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是,接下来的几日时间内,云武帝一直忙于处理王美人父亲的案子,竟然真的穿针引线的发现了一些,王将军与西域人勾结的事实。
却原来,这位王将军在西域所呆的时日渐久之后,便生了不轨之意,与那里的几个头人首领和当地的一帮颇有势力的匪徒交相勾结,打着官府的名义在那个地方欺压当地的客商,令得大苍国苦心营造的西域之路几欲中断。
有道是天气高黄帝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这位王将军自恃帝王的眼线不会波及西域,胆大妄为多行不义之举,令得那个地方的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但自打云武帝继位以来,他便发现了,让一位边关将领久在一个地方呆长了,于无形中会让他形成自己的势力,与当地的地方官交相勾结的话,完全可以做到欺上瞒下,形成一个独立的以自己为尊的朝中朝。
云武帝初登大宝之时,不是还有另一支王姓人公然叛乱吗?
说到终极处,无非也就是在一个地方形成了帝王无法插足的势力范围,才会令朝廷一时之间难以取胜的。
所以,在薛涛平定了西域当地王稚叔父的叛乱之后,便设法将各处边关的部将逐一进得了轮番调换,这位王将军亦在调换的范围之列,重新归整了新的步署与方案之后,才令薛涛班师回朝。
(所有这一切绝对不是无中生有,以后的事实证明,王将军所做的这一切对大苍国造成了极大的危害,令得那些个名义上服从的头人们在之后的十数年时间内,难以真正归顺大苍国的统辖,在这以后的下文中,柳轻云还险些被西域的头人残害致死。)
那些包藏祸心的,诸如王将军之流,一时便慌了心神,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宫中进行了一年一度的选秀,如此时候他便将目光转到了自己美丽多姿的女儿身上。
云武帝为安抚朝臣,对这些新选的秀女也时有宠幸,对于身犯重罪的王将军来说,终是隔靴搔痒,起不到根本性的安抚。
于是,他便托自己在西域的旧人,千方百计的购得了这种几欲根绝的催情伞,想到可以将一代帝王控制在自己的手眼之下,当时会儿,那位只有匹夫之勇的王将军,便乐得是心花怒放。
究其根本,他却还无有篡权夺位,自己称帝的实力,只不过是属于那种做了亏心事,生怕鬼叫门的鼠辈。
大理寺的官员也算是些有手段的人物,没过多长时间,王将军有意谋害帝王以及他与西域人勾结,以权谋私,为害一方的罪名便被坐实了。
为了安抚惶惶不安的人心,在所有这一切都有了结果之后,武帝并未有灭他九族,只是将他们全家押在了刑部大牢。
二天,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广贴告示,将王家父女的罪行公之于众,午时时分在菜市场街口门斩首示众了。
在这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云武帝的暗示,蒲柳的夫人,那位只在传说中听闻过的平姑,竟然在大婚三日之后,在储云宫外求见柳主子。
柳轻云当时正闲坐在后花园中,忧心忡忡的琢磨着逃出皇宫,逃离这个世界的确实可行的办法。
在听到平姑来访的时候,并未流露出多大的欢喜,只是平平淡淡的说道:“既然人都来了,看在蒲柳的面子上,咱如果不见,是不是会不好啊?”
听了她这话,善解人意的王公公在一旁附合道:“是啊,柳主子反正现在也得闲,不如与她聊聊家长里短,听听那些个街谈巷议的流言蜚语,说不准儿啊,这心情兴许会更开阔一些呢!”
听了这番话,柳轻云似是极为勉强的说道:“既是王公公如此说了,那好吧,宣她进宫来吧。如今,左右也是候也已经不早了,咱也回屋歇着吧!”
柳轻云回房不久,那位传说中的老祖母便来了。
她进得门来,依如当初的蒲柳一般,有些踟蹰的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见礼。
柳轻云心里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这问题的结症不在于是不是要见礼,而是她明不明白自己是他们后人的身份。
心里便想道:不怪乎为人称,真是个好聪明的女子呢!
心里亦不想与她做难,于是挥一挥手,对身旁众人说道:“这女子乃村野之人,不懂得甚么礼节,念及她是故人之妻,我却还能担待一二。
只是,你们在这里兴许会吓着人家,在众人面前让她束手束脚的,反倒不美,我们聊得也不能尽兴,你们全都退下去吧!”
宫人们听了吩咐,答应一声,躬着身子都退了下去。
看看左右无人之后,柳轻云笑着向平姑摆摆手说道:“你也不必与我见礼,我也自是不愿意下地跪头,平心静气的坐着说会子话,这样挺好的,咱们两不相欠。”
一直低着头的平姑此时方才抬起头来,四日相对,柳轻云这才看到,若论平姑的样貌也不能算丑,只是她脸上有一大块暗红色的胎计,这便令那本便还算不错的眉眼,黯然失色,让人感觉奇丑无比了。
只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笑眯眯的瞅着柳轻云说道:“真个是好相貌呢,当初相公与我说起的时候,我却还不敢相信,如今看轻云的姿容与行事态度,确有柳家人的风范呢!”
从来都以姓柳为晦气的柳轻云听了这番话,想到自己那已经记不起容颜的父母,想到这事后的种种境遇,以及所来这个世界之后,所受到的百般屈辱。
竟是情不自禁的冷笑一声,双手握拳,咬牙切齿的说道:“说什么柳家的风范?说什么柳家的传人?如果这个时代的人还以柳姓为上姓并以为为荣的话,那么轻云宁愿剜肉还母,剔骨还父,亦不愿意与柳姓为伍。
曾几何时,设若不是姓柳,如何会被蛇神掳掠成为驯兽人的后代;设若不是姓柳,如何会又被蛇神带到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空间?
设若不是姓柳,也许我如今正在父母膝下承欢,正在大学上学,正度过着自己青春无忧的快乐无比乐时光,如何又会成为如此不堪的狼狈模样?”
说到愤恨处,情动时,柳轻云是银牙咬碎,抖动着双肩,眼睛里禁不住滚动出了心酸的泪花。
如果换做寻常之人,定然会为柳轻云的反常举动,以及从她口中吐露出的真相惊惧骇然,平姑虽然没有搞清楚眼前的具体状况,但她却有着这个时代的平常女子所不曾具有的冷静与睿智,并且此前已经从蒲柳嘴中得知了一些有关柳轻云的异常情况。
然而平姑终究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子,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不急不慌的走上前来,坐在床上,一脸慈爱的,伸手轻轻抚着这个目前来说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后人。
待得柳轻云心情稍缓之后,方才轻声宽慰着:“平姑知道,平姑知道轻云你受苦了,之前相公已经跟我说过许多了,再兼之先前的所见听闻,不过如今却也算是否极泰来,陛下不是对你极好吗?”
柳轻云当日被压赴刑场的事情,自己亦挤在人丛中观望,虽然不曾亲下手脚,眼睛所看到柳轻云之时,心里亦是辛酸难耐。
忆及当时,犹如昨日般历历在目,即便是不想知道都是不可能的,当日之事即便蒲柳不说,她又岂会不知?
然而云武帝对柳轻云的好,对她的百般恩宠,倍受惊吓的柳轻云可能已经来不及体察,旁人却是有目共睹的。
柳轻云在她的爱抚之下,竟然不受控的扑在了她的怀中,声音哽咽着说道:“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说出来你可能会倍感惊异,我们那个时代不同于这里,我还小呢,我还想上学,我还想过快乐自由的单身生活,我还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我不想结婚,更不想成为别人的母亲。
可,可,可是这一切都被别人在我未出生之时都已经安排好了,似乎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不停的*纵着我的命运,总归不让我有好日子过,只是因为我姓柳,一个万恶的被下了诅咒的姓氏。”
平姑用两只柔软的小手,轻轻安抚着柳轻云不停抽动着的背部,眼睛里全是怜惜的伤痛,似是想用这种方式,平慰她那颗受伤的灵魂。
“孩子,即便是在你的那个我们不曾经历过的世界中,你也因此受了很多苦吗?”听着平姑如母亲样慈祥温暖的声音。
柳轻云听罢此话,心里的委屈与愤怒,一下子似火山暴发一般倾泄而出,她仰起脸,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稍后方才语不成声地说道:“原以为我是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孤儿,原以为我是个克父克母的不祥之人,曾几何时我还一度的为自己的不祥之身而痛恨莫名,过了这许多年,虽然心痛,虽然羡慕别人的满满亲情,但左右我也认了。
没想到,谁人能够想到,那个自小在驯兽团与我相依为命的爷爷,那个让我一直以来心存感激并赖以维持着全部的亲情与精神的爷爷,竟然是,竟然是那个蛇神。他为了自己在这个时代利益,让他的弟弟利用柳原颂与成泽的贪婪,而临时掌控这个时代。
却到了那个未来时代中花了许多年的时间来找寻柳家的后人,柳家所谓的第二十八代传人—也就是我,在找到我之后在对我进行了他认为满意的训练之后,又将我不负责任的随意的扔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