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火,这场熊熊的大火,似是携着宫中所有受到不良待遇的后宫嫔妃们的怨气一般,整整的烧了一个夜晚,直到黎明时分方才被扑熄。
新皇成豪站在这片自己从未到过的废墟之中,心里不敢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却是一味的在想,柳轻云会不会已经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会的,当初在肃王府受歹人算计的时候,她不是也成功的从火中逃生了吗?
她是柳家的传人,她是个能够要吸走自己魂魄的不折不扣的小妖精,小妖精怎么会被烧死呢?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对啦,不会死,她是不会死的,偌大的冷宫,只要躲在某个水域就会无事的,对,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虽然是冷宫,但面积却也不小,一夜的大火把个冷宫烧的也算是片瓦不留,便是连朝堂中的官吏都为之震惊了,没人知道这场大火是如何引发的。
因为冷宫之中除了皇上新打进去的柳轻云外,看守打理这里的小太监再也想不起,还会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而在火势初起之时,两个本来还算是是尽职尽责的小太监,正在与一些不生不熟的人喝酒做乐。
平日里,他们这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别说有人请他们喝酒了,便是连一杯茶也无人肯赏赐给他们,但凡是不赏给他们脸色看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啦。
如今这大晚上的,有人请吃酒,早乐得直冒鼻涕泡了。
两个小太监年纪小,又一直守着这个枯冷的冷宫,对一些人情事故自然缺少通达,与那个据说是小六子的同乡的亲戚偶然走到一起,随便一句话便被拉走了。
据说当有人发现走水的时候,这两个小子还窝在被窝里做美梦呢,睡在冷宫一角的屋子中,如果无人及早唤醒他们的话,只怕是他们两个也要被烧成人干了。
宫里约一大半的太监都被差来寻人,新皇成豪红着一双通宵未合的眼睛,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所站的位置。
随着太监侍卫们不停的寻找,将近午时的时候,忽然从西边那处想必是火势发源地,烧的最为厉害的一处残垣断壁处。
一位年纪不大的太监突然高声惊叫道“骨头,人的骨头,快来人呢!”
周围的人迅速的往那个方向聚拢,听得这一声之后,成豪高大的身形微微的晃动了一下,被身边眼疾手快的太监扶,索性没有摔倒。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成豪在心里一直连声宽慰着自己,这也许是先前冷宫中早便死去的哪位罪妃的尸骨,听说这种事时常发生,只是冷宫本便不是受人关注的地方,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抱着这样一丝勉强支撑着他可以继续行走的幻想,成豪走了过去。
早有刑部派来的一群比较专业一些的工作人员,上前细心的扒开已经被大火烧焦了的残砖断瓦。
不大工夫,一个人的还算半完整的头盖骨显露了出来,上边黑乎乎的还沾着一些似乎是人油的令人闻之做呕的东西,用手一摸,粘乎乎的还有着一层未被完全烧焦的碎肉,样子还算新鲜,不用细看,也知道显然是刚被烧死的。
人的半完整状态的四肢骨架也被那些人,一一扒拉出来了,最后出来的是那些比较细碎的人的手骨,趾骨,均是黑乎乎的呈碳状。
杵作上前开始毕恭毕敬的勘验尸身,一旁有书记员一丝不苟的做着笔录:死者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体重不详,为女性,年龄不祥,还需做进一步的确认。
死者肺隔骨处沾有烟尘的颗粒状物体,显是被大火困住后窒息而亡,死者头部有一处碎裂的伤痕,疑似生前人为造成的。
但这并不足以致人于死地,从死者目前所显露的状况来看,死者嘴巴呈O型张开,显然在死前进行过激烈挣扎。
另外,由于火势赤于猛烈,将死者身上的多余物几乎焚烧殆尽,所以死者身上无有任何明显可以证明身份的饰物。
稍微停顿了一下,眼尖的仵作才从那一堆散落物品中,看到了一截手骨上的一枚戒指。仔细看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只有一个,说着话,将那枚戒指从手指骨上卸了下来。
左右看了看后,才继续说道:“这枚戒指,样貌奇物,不知道是不是宫中所有的。”
说着话,杵作把那枚样式有些奇物的戒指交给了站在一旁的刑部侍郎。
自打一开始,成豪的眼睛便直勾勾的盯着那具基本上只剩下一堆枯骨的尸体,此时,看杵作递上来一枚戒指。
想也没想一下,劈手夺了下来。
那枚戒指,他是有着深刻印象的,不仅是他,只怕是薛涛对此亦是记忆深刻。
他之前为戏耍柳轻云,曾经仔细研究过的,而柳轻云也一直视为生命的戒指。
她从没说起过,这枚戒指的来源,也没提起过戒指到底是何人所送,只是自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没见她摘下来过,有事没事,她还抚摸着那枚戒指发呆,眼里甚至还会有潮气涌出。
私下里,他一直认为,这枚戒指会是她的一个在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送的,只是他不敢猜想,更不敢去问,他怕得到的结果会和他所想的一致。
虽然那个时代的情人们,送的礼物大多以玉器为主,比如什么玉坠啊,玉镯啊,但这枚明显不同的戒指在柳轻云的生命中所占据着的地位,明显是意义觉重的,重到是她可以用命来保护的东西。
如今,这枚戒指竟然戴在一截枯骨之上,这是不是,这是不是————他不敢想下去,只觉得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
而头部的那处重伤,显不足以让她丧命,却是他的杰作,他怎么,他怎么能够——。
“哈哈哈,万岁皇兄,没想到,真没想到,你还在她身上留下了这么多的印记,这独属于你的印记,有趣,有意思!当真是有趣的很,也有意思极了呢!”
随着一阵冷凛的笑声从后边传来,郡王薛涛从人群中闪了出来。
他亦步亦趋的走到成豪面前,用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恨恨地说道:“我亲爱的皇兄,你满意了吧?除掉了这样一个与世无害的女子,你应该满意了吧?她柔弱的如同一只没有任何抵抗力的蚂蚁一般,你只肖用一根手指便可以置她于死地。既然如此,何须还要烧掉这大片的冷宫?我明白了,是想让这所有的一切罪恶与她殉葬,可是对也不对?”
站在一旁的薛附马早惊出了一身冷汗,虽说是身为皇亲,薛涛与成豪也是在一起长大的,但亦是此一时彼一进,如今的成豪已然登基,帝王的权威怎么能任他如此的践踏?遂一把将儿子拉至一旁,急急的唤左右的侍卫:“来人啊,快将这不肖的逆子给我关起来!”
估计大家也都是生怕惹出麻烦,侍卫队长带人上前,把薛涛连推带拉的带走了。
众人惊犹未定的,再看向成豪时,他象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半蹲着身子在那具枯骨一旁,颤声问道:“小云,他们都说是我害了你,是吗?”
大臣与太监们都不敢上前相劝,只在两旁甩着手干着急。
成豪手掌心中死死的握着那枚戒指,这枚柳轻云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遗物,握在手里便如烧烫的火石一般,烫得手心生疼。
忽然,有一个人影分开众人,踉跄着身子,哭着走上前来,悲戚的声音足以令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动。
成豪与众人都抬转头,看向那个象是死了亲爹一般悲伤的来人。
昨天见到的还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柳原歌,此时好象变了一个人惟的。
眼里脸上都是悲痛之色,原本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似乎全白了一般,眼睛里充着血一般的颜色,脸上竟然是纵横交错的泪痕。
而站在一旁的蒲柳,双手抱着肩,充满恨意的望着自己的父亲,给眼神所给人的感觉——杀之犹不解气。
只见柳原歌扑上前来,跪在人王的脚下,哭诉道:“没想到,没想到云儿死的这样的惨,让我如何的与列祖列宗交待啊?!上苍啊,蛇神啊,为什么要绝我柳氏一门啊?为什么不开开天眼,让这孩子幸免于难啊?”
听着他这没头没脑的哭诉,蒲柳眼里的恨意是越发的浓烈了。
正当所有人都为柳原哥捏着一把汗,认为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此时刻,新皇怎么会答应他这个条件呢?
所有人都认为,新皇成豪会驳回柳原歌的请求。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忽然看到成豪无所牵挂在站了起来,望着一眼满脸忧郁的蒲柳,再瞟了一眼悲痛不已的柳原歌,从干裂的唇间,哑声吐出一串清晰却又不容人置疑的话语:“好。今日当着众卿家的面,朕你本奏!只是,自今日后再不许有人提及柳轻云乃罪女,如此也好还她一个清白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