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听得傅辞欢如此坚定的立场,忽然笑了起来,摘下墨镜,彻底放下自己那副傲慢,依稀之间,眼中,似乎还有泪花在闪烁。
“家人?朋友?此生挚爱?”与其说林婉在嘲讽,不如说她是在自嘲,“你说得这个人,可是姒喜?”
“与她无关。”傅辞欢断然否决,但显然并未打消林婉的疑虑。
“你撒谎,傅辞欢,你从来都是最会撒谎的,到最后骗得连你自己都信了!”明明只是从小长大的情意,可林婉的这次相见似乎夹杂着莫大的怨气与怒火。
“你为了她,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能不要,可她又能给得了你什么?若不是遇见她,你怎会如此疯魔?你……”林婉努力压抑着泪水,只有沉重的哭腔。
傅辞欢没有过去的所有记忆,他只以为林婉是执念太深,也不愿多言,始终语气平静而冷淡:“你走吧,无事,不要再联系。”
“……”只此一句,将林婉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语尽数哽在心头,末了,也只能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转身离去。
夜幕降临,林婉家中,到处都是空酒瓶,还未褪去白日妆容的她,坐在一堆酒瓶子中间,酩酊大醉。本是微红的眼妆如今因为泪水而被染得殷红,衬得整个人愈发楚楚可怜。
就在林婉要继续举起酒杯的时候,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将她的酒杯带落在地,红色的酒洋洋洒洒泼在米白色地毯上,颇有几分血腥即视感。
“这么快,便要放弃了吗?”雾色弥散,身着织锦长衫的男子立在林婉面前,略带嫌弃的拿起红酒杯,“就这酒,你也喝得下去?”
“怎么喝不下去?你以为就你们天家的琼浆玉液好喝啊?我跳下弑神台刚到人间,遍体鳞伤、九死一生的时候,全用它来止疼呢!”
“太子殿下请放心,您既然帮我瞒过了司命府,让我带了记忆下来,那我必定会帮你达成所愿,拆散他们,让姒喜……哦不,是月昭阳为你所用……然后我和东玦长长久久……嘿嘿嘿……”林婉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纪渊终于看不下去,拂袖解了林婉的酒,这才稍稍恢复清明。
“你让我喝,我要一醉方休!”林婉还要去拿酒杯,却挨了纪渊突如其来的一个耳光,刹时征愣在原地。
“醒了吗?”
“我没工夫跟你胡闹!”纪渊坐在一旁沙发上,目光紧盯在林婉身上,“你应该知道,我们虽然是各取所需,但若是你办事不利,我照样可以杀了你,另选他人,毕竟,在那九重天上,喜欢东玦的人多得是,不缺你一个。比你办事爽利的更多的是,我不是非你不可。”
“知道那么多人里,我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你吗?”纪渊嘴角轻扬,眼中是睥睨众生的森森笑意。
看着林婉摇了摇头,纪渊轻笑一声:“因为我要让这天下知道,让这六界知道,只要我愿意,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翻手为云,我可以让最卑微低贱的人嫁给堂堂帝君,也可以让身在云端的人跌入地狱,到她失去一切的时候,便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乖乖听我的话。”
“我就要让东玦眼睁睁看着,他所守护的,所挚爱的,是如何一点点离他远去。呵……什么少司命?不过区区人类,也配得道成仙,坐享供奉?!”
“而你……一个我亲手从黄泉碧落带回来的堕落蝼蚁,最适合替我告诉所有人,我是如何更改天命,没了他东玦,这六界终究只能是我的六界!”
林婉没有任何抗拒的资本,只是试探性的问出口:“小的不明白,您是仙界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太子殿下,只要天帝退位,这帝位就必定是您的,为什么还要同东玦过不去呢?”
“你可有听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纪渊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轻轻一笑,“他六界敬仰、功高盖主,有他在一日,哪怕我日后承袭帝位,也怕是夜夜睡不安稳啊……”
“小的明白了。”林婉低下头,不敢直视纪渊。
“好好做你的安排吧,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否则我立刻便会将你丢回忘川,受万鬼侵蚀!”
“是。”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来找你也不是很方便,再者仙界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司命府轮回盘转着,我也没机会做什么,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靠你了,我等你好消息,可别让我再失望。”
“是,殿下慢走。”一阵迷雾散去,林婉恭恭敬敬送走纪渊,看着满屋凌乱,终是无语凝噎。
那厢,星空密布,整个大厦二十六层,唯有月昭阳那间还亮着灯。傅辞欢离开办公室,路过之时,恰好看到她趴在桌案上,似乎已经去会了周公。
办公室门还敞开着,傅辞欢不自觉便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轻轻拿起自己手上的风衣,披在了月昭阳身上。
月昭阳本就因为初来陌生世界心神不宁,再加上连日来的绯闻纠葛,睡意便越发清浅起来,所以还不及衣服落到自己身上,月昭阳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傅辞欢显然没有预料到月昭阳会这么容易清醒,还停在半路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瞬间就那般尴尬的顿着。
月昭阳并未觉出傅辞欢的窘迫,随意揉了揉眼角,还带着些慵懒的声调:“你怎么在这儿?”
“我……”傅辞欢瞬间将手收回,复将风衣若无其事的穿在自己身上,再度恢复了他一贯清冷的神色。
“我自然是来监督你有没有好好工作的啊,果然不出我所料,就是在偷懒,私生的case对于你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所以我打算……”
“我能做好的,”月昭阳因为站起得急,险些栽倒,幸好被傅辞欢虚扶一把才将将站稳身形,“傅辞欢,我知道你对我很不满意,但这是我来到音坊的第一份工作,也是我加入你工作室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我必须,也别无选择的要把它做好。”
“……”傅辞欢显然没有预料到姒喜会这样坚定,一时语塞,晌久复言,“你接下去准备怎么办?”
“我仔细查了关于那个私生的所有资料,打算约他时间再谈一次。”
“绝对不行!”傅辞欢断然回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他多相处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险,我绝对不允许你去。”
看着姒喜不愿听从,还欲再说的模样,傅辞欢先行开口:“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必再说。要是让我发现你不听命令一个人去的话,就算旷工。”
“傅辞欢,你!”月昭阳登时气结,还不等讨个说法的时候,傅辞欢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眼望着傅辞欢的背影,月昭阳禁不住嗔怒一句:“傅扒皮!”
三日后晚上七点,还是那家小酒馆。
私生对姒喜的到来显然甚是惊讶,示意姒喜落座后,轻笑一声。
“没想到,你倒是胆子不小啊。”
“彼此彼此,你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姒喜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微博ID辞君千里,傅辞欢超话铁粉,小主持人,微信与微博同名,真名刘宝,今年23岁,刚过生日,曾经组织过五场大型粉丝活动,却从未提交过详细粉丝应援账目清单,经纪李恭的主要对接负责人,我说得可对?”
“你调查我?”
“谈判前必要的功课嘛,还是要做的。”
“如果你能安稳无事的退出这场风波,并且为自己先前做下的所有错事负责,我可以考虑既往不咎,如果……”
姒喜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该是来求我的吧?”
“为何要求?”姒喜莞尔,“中国人自古讲究先礼后兵,既然上次敬酒不吃,那我们自然也不会继续纵容。”
“一千万,我闭口不言,从此消失。”
姒喜听得他的张狂忍不住笑了起来:“刘先生是不是当狗仔当上瘾了?平素里要挟那些流量小生就罢了,竟然也开始盯上了配音圈?从傅辞欢刚开始产生热度便跟到现在,筹谋很久了吧?”
“敲诈、勒索、诽谤,可是要判刑的……”姒喜晃了晃手中的录音笔,在刘宝要抢夺之前收了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敢太过于撕破脸面。
想必这样的事他已经做过许多次,所以只是瞬间的慌乱又马上恢复如常,保持着一贯的微笑。
“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这次是姒喜先打断了他的话:“对,鱼死网破,对傅辞欢和声满天下来说,不过就是些粉丝私联、放料炒作的失格,但放眼整个圈子,又有哪家不是在炒作呢?真的有哪家是完全干净的吗?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不过没人拿到台面上来说罢了。可你就不一样了,且不说已经有明确证据的诽谤勒索,就说你假借工作室名义,欺骗粉丝上当受骗,满足你一己之私的恶趣味,怕就够请你喝上一壶,成为个社会事件当事人了。”
“你不是一直想火吗?不如,就此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