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的深意,不是一般人所能够体味到的,涩然的感觉让人为之心痛。
“楚小姐因如何这样讲呢?”便连一旁的布先生亦是有些吃惊非小。
虽看她脸色确有些惨然苍白,本以为是病弱所致。委实不曾想到会是有人暗中使的手脚,但着实猜不透会有何人对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动用如此手段。
柳轻云看着他们不约而同呈现在脸上的万千疑惑,眉尖略略一挑,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果二位不嫌小女子罗嗦的话,小女子便絮叨一段农夫与蛇的故事如何?”
二人被柳轻云脸上的忧伤所吸引着,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柳轻云清了清嗓子,喝一口茶水,眼神迷茫地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农夫,在天寒地冻的季节遇到了一条蛇,因为刚下了一场铺天盖地大雪,四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农夫自己也是冻得直哆嗦,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条蛇,一条蛇几乎要被冻成冰棍的蛇,看它的样子全身似乎是已经被冻僵了。农夫心善,心里便动了不应该有的悲悯之心:这样冷的天气,这小东西只怕是会没命的!于是他便把那条蛇放在了自己的怀里,蛇感觉到了温暖,自己便也苏醒过来了。但当它苏醒过来之后,并不是对农夫心存感激,而是毫不留情的将农夫咬了一口。那位农夫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中了蛇毒。我便是那位愚昧的农夫,无意中救了一条不应该救的蛇,所以遭了如此厄运。”
布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果如小姐所言,那蛇也忒无情无意了。”
罗棋不错眼珠的盯着柳轻云,似无意识的说道:“如果小姐救的是我,我不会如那条蛇一般咬你一口的,听闻蛇族中有一种能够放人长生不老的蛇宝石,我会将世上最美丽的蛇宝石奉献给楚小姐的。”
柳轻云眼望着眼前的二人,淡然一笑道:“其实我这也叫咎由自取,并怨不得旁人。”
看到她突然沉下的眸子,罗棋感觉自己的心也为之一沉,慌忙说道:“果如小姐所说,这世上岂还有行善之人吗?”
此时的柳轻云脸上不带任何色彩的陈述着:“因为那条蛇说,我正在冬眠,干卿何事?你将我置于怀中带回家,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将我做药材呢!”
“这———”听了柳轻云的话,两个人面面相觑,竟然有些哑口无言了。
还是罗棋反应快,他接口说道:“我们大理国有位医术极高的国手名医,叫做方远雪的,他的医术是无人能及无所不能的,如果楚小姐愿意的话,可以去大理,我一定请到那位国手与楚小姐精心治疗,如何?”
柳轻云有些心灰意冷的说道:“小女子先行谢谢公子了,我们现在是不是要谈些其他的事情呢?比如,我那几匹布,先生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罗棋点头赞叹不止,一边替柳轻云布菜一边说着。
“敢问那料子的花色可是楚小姐设计的?”一旁的布先生此时终于开了口。
柳轻云点了点头,笑道:“本来是设计给梁夫人穿的,可看颜色色泽太艳了些,夫人不喜欢,所以就拿出去出售了。”
布先生听了柳轻云这云淡风轻的解释,嘴角便有些抽搐了。
罗棋从柳轻云的言谈举止之中看到,眼前这位女子并不是徒有其表的,不仅言语得体,而且进退有度,在饭桌上的礼仪习惯也不同于那些只在家里描花绣朵的大家闺秀,而自己的真实身份没准这姑娘也早便看了个端详呢?
做生意通常所讲究的也是以诚信为本,执意的隐瞒有时候倒会适得其反。
于是,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瞒小姐,罗某人本是大理国的皇亲,因国内丝绸业落后,故此才想来大苍国学习经验。但通过这么多年的细心观察,发现便是大苍国对这漂染技术也不甚精湛,前些天见了小姐的布匹,才着实吃了一惊。所以想与楚小姐合作,不知可否?”
柳轻去斜睨着罗棋问道:“不知罗公子所说的合作是何用意呢?”
“楚小姐请开个价吧,便是个天文数字我们也不会打折扣的,实不相瞒我们是想买断小姐的这项技术,楚小姐可曾考虑过?”
布先生此话一出,柳轻云委实吃了一惊,她实在不曾想到过,这古代的先人们的头脑真是灵光的很啊!
买断?就意味着将成家几世几辈人的心血,一朝之间统统抛弃,这还不得让成家的祖先们,气得从坟墓中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才怪哩!
看柳轻云似是有些犹豫的布先生继续诱惑道:“楚小姐也该清楚,漂染这项技术本也是一层窗户纸,只要点透了,谁人都能配得出来,也能染出相当质量的布匹,我不相信在怏怏的大苍国,除了楚小姐之外,会再无他人精晓此法。”
这话说的不再温和,有那么一丝威胁的意味了,柳轻云听了布先生的话。
忽便笑了,说道:“既然先生如此说话,那小女子也象你透个底吧,不要说在这怏怏大苍国,北到西域各国,南到南海诸岛,但凡有人迹的中土范围,如果有人能配出我这种方子,染出我这样的布料,小女子在此发下毒誓,自此再不踏足这一行,如何?”
这话说的够绝,也够狠,两个人不禁对视了一眼。
心道,看来这女人不简单啊!也是啊,再怎么说,她哥哥也是堂堂的川蜀总督呢!
于是便又软了下来,一脸诚恳地问道:“楚小姐要怎么样才肯与我们合作呢?该不会是大苍国皇帝有明令,不允许向我们大理国泄露信息吧?”
布先生似是没了主意,一脸诚恳地望着柳轻云问道。
从布先生的语气以及一系列的处事方式中,柳轻云知道这个主子不是个简单角色,便是这位看起来极其实诚的布先生,只怕也不是个一般人,脸上所能表现出来的,只恐怕没有几分是可以当真的。
然而,他们嘴中的大苍国却令柳轻云心中倏然一冷,脸上浮出一抹嘲讽,冷笑一声说道:“本小姐不是大苍国子民,他大苍国的皇帝是否有过命令奈何不了本小姐?本小姐所要追求的是能够生存下去的最大利益。”
罗棋有些疑惑的望向柳轻去,一向行事雷厉风行的他,此时竟然有些看不透如此一个柔弱女子,她一下步应该做什么。
只是这个自称不是大苍国的女子浑身发散着,让他有些着迷的,不同与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身上的,那种不可琢磨的光泽。
柳轻云看他们不再搭话,一味的盯视让她摸了摸鼻子,便继续说道:“如果不想与公子合作的话,本小姐便不会来赴约了,只是这合作的方式,我看是要改动一下了。”
“如何个变动方法?”一向沉稳的罗棋此时却有些按捺不住的问着,竟是不自觉间顺着柳轻云设好的路线一直下滑了。
“我说的合作,不是去大理,而是就在这宜城。”
看布先生有些着急的样子,未及他出声打断自己。
柳轻云摆摆手,继续说道:“本小姐考虑这些纯粹是为的赚钱,并不是为哪个国家的利益着想的。本小姐的这个提议,一来是,蜀地盛产丝绸,每年下来还会有大批的商人前来收购。这也就为我们的漂染业提供了足够的客源。二来蜀地女子善刺绣,川绣在历史上也是极出名的,甚至还进供进皇宫,而他们的丝线当然也需要漂染,这也是我们的客源。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宜城在这里开设边贸已经许多年了,长的估计比我们祖先的年龄都要大,每年总会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商人,自然也会为我们的产品做足广告。四来,这个地方因为历史原因,水陆客运都比较方便,有利于货物的出行。综上所述,我感觉在宜城开设漂染坊,以及与它相关的连琐店的机会要优于开在大理。”
柳轻云话说的不少,但却句句说在了点子上。
一气说了这么些之后,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端起面前的茶盏便要饮下。
罗棋一把摁住了她的手,说道:“楚小姐有内伤在身,喝了冷茶自然不好,还是先喝碗热汤吧!”
说着话,便亲手为柳轻云盛了一碗热汤递于面前。
不止是柳轻云,便是连一旁的刘星与布先生都大吃了一惊,以爷的身份给人盛汤,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呢!
而柳轻云的惊讶在于,除了成豪哥哥之外,世上能给她盛碗热汤的人,他当数第二个了。
而就在此时,她脑海里同时浮现了那个新皇成豪,那个只知道吃鱼肉,而不喜欢剔鱼刺的家伙。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会被伤的体无完肤吗?
在眼里的潮气升上来之前,她端起那碗汤低着头小心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
只是她从来不曾知道的是,这位罗棋的身份远非他所想的这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