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举一听这话,便站起了身子,诚惶诚恐地说道:“下官有所不知,多有怠慢之处,望王公公恕罪!”
王公公倒也算是个明白人,也没有摆什么谱,只是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原说这事儿啊,也不是你份内的活。咱家此次前来,也是咱们云武一时兴起,给了咱家这趟费劲不讨好的差使,并且还说派别人不放心,咱家便亲自走了这一趟。”
梁成举听了,忙问道:“但不知万岁爷,此次差公公前来,有何要事呢?”
这胡公公听了这话,刚喝进嘴里的那口茶,差一点喷了出来。
说道:“还要事呢?罢了,罢了,万岁爷交待的就当是要事吧!这不是临年过节了吗,本来不喜奢华的万岁爷,忽然看到宫里娘娘们都穿着了咱们这边云织坊的新缎子丝绸,要说万岁爷平时里也是不在意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情的,可今年却忽然上了心,自己日思夜想加班加点的亲自绘制了一些新图案花样,让咱家给带上,请云织坊的绣娘们给做一百匹上好的绸缎呢!”
这种事情若放在那些善于阿谀奉承的官员那里,一准会喜上眉梢,认为这可是个可以直接与高层领导对话交流的好机会。
但梁成举不是个喜好随意向民众摊派任何的官员,听了这话,不禁皱起眉头说道:“年终总结时,听织造房的人讲,宫里要的锦缎不是都足额上缴了吗?”
王公公一拍大腿说道:“着啊,说的就是啊!万岁爷就是看了那些娘娘们的新衣服,才一时动了心气呢!这不,可着了就让老奴连夜赶来了,这把老骨头啊,快折腾散了。可到这里一瞧,人家云织坊还不是咱们官家的,横竖不买帐,梁大人手底下的差官都去了一个遍了,人家愣是连门儿都没让咱进,还真愁死咱家了,你说这不要了咱家的命了吗?”
听着他乍乍乎乎的这么一讲,罗棋禁不住喷嘴一乐。
话说到这里,柳轻云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肚,想这样一个无情无义之人自己还与他担的什么的民啊?不过,连她此时亦有些好奇了,赶制这些衣服料子,可不是为的迎奉哪位新贵人吗?
似是看透了柳轻云的心事一般,罗棋皮一脸玩味的问道:“可是这位云武帝遇到了可意的小情人,千方百计的想要想讨好人家,所以才折腾王公公的不成?”
王公公听罗棋这样一讲,却并不怪他大不敬,只是尖叫了一声说道:“罗爷啊,你说的这话还真准,看样子也是风口浪尖上闯过来的爷。不过,若真是遇到了倒还好说,只可惜啊!可惜!”
话说了一半,在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之后,竟然摇头叹息起来。
眼角却不自觉的瞟了柳轻云与罗棋一眼,看到罗棋在听了他的调侃之后,神色颇有些不自然的觑了柳轻云一眼。
而柳轻云却是依然不动声色的安坐在罗棋身边,泰然自若的样子,心里想着,如果自己所猜不错的庆,看来这力度和火候还差一截呢!
于是,便又继续说道:“其实万岁爷日里万机的,平时哪有闲心思来观察别人家的穿着打扮啊!只是最近时候,看宫里娘娘们的衣服穿的花哨,一个赛过一个。便想着女人天生都是喜欢打扮和穿着的,我们家柳主子也应该换身新衣服了,也想在她的储云宫中准备些好看的衣服料子,说万一柳主子回来了,一眼看着也好高兴一番呢!不然,若是看着她这里如此的寒酸,又要怪罪万岁爷不知体贴了。”
看样子罗棋对大苍国的皇宫极为熟悉,听了这话,颇有些不解的问道:“只听说宫里有宋贵妃,张皇后,再加就是郭美人,李娘娘类的,从来没听说过有位姓柳的主子啊?”
王公公听他对宫里情况如此熟悉,不禁感叹道:“罗爷,你说的果然不错,若是你老人家答应下接咱家这批活计,咱家费些口舌,便一五一十的讲与你听,如何?”
想这个罗棋本来也是个处事松散之人,只要自己高兴,并不会刻意在某种事情上较真,如此时候一时来了兴致,一脸兴奋的正想着要答应下来。
一旁的柳轻云颇有些不悦的斜视他一眼说道:“什么时候罗公子也学起了女人般的八卦了?皇家的事情,知道的多了,有时候只怕是自己的项上人头是如何掉的都说不清楚,这种没功没劳的事情,我看是不知道也罢!”
这话一说出口,罗棋情不自禁的偷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此时正微蹙着好看的眉头,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知她平时便讨厌与人说长道短的谈论是非,此时再加上这些酒气一熏,估计是让她有了不舒服的感觉,人也显是有些烦闷了。
内心便有些怪罪自己的疏忽了,正想说笑着重讨好于她。
不想,这位八面玲珑的王公公替柳轻云斟了一盏酒,劝解着说道:“唉哟喂,瞧瞧,瞧瞧,只顾着与几位爷们说的高兴了,冷落了这位姑娘了。来来来,咱家先敬姑娘一杯,陪个不是!”
说着话,自己也不管柳轻云愿不愿意,一仰脖来了个先干为净。
柳轻云冷眼觑了他一眼,只管将自己的手袖在暖袖中,显然并无有与他举杯交好的打算。
一旁的梁成举看场面有些冷了,正施以眼色,示意柳轻云不得慢怠了这位皇上身边的红人。
不料一侧的罗棋端过柳轻云眼前的杯子,站起身来,只手摁了柳轻云的肩头一下,笑着打圆场说道:“唉哟,王公公的事便是我罗某人的事,你老一吩咐下来,如何敢不从命呢?明天我就派专人做这件事,争取两天时间完工,你看如何?”
王公公听他如此爽利的答应了下来,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疑缝,连声叫好。
继而,罗棋又补充说道:“王公公敬的酒按理说,云儿得恭恭敬敬的喝下去,只是她前一阵子伤了内气,时至今日未有所好转,如今这酒是万万饮不得了。也罢,就由本公子来替她喝下这一盏酒,王公公不会有异议吧?”
说完这话,也不待王公公有所反应,一仰脖,把酒倒进了嘴里,又以杯底朝向王公公点了点头。
王公公转眼看向柳轻云,她似是个根本没有察觉他们刚才的对话似的木头人一般,却依然是我行我素的吃着自己的饭菜。
心里又是一惊,这神气,这模样怎么看怎么跟那位主子一个模样。
如果说这天底下,模样还可能有一致的,但这脾气这心态怕不是别人可以效仿得了的啦。
可巧此时,梁成举问道:“公公是万岁爷身边的人,如果方便的话,可否透露一下,西北战事进行到何种程度了?”
当然,这也是柳轻云关心的问题,是她从温泉山庄出来后,最想听到的确切消息。
王公公夹一口菜,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个王扎礼不过是以卵击石,在咱家来蜀之前,郡王爷就已经班师回京了。听说还把王扎礼的儿子都给生擒活捉了,可惜的是让这老小子给跑了,听说啊,给跑到了东南沿海一带。据说,这王扎礼也留了后手,在起兵之前,早让他的侄子在东海沿海扎下了根,以流寇的形式存在了两三年了。平时,也不大惊扰地方百姓,眼下这不就用得上了吗?不过,这些还都不足以为患,真正让人伤脑筋的,还得数咱们万岁爷呢!”
王公公这话说的让柳轻云心里憋闷的慌,停下手中的筷子,问道:“堂堂一个皇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女人有女人,他还能有什么憋闷的?”
王公公听她终于搭了腔,也不生气,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姑娘有所不知,万岁爷其实也是个多情之人。前些时候,宫里没了一个小主子,万岁爷感觉是自己害了她,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忧心不巳。”
原来啊,在冷宫大火之后,新帝成豪在离自己寝宫不远的地方,造了一所储云宫,日日抱着奏章去到那里,并且还令宫匠做了一个与柳轻云一般模样的木人,穿上她平时喜欢的衣服。
每次吃饭的时候,总会把那木人抱坐在他的一旁,摆上两副碗筷,与那木人说着话,还时不时的夹一些饭菜给那木人吃。
不仅如此,还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痴话。
宫外站立伺候着的太监们,常常听到他拉着那木人的手说话:“小云啊,你千万别不理我,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是帝王,但若你让我跪,我必定会跪下的,只要你肯消消气。肯对我说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也行啊!你要是不解气,你打我也行啊。只要你肯重新与我说话,便是给我一刀子,我也甘之如饴。”
“你们说说,这不是疯了吗?堂堂的帝王,整天有事儿没事儿的,不陪那在后宫中的鲜活美人们,拉着一个木头人话长话短的,不知道那心里有多么苦呢!”王公公一边说,一边低声感叹着,继续讲述云武帝的疯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