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听她问的有些突兀,在当初父亲的授意下,原本想好的托词一时之间竟无从说起。
眼光不自觉的在屋子之中略做逡巡之后,眸光定在了梳妆台前自己的那顶御赐的凤冠之后,似是得到了充盈一般,底气壮了几分,语气仍是略有些尴尬的将眼神看向旁处说道:“想我们如今都是陛下的女人,无非便是叙叙旧,拉拉家常,若非如此,还能有何事情?尤其是本宫对新近听闻的一件是尤为好奇,心里充满着万千的疑惑,也算是闲来无事,便想与姐姐叙唠叙唠。”
这后宫这中,如果说都是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彼此之间便会增添深情厚意,如此的说话,即使是在自小便通晓读伦理纲常,有着三从四德嫁夫随夫的张碧婷小姐的身上,柳轻云亦不敢深信,她会果真如此大肚。
女人,从来在对于爱情方面是敏感的,如果她对一个人的过往与情感能够达到可以容忍他和别的女人情意相勾而无动于衷的话,那只能证明,她心里从来没有为这个男人留下过可以栖身的地方,哪怕是一小角。
从小皇后尚未完全被后宫的乌烟瘴气熏染透的清亮视线中,柳轻云看懂了里边的分量,尤其是她如今所用的词语是本宫,这个足以彰显她显赫权势的名词,让从来不曾为名份有所担忧的柳轻云感觉到了自身的卑渺。
如今的时候,她只是嘴角噙着满满的笑,静等她说出下边最关键的话语。
小皇后从柳轻云注满嘴角的笑中,感觉不到任何敌意与可以与使得自己受到伤害的毛刺,出了一大口长气之后,望向柳轻云的清亮眸子却已不再是清纯一片,嘴角含着一抹略带苦涩的微笑说道:“说到根本处,本宫只是想找姐姐来印证一件事情,如果属实的话,也烦请姐姐帮我一个小忙。”
此时的柳轻云倒真的是一脸的疑惑了,撇去了嘴角那抹伪装的笑意,盯视着一时有些无措的小皇后。
终于说完这一席话的小皇后如释重负,一边又努力的摆弄着手里的丝帕,眼光闪烁的看着别处,:“不过,这事儿也不着急,当然啦,如果云姐姐不喜欢的话,本宫不会强人所难的,就当只是说说罢了。但是,本宫会奏请陛下,请万岁爷裁定的。”
直觉感觉,小皇后所能讲出来的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这个显然从小娇养惯了的小皇后,如今显然还保留着那份最原始的纯真。
还要请云武帝裁定,便是笃定了他会继续放任不管的,还是小皇后感觉自己的份量不足?
现如今,朝中局势甫定,百废待兴,战事已然平熄,张丞相和他的一众门生倒成了云武帝所依赖的一群能臣。
也便等于是在讲张家在朝野内外的势力已经是炙手可热,无人可做攀比,小皇后所要接下来说出的事情,想必云武帝都会卖她一个面子的,心里一种不祥的预感让柳轻云慌慌不安。
以手按压着胸口,强抑着心中的不安会窜出体内,面上却强自镇定的哑声问道:“皇后娘娘是这后宫之主,若是发下话来,何人敢有所不听?哪里还用得着与轻云商议?”
小皇后喝了口手上有些微凉的香茶,眼睛在柳轻云已经不似方才般镇定的脸上巡视一圈,心里窃喜:到底是父亲说的没有错处,自己这个堂堂的皇后难不成还制不住这个在后宫之中无名无份,在朝中无有后台做支撑,只是偶然得了陛下几丝宠爱的女人吗?
放下手上的茶盏,说话的语气也不似方才般温软,笑吟吟地说道:“胡妃娘娘生的小皇子,好可爱啊!本宫只是一眼便喜欢的要紧,当然,姐姐也是有看到过的。”
柳轻云袖在衣服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盯着小皇后的那双不停变幻着各种表情的眼睛。
听不到柳轻云的回话,小皇后干咳一声继续说道:“能为陛下诞下皇儿,是上天赐予的福份。民间的女子都能为自己的夫君生儿育女,我们后宫这些女人又如何不想为陛下延续香脉龙种呢?本宫此时对胡媚娘娘当然也是好生羡慕,不要说是小皇子了,便是蛇神赐本宫一个小公主,本宫也是喜欢的。”
说完这一席话后,如同淬了冰渍般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着柳轻云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心里的不安越甚,柳轻云便越是要装做镇定,不以为然的接口道:“皇后娘娘年轻美貌,与陛下是天作之合,轻云相信一年之后,皇后娘娘定能够如偿所愿,儿女绕膝的,所以————”
“所以,本宫事后也曾追问过胡妃娘娘这生孩子的秘笈,胡妃当时笑的很是神秘。后再三恳求,她才说——”小皇后主意已定,不再顺着柳轻云的话圈往里钻,兀自走着自己既定的路线。
话说到这里,小皇后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偷偷看了柳轻云一眼,看她依然保持着那一抹已经挂了许久此时已然有些僵硬的微笑,后又说道:“后来胡妃娘娘说,皇上是真龙天子,不是一般身体可以匹配的上的,而若想怀上龙嗣,得先喝一碗柳姐姐你的血做引子。”
柳轻云一听到“血”,原本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如绝堤一般。
只感觉头颅轰的一声巨响,身子似乎也便不听使唤了,一脸木然的望着小皇后那张似是饮了血一般的樱红小嘴还在那里一张一翕的继续说个不停。
本来已经强迫自己忘掉的以往的种种屈辱,似放电影般重又在脑中一幕幕闪现。
小皇后看她没有反应,终于吐出最后一句话:“本宫本也无存着这样的想法的,对胡妃的说词原本并未放在心上,但前些天听人说起过,云姐姐当日也曾经说过,时间长了献一次血也无所谓的。本宫还年轻,不在乎早晚,姐姐身子好的时候,一年两年甚或是三年,都没有关系到的,姐姐,你说,好吗?”
柳轻云依是无言的盯视着小皇后依然满含笑意的嘴巴,长时间短路的大脑,自是不曾知晓她之后的所言所语。
小皇后见她许久不曾言语,走上前去,有些撒娇的摇着她的身子说道:“好姐姐,原本姐姐便是这宫中的血祭,与人献血是迟早排序的事情。我这便算是预定了的,生下子嗣后,定不相忘,你说这可是好也不好?”
血祭吗?是呵,并不久远的事情自己如何会真的忘记了呢?
柳轻云不记得自己是在摇头还是在点头,直感觉身子忽然就不再听自己使唤了,在然下坠的那一刻,一个明黄的身影以刹那的速度抱住了她将要倒地的身子。
脸上结完细细碎碎冰渣的云武帝,对恍然不知所措的小皇后说道:“那如果朕说不不好呢?”
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完全不曾料想云武帝会在如此时候闯进的小皇后,在看到不知何时已经在屋中的云武帝之时,脸色立马一片惨白,望一眼显然已经昏过去的柳轻云,一脸苍黄的站起身来,手忙脚乱的唤道:“太医,太医,翠奴快去唤太医。”
云武帝眉目锁定着已经是人事不醒的柳轻云,低声对随身而入的大太监说了几句什么,用冷的能浸碎人牙齿的声音对小皇后说道:“朕的皇后,如今倒不必唤太医了,朕有几句话要问你。”
小皇后战战兢兢的象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跪在地上一脸不安的说道:“陛下,陛下,臣妾知错,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此时的云武帝却已不似刚才的冰凉神色,一脸非笑的盯着小皇后问道:“方才皇后所说的话,是胡媚儿讲的?”
小皇后沉吟片刻,最后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回道:“这事情便是连淑妃娘娘以及那些新选的得宠的秀女都是知道的,胡妃娘娘说,如果想生下龙嗣,必定得先喝一盏柳主子的血。她还说,柳主子本便是帝王家养的血奴,就是为的后宫嫔妃能够顺利怀上龙嗣而养的。一开始臣妾尚不相信,但蛇神殿,小皇子不就是因为换了柳妃娘娘的血才得已延续生命的吗?再者,再者柳姐姐在这后宫之中,若是陛下真是极宠,给个名份是极正常的事情,而如今——”
接下去的话,不必小皇后说出口,云武帝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的。
是他自己的错吗?他其实并不是没想过给她名份,他是不知道要给她一个什么名份,皇后虽说是可以主宰后宫的女主人,但皇后必须得要端庄,柳轻云不能说不够端庄,但皇后同时也只是一个象征,说白了便是一种摆设,是一个政治倾向。
皇后的身份决定了她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胡来,想哭的时候不能哭,想笑的时候又不能笑,凡事得以大体为重,这样的生活太累人。
他不想柳轻云在这种枷锁的桎梏下,不想让她介入这后宫嫔妃之间的尔虞我诈,从而变成另一个人他所不熟悉的人。
其它的百般身份感觉又配不起她这样如此一个美好的人,所以自己才会不给她设任何名份的。
此时看来,他似乎是错了,而且是错的极其离谱的。
不大时间,胡太医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看到云武帝怀中人事不醒的柳轻云,脸上的汗立马暴流直下,手都有些颤抖了。
云武帝将柳轻云放进中宫殿的大床之上,屏退了连皇后在内的所有众人。
云武帝自怀中掏出一方丝帕轻轻覆在柳轻云的腕上,胡太医用有些发抖的手,触上柳轻云的脉腕,稍后低声在云武帝耳边说道:“陛下,柳主子最近一段时间,饮食还算正常,这是一时受了刺激,所以才会昏厥过去的。”
“那她腹中的胎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