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来,慕兮的神智也清醒几分,刚要离开,却见得陌依在戏园子门口闹着什么,守卫没办法,最后只得让她进来。
陌依直冲上二楼,慕兮这才知道她定是为了‘何易’的事前来,但一时之间又不能暴露身份,只得求助君步枝。
“阿君,能不能借你一用?”
“悉听尊便。”君步枝还是第一次见得慕兮这般为难的模样,笑着张了张手臂。
慕兮顺势起身,依偎在君步枝怀中,等到陌依上来的时候,恰巧见到一身男装的慕兮靠在君步枝怀里,手拿着一颗葡萄往他嘴里送。
这副景象,不禁极为诡异,让陌依登时愣在了原地。
“何……何易先生?”陌依说话磕磕绊绊,“你这是……”
“怎么了小殿下?有哪里不对吗?”
“我……我来找你是想说,我马上就要离开南齐了,在我走之前,就想问问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
“一起?”慕兮直起身来,随手撇开君步枝,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小殿下带我回去,可是要封我个驸马爷当当?”
“我是想……可是不知道何先生你……”
慕兮微微一笑,衣袖似无意间揽过君步枝的脖颈:“小殿下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实在担不起小殿下厚爱,我啊……不太喜欢女人……”
“何先生……”
对于陌依的呼唤,慕兮置若罔闻,反而又摘了一颗,巧笑嫣然的递到君步枝嘴里。君步枝极其配合的吃了下去,随之握紧了慕兮的手。
慕兮觉察出君步枝的反客为主,下意识就想挣脱,没想到却被君步枝越拉越紧,为了瞒过陌依,慕兮只能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姿态,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还有什么问题吗?”慕兮似笑非笑的看向陌依,“小殿下,一路慢走,恕不远送。”
陌依未发一言,震惊离去,似乎还有滴清泪落下,自此,哀莫大于心死。
陌依离去后,慕兮旋即就要从君步枝怀中退出来,却没想到被他搂得死死地,片刻脱不开身。
“君步枝,戏都散场了,你也该谢幕了吧?”
“为了防止下次还有这种突发情况,提前对对戏。”君步枝恋恋不舍的将慕兮放开,慕兮脸色微红,但还一味遮掩着。
“你……你回去的时候,一路小心啊,还有陌商并不好对付,你可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绝对不能……”
“好啦,”君步枝瞧着慕兮喋喋不休的模样,揉了揉她的头,不禁笑了笑,“我一定会没事的,放心吧,天要黑了,趁早回宫,安全一些。”
“好。”慕兮转身离去,可等到要下楼的时候,却突然跑了回来。
慕兮扭扭捏捏的将一个荷包从怀里拿出,递给君步枝:“我第一次给人绣这个东西,绣不好,你别介意啊。”
“这是什么?鸭子?”君步枝接了过去,看向荷包上的纹样,嘴角不自觉便扬起了一个极为好看的弧度。
“这是鸳鸯!”慕兮跺了跺脚,几分负气和无奈,“你别多想啊,这只是听了果果的建议,是她同我说,这个纹样比较吉祥,才送给你的。希望你定要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
“有你在意,我一定毫发无伤,”君步枝珍视的将荷包挂在腰间,“荷包在,我在……”
“荷包不在,你也要回来。”慕兮赶在君步枝开口前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好。”君步枝温柔应了,目光中望向慕兮,满是缱绻,直到她离开,嘴角的笑意仍旧没有掉落半分。
慕兮回到鸾鸣宫后,虽然还是以“何易”的身份,但好在没有逃脱国主和王后的视线范围,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安然无恙,于他们而言,已经是极大的一件幸事了。
慕兮拿着果果先前看到的那页残破竹简找到国主,想要问个明白,却不知为何国主遮遮掩掩,王后也在听到这件事后,神色大变甚至还有怒不可遏的趋势。
“父王,您是不是知道《江河纪》的事?东陆宸妃娘娘的《江河纪》为何会出现在南齐?而且,就只剩下了这么一页?”
“朕怎么会知道,”国主的眼神明显在逃避,“兮儿,怎么忽然问起这些?《江河纪》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没……没有谁,”慕兮亦没有说实话,“父王,你也知道我不是有写话本子嘛,走街串巷的,总能知道些江湖传闻。”
“既然是传闻,便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兮儿何必放在心上?”
“我……”慕兮的话被堵住,只得转而看向王后,“母后,您……”
“我什么都不知道,谁造的孽谁自己收拾!”王后向来是个好脾气,这还是慕兮第一次看到这般平和的人竟然还会有发怒的时候。不及自己反应过来,王后已经拂袖而去,语气中浓浓的,都是对国主的怨气。
见得王后坚决,慕兮担心自己再问下去会爆发更大的矛盾,只得不再说了,同国主寒暄几句,便回了鸾鸣宫。
即将离开南齐的官道上,慕兮骑马赶来,幸好没让君步枝从自己眼前溜走。君步枝勒马停步,见得慕兮,微微一笑。
“兮儿可是专程来送我?”
“算是吧,”慕兮叹了口气,小脸促成一团,“对不起啊,我还是没能弄清楚《江河纪》残页的事,只要我同父王母后提起,他们总是会岔开话题,没能做到对你的承诺,是我的不对。”
“无妨,我花费这些年都没能查出来的事,若是被你一下就知道了,岂不更显得我一无是处?”君步枝故意开着玩笑,开解着慕兮的歉意。
“既然此时还不得知,那么定是天意要让我们再度重逢,我期待着那一天。”
“我也是。”慕兮眼见君步枝远走,狂沙卷积,随后迷了她的眼,什么都看不清。
陌依回到东陆,还没等她从被“何易”的伤害中纾缓过来,便惊闻了陌北要将自己嫁去西魏和亲的消息。
陌依始终不肯答允,奈何天命难违,眼见和亲期限马上便要到来,陌依一不做二不休就上了吊,等被救下来的时候,满面泪痕挥之不去。
令贵妃在旁哭得跟个泪人一样:“依儿,你怎么能这样想不开?哪怕大君将你嫁去西魏,有我东陆做后盾,他们也定不敢对你如何啊……”
“女儿求母妃,求母妃去求求父王……”陌依不顾虚弱的身体,几乎是从榻上滚下来,跪在令贵妃面前,“女儿不想嫁,西魏路途遥远,一旦同母妃父王别过,可能就是永生永世,我不想离开母妃,更不想离开父王和哥哥,求母妃谅解,母妃……”
“母妃若能改变父王的旨意,便不会等到今日你闹这一出!”陌商站在一旁,满腔怒火不知道是对谁发的,是在斥责陌依的不识大体,还是埋怨令贵妃的不得圣宠,亦或是,对陌北一道旨意最大的不满和唾弃。
“哥哥……”陌依还以为陌商在责怪她,难以置信的唤了一句,“难道……你也舍得眼睁睁看着我嫁去西魏吗?外面都传,西魏寸寸荒地,连人都是野蛮的很,国君更不知道是什么货色,我……”
“陌依!住口!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咱们三个都得跟着掉脑袋,一国之君无论多不堪,哪里是你我可以随意议论的!”
令贵妃抱着陌依,只是一味哭泣着:“依儿说得对,西魏确实不是个好去处。可你父王他……要同西魏联合对抗南齐,这才……”
“我这就去求大君!”令贵妃刚要离开,陌商来不及阻拦的功夫,令贵妃就差点撞在恰好进门的陌北身上。
“匆匆忙忙的,这是要去哪儿啊?”陌北赶忙虚扶住令贵妃,神色淡然,似早有预料,“朕来看看依儿好些没有,御医可有尽力医治?脖颈上若有了伤痕,出嫁之时岂不是更要难看的哭鼻子?”
“父王是怕被朝臣看了,损毁您与西魏的联盟吧?”陌依倔强的擦了擦眼角泪花,可不争气的又落下泪来。
令贵妃就势跪在陌北面前,重重拜了下去:“臣妾求大君开恩,不要让依儿嫁去西魏。若大君能答允,臣妾哪怕不要这贵妃之位,都在所不惜!求大君垂怜!”
“放肆!圣旨怎可朝令夕改?早就决定的事,通晓天下,亦收到了西魏皇帝不计其数的聘礼,如今朕再反悔,你要让黎民苍生如何看待朕?朕日后说的话,还当不当得用?!”
“大君……”
令贵妃跪地不起,陌依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陌北面前,泪眼朦胧:“父王,原来女儿在你心里,一直都是个被利用的工具,对不对?一个可以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抱负随意丢弃的工具?!”
“放肆!”伴随着陌北的第二句怒喝,一个鲜红的巴掌印随之落在陌依脸上,“依儿,朕平时宠你,但绝对不是让你胡作非为!你在享受了一般百姓得不到的荣华富贵,必要承担一般人无必要的痛苦!朕本以为你去了趟南齐,可以懂些事,怎么回来反而更变本加厉?!”
陌依跌倒在地,扶着通红的脸颊无力站起:“儿臣戳到了您的痛处是不是?我也好,母妃也罢,乃至哥哥,都是你自私利用的棋子!”
陌北没有回答陌依的话,只是瞥向了一直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陌商,陌商会意,赶忙单膝跪地,拱手致歉。
“父王,依儿只是一时想不通,母妃也是爱女心切,这才口不择言,还请父王宽恕,只要假以时日,儿臣相信依儿定会想明白,了然父王的一片苦心。”
“哥哥!”陌依难以置信的看向陌商,不懂昔日对她宠爱有加的皇兄,为何一夕之间,会变成主推自己落入火坑的刽子手。
陌北拂袖,怒气不减:“也就商儿还识相,朕今日来看依儿,就是特地来安抚情绪,却没想到你们母女两个都不识好歹,既是如此,朕也无需多言,望你们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