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雪稍稍停顿一下,一番察言观色,看到柳轻云与那个分明是个孩子,言谈举止分明带着常人无法启及的凌厉与寒鸷,给人的感觉竟是一脸成熟的成铭,此时却都分明是几近焦急的神情之后,知道自己的此一番话已经引起了他们高度注意,达到了自己的预期效果,不再卖关子才又继续说道:“如果说根治这种病的最好的办法,除却药物之外,便是环境,柳主子可记得温泉山庄的那眼四季怡人的温泉吗?”
想起那段美好的记忆,柳轻云唇角弯弯,情不自禁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冬暖夏凉四季如春,神仙羡往的好地方。”
“非但如此,不瞒柳主子所说,卑职这几年也没闲着,自打五年前大理国的世子段洛染上天花之后,卑职就一直专心研究天花这种病毒。并且还小有所成,只是这几年平白的发现,蜀地段皇爷所建的那座温泉山庄的温泉,确乎与天花病毒有着相生相克的作用。卑职以为,那个地方对小公主调养是极有利的,再佐以一些其它药物,假以时日,保管还你一个活泼健康的孩子。”
说这一席话的时候,方远雪是比较心虚着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向别处。
他不曾当真实话实说,依仗着先前在那里住过,轻车熟路,自己是趁人不备,偷偷潜入温泉山庄,一个人在那个冬暖夏凉的所在,潜心潜意的研究治疗天花病毒的良策,无意中发现,那眼泉水非但能够怡养心情,不但对人的皮肤好,并且还可以对天花病人自身的毒气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有了这个重大发现的方远雪,对这一方宝地平白的被浪费着,更是扼腕叹息,摇头不止。
如今在他看来,也算是天意如此了,柳主子的女儿,云武帝的小宝贝公主若然要入住那个一直让他念念不忘的温泉山泉,自己还需要再偷偷摸摸的吗?
心里越想越美,越想越是得意,说起后边的话,胡子都翘起来了。
因为对着爱女的忧虑,柳轻云一时并未洞察方远雪话语中对着温泉山泉的垂爱,只是一听说要将圆圆送往大理或是蜀地,嘴角不自觉的微一抽搐,心道:便是我同意了,还不知道那个如今视圆圆为命根子的云武帝是如何心思呢!
云武帝一直未详细问及圆圆的身世,但是对圆圆的宠爱却是有目共睹的。
非但如此,便连现在的皇太后都对圆圆是极尽宠爱之能事。
尽管之前的柳轻云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但她的直觉与听觉,加诸成铭的多方观察,终归是不会有错的。
看到柳轻云一直在沉思不语着,方远雪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拍着头一脸讨好的问道:“卑职刚来之时便听闻柳主子最近身体不爽,可有此事?”
直到此时,成铭才忽然想起,恢复了视觉的妈咪已经不复前几天的茫然,遂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一脸坏笑的问道:“妈咪,是不是爹地替你将眼睛治好了?”
昨晚之事重提,柳轻云俏脸微红,劈手打向成铭,“臭小子,也敢来调侃老娘了。”
也算是轻车熟悉路,云武帝的御书房,柳轻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了。
而此次前来,想起他那个锁得紧紧的大抽屉,以及在花园中的所见所闻,心里竟还是十分的纠结。
走近门口的时候,心情竟似有些紧张,生怕再如之前一般,里边会真的有她所不想看到的人或物。再碰上那样的情景,她当真不知要做何应付了。
外边的兵士自是不认识这个基本上已经失踪了十多年的柳主子的,半敞开着的房门里有着隐隐约约的身影,看一看正午的太阳光,柳轻云知道云武帝已经下了早朝,此时兴许正在屋子之中做着些什么。
正当柳轻云有些犹豫的时候,王公公自里而外走了出来,看到柳轻云似是深吃了一惊。赶忙走上前两步,躬身施礼道:“老奴给柳主子问安了!”
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柳轻云,此时看到王公公竟象是抓住了一个契机一般,急急伸手相扶道.:“罢了,罢了,这大的年纪了,休身养性尚且不及,哪里来的那么些俗礼呢!”
一直善于察言观色的王公公,看一眼神情局促不安的柳轻云,轻声说道:“禀柳主子,万岁爷正在里边批奏折呢,主子如果有事直接进去便好。”
柳轻云用那双好看的大眼睛望一望王公公,再看一眼书房的大门,那意思是在问,真的可以吗?
王公公指一指书房道:“别人定是不可以的,但若是柳主子,陛下见了定是喜欢的紧呢!”
云武帝到底是不是在忙于公务,只有刚从里边走出来的王公公知道,这位人王早早的下了早朝之时,眉眼是拧在一处的。
自从二殿下的居所出来之后,心情格外的舒畅,脚步也是前所未有的轻快,竟是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来不曾见过着的。
此时,正闲来无事的以指敲着檀香木的桌子,一个人愣怔着出神。
柳轻云此次本是为圆圆的事而来的,然而行走到花园方向的时候,遇到了正在那里摘花喂鸟的张碧庭。
十年前,与这位当时年岁尚小的皇后娘娘曾有过两面之交,自己上一次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被蛇神冰封了五年,那位当年身子尚未长足的小皇后,如今看来果真是位丰腴挺满的美丽女子。
对于那位张皇后,柳轻云无甚恶感,但也谈不上有何好感。
正当她站在花树后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不知从何处走来的成康,看到张碧庭,竟恭敬的上前并且还尊了她一声:“母后可好,康儿给你问安了。”
看到太子,张碧庭嘴角噙笑,一脸温和的说道:“早便听说你妈咪回来了,只是未曾得闲,一直没来得及向她请安呢,回头见了你妈咪,替我问个好呢!”
看到张碧庭时的成康神情是极轻松的,并不似在与成铭相处时般紧张,一脸亲昵的与她说了会儿子话后,方才去上学。张碧庭在说这些的时候,虽然没有自称自己为本宫,但是,成康的那一声母后,足以鉴定了她在这后宫中的地位,以及两人之间的亲昵表情,这确实让柳轻云开始有些不安和焦燥。
想到昨晚与云武帝亲热的时候,她也曾提及过这位皇位娘娘,当时的云武帝的回答极其的模糊,一时间,有着现代人思想的柳轻云的心里竟是涩涩然的不爽,思及张碧庭对成康的抚育之情,终于从隐着身子的花树后走了出来。
张碧庭此时正眼望着成康远去的身影,心道:上天总是待人不公的,若果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那自己此生还会再有何求?
当身着一色粉妆的柳轻云娜娜婷婷的走近她的时候,正自恍惚的张碧庭似是深吃了一惊。上前见礼道:“臣妾见过柳主子!”
这样的一声称呼,让柳轻云有了一瞬间的呆愣,无论是何时,都无人如此称呼过自己,后宫之中自己是个没有被册封过的主子,更不会有人在自己面前自称臣妾。
这明显地刺耳的声音似是在提醒着柳轻云什么,苦笑一声道:“皇后娘娘可是折煞轻云了!”
张碧庭认真的说道:“柳主子可别这样说,莫说我已经是被贬之人,即便如今依然坐在皇后的位子之上,亦不敢对柳主子怠慢。经过了这么些年,我终是想明白了,感情的事情不是用时间和等待便可以解决的,在姐姐不在的这十年的时间内,我也算是陛下的半个知己了。然而,纵是时事变迁,亦无法将陛下爱你之情转移至我的身上。这十年时间里,却不乏姿色美艳的少女,然纵是百花齐鸣,亦难抵姐姐在陛下心目的中倾城一笑。趁着年纪尚轻,姑念我养育太子一场,姐姐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碧庭便可云游天下或是长伴青灯,亦不负来此生一趟。”
柳轻云看着张碧庭那张年轻美丽,却也更显凄美的容颜,心里为着她的执着所感动,想到如今的处境,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她这哪里是在要求云武帝让她云游天下亦或是长伴青灯啊,分明是想点醒这位因为自己的回归与孩子们的到来,再无暇与她倾心长叹的帝王,她张碧庭在这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即便是再行隐忍,以她这个年代的思想意识,退一步讲,以她的谦恭态度,如先前的十年时光相同,做个如云武帝嘴里所言的,一直守望着他的爱慕着她的女人也好。一旦时机成熟,便可以趁虚而入。
望着柳轻云渐行渐远的身影,张碧庭的贴身宫人小声问道:“娘娘,以你看来,这位柳主子会不会在万岁爷面前,提及娘娘的事情?陛下会不会念及往日的恩情,对娘娘有所恩典与不舍呢?”
张碧庭湿着一双水润的眸子,忽闪忽闪的眨巴了几下,唉叹一声,方才说道:“以柳主子的性格,她会在陛下面前提及此事的。只是陛下本不爱我,如今唯希望他能够念及哪怕是我在这深宫十年,养育康儿的情份之上,赏赐一个真正的名份,亦是值得的。设若不能,即便是陛下不下令驱逐,我还要以何脸面在此久居呢?”
张碧庭与云武帝这许多年的关系,纯粹的前夫与前妻的,只怕是没有他们口述的那般轻描淡写,心里抖抖然的想着恐怕又要有祸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