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这话是用地道的普鲁士语说的,想来,这里除了他的夫人与几位奴仆之外,应该是无人能够听得懂的。
柳轻云手里把玩着那件稀世珍宝,一脸玩味的看着跪伏在地的安德鲁,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她可以以公开的态度对埃及男仆的表演表示赞赏,但是这并不是就能够代表她可以用这种世人都无法理解的鸟语对之进行交谈,因为在这个对异物均视为洪水猛兽的时代,如此做法,怕只是会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
说不怕死,那是假的,何况如今肚腹之中还怀有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骨肉。
当年她被云武帝无情的抛进刑部大牢,并且押赴刑声的时候,还不就是因为那些所谓的重臣,口口声声在说她是个妖女,是柳原颂留在这个世上蛊惑君王的妖孽吗?
往事历历在目,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亦容不得她再随性而为,于是伸出手搀扶起地下的安德鲁伯爵,用极其清晰的语调对着云武帝说道:“陛下,我,我不知道这位尊贵的客人说的是什么,也许他在感觉我刚才的慷慨之举,如果是这样,就不必了,反正是陛下出的银子。如今,轻云此时忽然感觉身子不好,要去郡王府找对他家的大夫看诊了。”说完此话,扶着薛涛的手,有些踉跄的走出了别人的视线。
她是真的又不舒服了吗?如何现在看她的样子竟似是象要逃一般呢?
不舒服是因为是刚才的行为刺激了腹中的胎儿了吗?
刚才这些西域人的所说所讲,她难道真的听不明白吗?还是她又准备玩什么新鲜游戏?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云武帝望着怀中的花枝,低叹一声,心道:这个小妖精啊,总会推陈出新的玩些新鲜招术,也算是为着她的认为的无聊生活增添些情趣,既然她喜欢,那就随她玩吧!
云武帝颇有些无奈的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一副阴晴不定的表情。
刚才的埃及人已经明白清楚的告诉了安德鲁伯爵,说刚才的那位漂亮女人同他说话时,用的是他们能够听得懂的语言。
当时,他自己在台下是无有听得到的。
但在这有着戒备的皇宫,他还是要处处小心为妙,为了确认这话的真伪度,他才会对云武帝说了要讨赏的那一番话。
从众人的口碑中,他知道这位帝王,不会为这点子小事而动怒的,而他所要观察的便是柳轻云的态度。
看她听了自己刚才的一番言语,并无有出言反对,于是他便确信,自己的这位仆人埃及人所言非虚,这位女人也许便是蛇所指导的,自己一心想要寻找的在缘人。
所以,他虔诚的跪伏在柳轻云的脚下,但她的态度却让他有些吃惊,可当最后听到她的话的时候,聪明的安德鲁终于有些明白了,并在她亲自俯身搀扶自己起身的时候,又重重的捏了自己的手心一下,他如何还会不明白呢?
如果说柳轻云确实感觉身子不爽的话,那就是在她笑的快要差气的时候,肚子确实有些笑疼了,而在云武帝一脸紧张的走至她身旁的时候,这便让她的笑,由纯粹的因娱乐而引发的笑演变成贮了一腔心酸的胀疼。
受不了了,再也承受不了云武帝那样假腥腥的做秀了。
坐在马车之上,不由想到:明明不在乎,明明只是将自己当做了一件库存品,何苦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表现出有多在意呢?
直觉上,她感觉这个安德鲁找她必定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兴许还和她回到未来世界有关系呢!
抱着如此的幻想,她才给了安德鲁暗示,让他来郡王府寻她。柳轻云此时不得不为自己这幅有些破败的身子叹息不已,想到自打来到这个时空中的种种境遇,又如何不让她心存叹息呢!
草草的用过晚膳后,便在王公公与郡王府的侍女们的服侍下,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不知为什么,这一夜她却睡的极不安稳,似乎感觉到有一双犀利的眼睛正在盯视着她,这让她感觉颇为不妙,迷迷瞪瞪的坐起了身子,不太分时的月光映出了云武帝那身着明黄帝服的高大的身材,柳轻云初时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待她努力揉了几下眼睛之后,方才看得清楚。
此时,樵楼之上,忽听更鼓响了三下,想来已经是三更时分了。
依是有些迷糊的柳轻云问道:“陛下不在宫中抱拥美人,如何到得这里来了?”
说着话起身就想走下床,去倒一杯水来喝,似早便有准备的云武帝,如变魔术一般,将手中的杯盏递于柳轻云。
“就知道郡王府的下人们不会照顾周到的,朕这不是亲自来伺候着了吗!”
柳轻云径自接在手上,微闭着眼睛喝了两口,感觉有些怪异,并且学有一股浓烈的汤药的味道,便有些不耐的问道:“陛下给我喝的是什么?”
云武帝一脸笑意的说道:“哪里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前些时候,外地送来的补血之物,今天得闲,熬好了,便亲自给你送过来了!”
听了一个让柳轻云浑身不自在的“血”字,凭空的便多了几分怨气。
忽的将手中的杯子掷了出去,冷冷的说道:“陛下还真是想将猪养肥了再杀吗?其实也大可不必了,你那些嫔妃们想饮我的血,只管明说便是,我如今身上的血也足够你那些嫔妃们饮了。”
云武帝知道她贫血的厉害,所以才会时常有晕眩感,千方百计得了这根血灵芝,而她却事先便连个招呼也没打,便跟随薛涛回了郡王府。
虽然他自由给了她足够的自由,但看她如此不把自己的心血放在眼里,又是如此的多疑着,便把当时想阻止她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晚上,用血灵芝佐了其他的药材,一并煎熬了,亲自给她送了过来,本想着这起码也能得几个香吻,不想却被她毫不怜惜的给抛洒了。
不禁脸颊一阵抽搐,看着地上的汤汁,那洒掉的不止是万两黄金难寻的药材,还有着他的一地心血啊!
看到柳轻云抱着肩头,一脸委屈的轻声抽咽的样子,他终是没忍心出声责怪。
女人的心事有时候最是难以拿捏,思及过往,柳轻云越想越是委屈。
本以为她发泄后便会息事宁人的云武帝,重新走近她,声音轻柔的说道:“莫要有太多猜疑了,朕从今往后,把整个人整颗心都统统交给你。”
柳轻云有些吃惊地抬起头,如此的一幕恍如昨日,她记得,这样的情景,似乎在昨日也曾在眼前闪现过。
但这样的场景,若是在数天之前,她会感动的涕泣交流的,然而此时,她却感觉到有股凉气正从后背滋滋的溢出,一个声音在人心说道:看吧,他又忍不住要索使他那些宠姬们来饮自己的血了,如果非要如此的话,何不一次让他抽个干净?
可又一想到腹中的胎儿,心里便涌出了一股母爱的伟大,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好好保护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
想到这里似是有些挑衅的望着云武帝,说道:“陛下的好心,轻云心领了。不过,以后但凡有什么需求,只要陛下一个手势便可以了,不必要再索使你那些大小老婆们来我这里排队了。”
听了这席话,云武帝的身子明显的一震,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问一般。柳轻云却并没给他这个机会,重亲躺在好床上,冷声说道:“既然陛下无有别的事情,那请回吧!”云武帝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一时间尴尬无比,稍瞬后,终于转身而去。
一行行泪水,从柳轻云那双紧闭着的眼睛之中,流溢而出。
心道:果是让自己猜中了,当说旁观者清,这话果然不假,那日若不是自己偷听了小宫女的对话,是不是现在还一脸幸福的任人宰割呢?
第二日,天气尚早,柳轻云还赖在床上,做着那个永远也做不完的梦。太阳缓步移上枝头的时候,郡王府的两个下人,一个声音在门口小声嘀咕着:“要不要通报一声呢?那几个西域人,可是在会客厅呆了好久了呢!郡王爷在那里一直强撑着应酬,语言也不大通,我看爷也是颇为不耐呢!”
另一个声音接口道:“这位柳主子有床气,你不怕她起身后冷着一张脸,我还担心呢!再说,你只是说让咱们来看看主子醒了没,也没说让唤醒她啊!”
因为昨晚的事情,柳轻云睡的并不踏实,此时,听得门外的嘀咕之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心里不免暗自思忖着:这几个欧洲人不远万里,千辛万苦,长途跋涉来到这里,想必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而从他们昨日的攀谈之中,这其中似乎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说什么太阳神啊什么的,没听说过欧洲宗教中有以太阳神为主体的宗教啊,倒是那个埃及人处处透着一股神秘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