,她在人前是那么强大、神秘、自信、又明艳动人。
可是这会儿,春天的晚上乍暖还寒,她却只穿着一条吊带睡裙,光着手脚,一个人蜷缩在墙边。
点着香烟,抽了两口,便让它燃烧在指间,哭得肝肠寸断,却又寂静无声。
这些天厉尘爵一直在想,时熙除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靠近自己,而自己不但不反感、反而还很喜欢她靠近的女人之外,她的身上还有什么是让他如此喜欢在意的?
今天晚上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因为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不仅如此,他还能轻易感受到她的心情,甚至对于她的感受也能感同身受。
虽然时熙什么都没说,可是他知道,她是在哭孩子。
哭那个他没有见过的,据说生下来就脐带绕颈死亡的龙凤胎哥哥。
她对时震一家最大的恨,不是时震当年霸占了她母亲的财产,并将她逐出家门。
而是时震一家人的冷漠。
让她失去了那个孩子不说,他们甚至还将那个孩子的骨灰给踹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厉尘爵便感觉无比压抑和愤怒。
那种几乎抑制不住的戾气,让他恨不得将时震一家子碎尸万段。
如今看着时熙哭成这样,他的一颗心也仿佛被拧成了麻花,痛得几乎窒息。
这,就是喜欢吧?
否则,为什么他会这么在意她在意的事情。
伤感她伤心的事情,心疼她所受的伤?
厉尘爵找来一件外套披在时熙身上,贴着墙坐在地上,将她整个人揽进他的怀里。
时熙哭得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宁愿醒来的时候,她依旧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可是两个襁褓中的孩子却都好好的在对着她笑。
她不求大富大贵,她只愿孩子一个不少的围绕膝下。
时熙哭得无声无息,身体却无比僵硬的狠狠颤抖。
哪怕他已经将她整个抱在怀里,她的肌肉也没能松弛下来。
眼看着手中的香烟就要燃尽烫到手指,厉尘爵伸手将她的手指掰开,这才将燃尽的烟头丢在地上。
一个小时后,她的身体终于柔-软下来。
厉尘爵看了一眼窝在他怀里,将他胸口处的衣襟染湿一片女孩。
她眼皮红肿,脸上全是泪,此刻已经倒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虽然是坐在地上的,怀里还抱着个人,但厉尘爵却是轻松从地上站起。
甚至他怀里抱着的人都没有左右摆动一下。
稳稳的将时熙抱起,走进卧室,将她放在床上,再替她盖好被子。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厉尘爵又到卫生间打湿了毛巾,小心翼翼的给女孩洗了一把热水脸。
时熙不仅没有醒来,反而舒服得发出了一声喟叹。
除了厉小安以外,厉尘爵这辈子还从来没有服侍过任何人。
而且竟然还是女人。
看着被子里的女人,长发像海藻一样铺洒在枕边,而她整个人却是卷曲成一团,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没有安全感的猫。
厉尘爵就恨不得倒在她旁边,搂着她睡。
突然,厉尘爵的目光定在了时熙做了纹身的大手臂上。
这里纹着一朵漂亮的花。
厉尘爵呆呆地看着花朵的位置,一向泰山压顶都面不改色的他,慢慢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良久,才伸出手去轻轻抚在了那朵花的花蕊上面。
在触碰到花蕊上几处明显的凹凸之后,厉尘爵像是手被烫到了一般,赶紧收了回来。
他震惊地看向时熙,紧张得呼吸都几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