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南枝可以靠烂笔头，他就只能靠好记性了。
但终归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段熙元记到后面就有些吃力了，南枝才想起来：“熙元哥哥，要不我们回黄杨县之后，你跟着小北一起念书吧？”
段熙元的手紧了紧，却又慢慢松弛下来：“念书要不少钱，况且我都这个年纪了……”
“你年纪也不大啊，人家五六十岁的老童生还在考科举呢，你只不过是启蒙比寻常孩童晚了四五年而已，跟一辈子比起来，一点儿都不要紧。”南枝劝道。
段熙元愣了半天，迟疑道：“当真？不晚？”
“不晚，肯定不晚，而且你这么聪明，肯定学的很快的，人家白天念书，那你就白天跟晚上都念，一天学人家两天的，那这差的四五年，再一个四五年也就补回来了，到那时候你也才十四五岁呢。”
南枝认真地给段熙元算了一笔账，直算得段熙元心动不已。
虽然最后段熙元还是没说答应，不过南枝看着再劝几次也就差不多了。
这一次在营地待了几天，南枝就郑重向老族长道别了：“如今已经到了八月了，九月中旬就陆续开始可以回乡了，我跟熙元哥哥应该是最早回乡的人，只怕不能跟老族长你们一起了。”
老族长听了之后慈祥地笑道：“苦役不是什么好事，不必非要一起，你们早些回去也好，免得家里人担心。”
“至于我们，如今苦役过半，我们还好好活着，这本就是幸事，别的强求不了。况且，最晚十月，我们也就该放回去了，也没差几天。”
南枝动了动嘴唇，想说这可不是差几天的事儿，十一月就要下雪了，十月的时候已经很冷了，到时候赶路真的不容易。
九月中旬虽只早了半个月，但是以西川的气候来说，那时候还冷热适宜，路上不会太麻烦，也走的快。
但是她也明白，老族长是故意这么说的，不想叫她为难，再让她为大家谋划。
南枝鼻子就有些酸，忍了忍，才跟老族长道别，然后又说道：“我们已经托了赵监工等几个军差平日里对大家多照顾着些，另外我们这次回去还会再买一些粮食，请采买的军差带过来，只是自己不会再来了。”
采买粮食也是个大事儿，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而且营地这边只是他们的目的地之一，先前说的出去走两趟，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地。
他们要在八月赶往那边，给那边也送上一批粮食。
老族长笑着道：“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如今已经比其他人好过很多了，吃得饱，干活也不累，总是能好好活着回去的，这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南枝还是托付了赵监工：“大概每十日我会送三千斤粮食到军差的驿馆去，若是方便的话，你们每次单独分一百斤给老族长这边，成吗？”
赵监工怎么可能说不成啊。
虽然他知道以南枝跟段熙元的性子，就算是他们不分，南枝跟段熙元也会照样把粮食送过来的。
但是既然得了人家的好处，这么一点点小小的事儿，又何必从中阻拦呢。
赵监工立马答应下来：“放心，这事儿我会亲自监管的。”
南枝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多谢了你了，赵叔叔。”
从营地离开，南枝跟段熙元又去了一趟赵监工家里，不过没有跟赵家人见面，而是悄悄在赵家的后门放了两袋粮食，在粮食下面又压了一袋十两的银子。
赵监工是个好人，好人应该得到奖励。
之后两人又赶往西宁城，继续进行采买粮食的事情。
这过程当中一直没有人来找他们，段熙元还嘀咕道：“我觉得怕是那西川候事情太多，根本顾不上咱们，几万斤粮食买下来，也没几个钱。”
南枝道：“一个几万斤，钱或许不多，但是若一直都是几万斤呢？每隔一段时间就买几万斤呢？那可就不少了。”
段熙元闻言皱眉道：“你不是说背囊里装六万斤就足够了？为何还要买？”
就算是时不时的给苦役送上一些，满打满算他们还在西宁待五个十天吧，那也就是一万五千斤，不多啊。
南枝这才跟他说道：“苦役那边不算什么，只不过是出于一同服苦役的情谊罢了，但是这一回咱们去的，是为了家国大意。”
段熙元拧眉：“什么意思？”
“这次，我们要去军营，给军营送粮食去。”南枝道。
“军营？”
“是啊，西川边界线长，驻军也多，但是朝廷下发的粮草军饷却并不多，西川的军队当中，倒是有专门负责粮草的人。”
这些人有些是农户、庄主，有些则是商人、车队镖局中人，但其实他们都是西川的军士。
南枝早就听爹爹卫峥说过，卫峥并不是个俗人，跟朝廷里的官员起过几次大冲突，发现这些人并不明白边境上的将士有多为难，
补给跟不上，人就得腾出时间来想办法找吃的去，练兵的时间少了，这在战场上是要命的。
从前卫峥手下就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专门负责粮草的，朝廷发下来的，到军队里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其他的都得靠自己。
但是这事儿两头难，这边缺粮，那边还得隐秘着来，毕竟都是军户身份，不在军营里，天南海北地做生意了，这要是被举报，又是一摊子事儿。
以前都是卫峥自己负责接头的，这些人也是后来想要帮南枝母子三人逃跑的人，他们只信卫峥，卫峥不在了，他们连整个西北军营都不信了。
这样的情况下，指望他们在卫峥死了之后再给军营送粮，只怕有些为难。
就是他们愿意送，可现在上头换了人，没有摸清楚关系，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偷偷摸摸地送一些过去，那哪儿够啊。
南枝的身份不怕被人知晓，她爹曾经是大将军卫峥，她去送，人家只会觉得是缅怀卫峥，虽然也许有人连这个都会看不惯。
但是对南枝而言，别人如何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跟爹爹一起并肩作战的将士们，一定要熬过去。
熬到爹爹沉冤得雪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