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让本便假装着镇定的柳轻云脸色猛然一惊,呆愣片刻之后,忽然强站起身子来,脸上流着泪,有点语无伦次的说着:“你,你是皇帝陛下?圆圆,我的圆圆呢?你还我的圆圆。我,我,我这就下跪给你,向你说对不起,对你道歉,你所想要的一切我都给你,只是求你放过我的圆圆,她还小,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不待云武帝恢复暗惊的脸色,柳轻云早出溜下床,赤着一双脚,“扑嗵”跪倒在云武帝的面前。
如此倔强的一个女人,在面对他的强势从来不曾退缩过,从来不曾向他求乞过,对他又从来都只是冷嘲热讽,说他是鸭子说他是种猪,用尽所有不敬的词,对他极尽挖苦,如今却为的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向他下跪。
这一跪下地,却让先前时候还想着让她低下她那高傲的头颅的云武帝,内心一片怆然,抖然的疏远与距离,让他的心一下子沉进了冰冷的寒潭。
再也无法按捺自己内心激动的云武帝扶起,她不停颤抖的身子,将她收进自己的怀里,轻声哄劝着:“小云不要这样,我并没有想要伤害圆圆和铭儿,他们是你的孩子,也同样是我的孩子,我疼他们爱他们还来不及,如何会想要伤害于他们呢?所有的一切都是个误会,是个意外,给我时间,我会向你解释一切的,好吗?圆圆,圆圆没事了,她真的没事。别伤了自己身子,你听我说,铭儿让胡太医煎了一些凝血的草药,此时圆圆的伤口已经止血了,箭也已经拨出来了,假以时日,便会恢复成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精灵的。到那时候,我们一起看她跳天鹅舞,好不好?”
柳轻云张大着一双茫然无助的眸子,一脸疑惑的望着心里想象着的人影,内心里一个声音在重复着,我可以再相信他一次吗?
再相信这个男人一次吗?毕竟他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啊!想到成铭刚出生之时,他的灿烂笑容,柳轻云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些。
“妈咪,确实是这样的,临来之时,舅妈已经为圆圆研究了另一套方案,看你心绪不宁,又怕惊了你,我便无有告诉你,只是自己默记下了。”
不知何时,成铭如鬼魅般的身子已经闪至了柳轻云的面前,扶着她的手坐在床上,温和无害的说道:“妈咪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你一觉醒来,圆圆又会如以前一般的跑来跑去的,只是妈咪切不可再嫌她烦人才是。”
柳轻云一直视成铭为自己的依靠,在自己面前,他从不说谎,处事也极到位。
他的话从来不会掺杂水份,然而此时,柳轻云流着眼泪,一脸无助的拉着成铭的手说道:“铭儿,妈咪真的好害怕,害怕圆圆会象小时候般长睡不醒,妈咪要去看圆圆,因为妈咪,她已经受了太多的苦了。”
说着话,眼睛里的泪水成双成对,竟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滴滴答答再也无法停止下来。
如果柳轻云此时能够看得清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便会发现成铭那张挺俊的小脸,已经痛苦的纠结到了一起。
是啊,柳轻云之前生下圆圆后,心里的悲苦无法排解,终日以泪洗面,情伤气浓时,郁积成疾,使得眼睛受损,以致于一度失明。
当时的大夫所给出的建议便是:病人心事过重,心气沉积于心无法排解。伤及内腹,从眼睛处显露了出来,唯一的办法便是一边药物治疗,一边进行情理疏导,让她忘记之前的不快,重新振作起来,如此才会有利于身体恢复。
因为舅妈很快研制出了缓解圆圆病症的解药,圆圆不再日夜哭闹,保得了一条小命,柳轻云的内心里方才得以疏缓,心里也在努力想象着小女儿的可爱模样,在医生的大力辅助下,又眸逐渐得到恢复。
只是,大夫当时亦曾经说起过,这种病由心事而起,如果日后再碰到大起大落的伤痛,从而令中枢神经受损,也不排除复发的可能。
若然不是圆圆来到了这样一个自己从未到过的时代,成铭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妈咪随他前来,重温旧日的苦难。那一日随杂耍班子进宫寻圆圆时,按照他的意思,他是不想妈咪与自己一同前来的,但是,妈咪的执着却也是他所无法回绝掉的。
如今发生了这么些无法预料的事情,如何不让成铭痛断肝肠?
此时的成康也正紧咬了自己的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早知道这个妹妹会令得妈咪如此痛心,自己之前因何不曾细心照料于她呢?如今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和能力范围,后悔更是无用的选择。
圆圆的伤口已经无甚大碍了,血也不会再不停的往外涌。
但接踵而来的是,小圆圆因为之前失血过多,脸色依如纸般苍白,小脸无有一丝血色,便是嘴唇都是苍白色的,除了在替她拔箭时因为麻醉不足而痛叫一声之外,再不曾发出过任何声响,深度的昏迷,除了能看到她小巧的鼻翼轻微的扇动外,再无有任何可以感觉出她还是个活人的迹象。
日渐紊乱的脉搏,令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束手无策,感觉心里如同塞进了一团茅草般的乱。
也就是说,如今的圆圆随时可以与死神接吻,在这个不开化的年代,如圆圆这种情况似乎只有等待奇迹发生了。
自打出生以来,一直可以呼风唤雨,对万事运筹帷幄的成铭,真的是感觉好累,好累。
起码在这个世界,他还是个凡人,无有太多的神力,虽然他自身就是一个谜,是有着令所有人都意外的特异功能,但他同时也只是一个年纪只有十岁的未完全长起身量的少年人。
自打小圆圆出世之后,成铭也多了与医院打交道的机会,从自己那位颇谈得来的舅母那里学来不少的医疗常识,小圆圆不乐观的情况,让他委实揪心。
万般无奈之际,他想到了正昏睡在内殿中的妈咪,想要在她那里寻得安慰。
正当成铭进到屋内,想要倒在妈咪的怀中,与之商量回到未来替圆圆救治的对策之时,却意外的发现,经受了如此打击的柳轻云再也无法看到任何东西了,即便是对自己深爱的儿子,亦看不见分毫。
此时的柳轻云似乎并未对自己的不正常反应有所忧虑,他满腹的所思所想,唯有那个如秋天树叶一般,随时会在风雨中侵蚀下消失的宝贝女儿。
对于看不到的儿子们的反应,哪里又会及时顾及呢?
成铭悲涩的望一眼,一直紧咬着嘴唇,几乎要掉下眼泪来的成康。
如同木人般站在床前,望着迷乱中的柳轻云,云武帝脸上几近扭曲的痛苦表情更是一览无余。
云武帝轻轻拍拍柳轻云的手背,与成铭二人竟是相对无言,出手点了她的睡穴,转身重又走出了屋子。
那道无言的眸光似乎是在说着:“铭儿啊,不要再打扰你妈咪了,让她好好休息吧!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让咱们男人们来一起面对着吧!”
“胡太医,说吧,朕不管你用何咱方式,只要救得了朕的圆圆,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无所畏惧。只要是朕能够做得到的,都在所不惜。”云武帝逐字逐句的说完话,脸色竟是十分的难看。
胡太医偷偷的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偷眼看了云武帝一眼,细细盘算了一会儿,低声说道:“陛下,要说方法也不是说完全无有,只不过,得不到蛇神的明确指示,老臣不敢随意妄行。老臣自打十多年前在太后娘娘的授意下,替太子爷换过血之后,对此也研究了很多时间。只要血液相融便能够替圆圆姑娘输血了,但若是血型不合,便会引发诸如王玉卿那样的惨案。”
说起王玉卿,胡太医这个见惯了生死的大夫,不由自主的竟是打了个寒颤。
当年王玉卿死前的狰狞面孔,多少年之后令他思之而后怕。
胡太医的话令得云武帝一时犯了难了,若说当年之事也确实透着几分古怪,不管怎么讲,成康是保得了一条小命,事隔这么多年以来,柳轻云被强行输过血后的凄惨样子,让他每每思及都会心痛不已。
只是如今的圆圆,圆圆是柳轻云的女儿,会不会与她的血型相符呢?
圆圆如果能够与柳轻云血气相通的话,成立康的血会不会也同样适用于圆圆呢?
暗地里想着心事,那双凌厉的眼睛便不由自主的觑向了一直躲在暗处,不敢靠近成铭的成康。
成铭咬着一酷似云武帝的棱角分明的唇,已经出血,暗沉的眸子不断的闪烁着,却是一言不发。
冰冷的视线从屋子中的众人的脸人逐一划过,又似是漫不经心,也仅仅只是一瞥之间,所有人包括云武帝在内,都感觉身上似下了一层冰霜般寒气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