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昭阳窝在家里闭门不出,过了两天太平日子,转眼间便到了去声满天下音坊报道的时候,虽说有陈江这个“保命符”带队,但一想到要和傅辞欢正面交锋,月昭阳还是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苍凉。
月昭阳遵循约定,秉持着严格的职业操守,提前来到音坊,与陈江会面后,正式进入声满天下会议室。
一览无余的江景,高大清透的落地窗,无一不显示着声满天下在整个配音界中至高无上的地位。若音坊敢称第一,在这个行业里怕是没人敢称第二。而声满天下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底气,无非是因为手握傅辞欢和徐怀瑾两个最大的砝码,独揽配音圈半壁江山。
音坊沈总为人倒是和煦,亲自与陈江表示了合作意愿,并且一同等待傅辞欢和徐怀瑾的到来。
约定好十点见面,两座大山似乎不约而同的踩点进入会议室,虽然面上不曾显露,可暗地里却都在较量。
月昭阳穿过经纪李恭的视野直直落在他身后的傅辞欢身上,差点惊掉下巴。
居然是他!鎏金大桥被自己推下去的那个!不仅害得人家差点丢了命,还跟他起了言语冲突?自己说了些什么来着?现在收回去还来得及吗?
月昭阳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低下头去,暗自祈祷傅辞欢认不出自己。然而还没等她想好解决对策,便听到一记“催命符”般的声音自头顶上方飘来。
“好久不见啊……”是傅辞欢的声音没错了。
月昭阳猛然抬头,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就知道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月昭阳最终也只能尴尬的回之一笑。
陈江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不认识!”
“认识!”
顷刻间截然不同的两个答案。
“有幸有过两面之缘,只不过那时候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更不知道将来竟然会有机会一起共事。”傅辞欢千年老狐狸似得解释了陈江的问题,顺带侧面告诉月昭阳自己可还没忘那段旧仇。
月昭阳此时的表情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有偷偷嘀咕一句:“我可不想有这机会。”
沈总似乎瞧出空气中弥漫的不同寻常,开口打破:“既然见过面,想必也算得上几分交情,大家以后一起合作,定不会生分。”
“那是自然,”傅辞欢接上沈总的话,“素来听闻姒律在业界的名声,早就敬佩万分,若陈律和沈总肯割爱,倒不如让她进到我工作室,也算是叙叙先前的旧。”
“不行!”月昭阳下意识回绝,这跟直接进了狼窝有什么区别?摆明这厮就是打算以公报私,自己可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月昭阳小心翼翼挪动一步,离傅辞欢更近,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字眼,仿佛在咬着牙根说话:“傅辞欢,你故意的吧?就是想整我对不对?”
“是又如何?”傅辞欢低下头,凑近月昭阳耳畔,酥麻的感觉惹得月昭阳本能后退。
傅辞欢立直身子:“过往跟姒律见面的时候,了解到姒律是个路见不平、见义勇为的热心肠,我这人吧,又惯是招小人嫉恨,所以有姒喜在我工作室处理case想必是再合适不过。”
月昭阳尚未开口,一直坐在一旁的徐怀瑾倒是说了话:“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空穴不会无故来风,就像苍蝇不会叮无缝的蛋是一样的。”
傅辞欢话里的“小人”明显指的是徐怀瑾,而徐怀瑾定然也不会示弱。虽说在媒体面前,徐怀瑾一直把自己小奶狗的形象保持得极好,可私底下在自己公司便不会再掩盖锋芒了。
傅辞欢轻笑一声,坐在位置上,与徐怀瑾正对面,双手交叉,有意无意的捏出骨节碰撞的声响:“哦?你这是在为姒喜说话,还是意有所指?”
瞬间,站在一旁的月昭阳似乎都能感觉到一路火花带闪电在两人对视中蔓延……
徐怀瑾凭着一张小白脸,柔弱的姿态玩得甚好,并没有正面回应傅辞欢的话,而是看向沈河:“沈总,大家都是同事,不论专业还是观点上的切磋我想都是在所难免,我可从未有过这般作想,沈总是知道的。”
这段位,明明是双方各怀鬼胎,经得徐怀瑾这么一说,倒像自己是受害者了,就连月昭阳都忍不住想为他高歌一曲“好一朵卓越的白莲花” ……
沈河为了让这场风波尽快结束,只能当起了和事佬,在傅辞欢“口吐芬芳”之前及时制止了他。
“我们今天坐在这儿不是因为和律所合作的事吗?”沈总笑着,“怎么能抢了主角的风头呢?叫你们来的意思主要是简单聊聊,既然都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回去吧,星程这边我会继续谈。”
傅辞欢和徐怀瑾离开好久,月昭阳都还能看见沈河面上的薄汗。两尊大佛,真是谁都惹不起。
月昭阳留在会议室中,听着陈江和沈河的对话,才算明白沈河这次要与事务所合作的意图。一则为了增加公司法律后援,二则是在为傅辞欢和徐怀瑾两大工作室头疼。为了避免明争暗斗的局面长期发展下去,有意借星程的手代表徐怀瑾工作室给傅辞欢发律师函。
至于原因,不过就是因为不久前傅辞欢夺走徐怀瑾配音项目的事。煮熟的鸭子飞了,徐怀瑾怎能不气。
“沈总,团队之间竞争在所难免,只要合同没签定之前,一切都有变数。徐怀瑾丢掉的项目完全可以再凭自己能力拿回来,既然没能和合作方谈妥,必然是有合作方自己的考量。就因为这事儿,发个律师函,不太地道吧?”月昭阳想法压在心底好久,还是说了出来。
“姒喜,乱说什么呢?”陈江担心沈河面上过不去,只有低声斥了一句。
沈河倒不像是个独裁专制的人:“你说得我都明白,这件事归根结底不能算是傅辞欢的错,只奈何粉丝之间实在闹得太凶,而且我也不想这种不良的竞争关系持续。”
“可依着傅辞欢的性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姒律有什么良策?”
月昭阳看陈江对自己点了点头,只好说出想法:“粉丝大战博弈,必然是黑料满天飞的景象,如果沈总不想傅辞欢面上太难看,又要偏帮徐怀瑾的话,不如以名誉权算,双方各退一步,就当是几个不懂事的粉丝闯祸。”
从专业角度而言,这对傅辞欢和徐怀瑾两人无非是最保全面子的做法。可从人情上论,月昭阳也深知自己此举推诿,实在算不得光彩。
沈河颇为赞许的同意了月昭阳的想法,工作室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此四两拨千斤的化为了粉丝风云,看上去两个人谁都没有落于下风,短暂的平和也算是遂了沈河的愿。
名誉案了结,沈河颇为看重姒喜的“功劳”,专门为她在声满天下音坊开辟了一间办公室,用来处理公司的各类法务问题。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姒喜的凳子还没坐热乎,就被傅辞欢找上了门。
“给我粉丝发律师函的事,是你做的吧?”傅辞欢坐在姒喜对面,开门见山。
“是,”姒喜并没有避讳,“我知道这件事可能是你的粉丝受了委屈,但为了顾全大局,不得已为之。人情上我有欠缺没错,可站在律师的专业角度,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那这欠我的人情,是打算还了?”傅辞欢一笑,姒喜就知道准没好事。
奈何这事儿说到底姒喜理亏,“冤家”找上门,总不能置之不理。
姒喜下意识防备,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叉在胸前:“还……你想我怎么还?”
“我这人不喜欢说后话,只会算现账,你把我推下鎏金的事,怎么算?”
“嘿嘿,我,”姒喜谄媚笑着,“我那不是不小心嘛,再者说了,这大夏天的,天气这么热,我是想给您解解暑。”
“哦,解暑,”傅辞欢故作大方的点点头,“那你还骂我自私冷漠……”
“你记错了,我当时说的是……”姒喜绞尽脑汁,“是古道热肠!”
“残忍刻薄?”
“宽宏大量。”
“道貌岸然?”
“玉树临风。”
“巧言令色,虚情假意?”
“情深义重,开诚布公!”姒喜的笑容就差咧到耳根,“傅辞欢,可能是你掉水里受了惊吓,所以……兴许思维发生了些错乱,我那天可都是在表扬你啊!大大的表扬!”
对,刻薄寡恩、金玉其外、两面三刀,我可都是在表扬你呢!
傅辞欢明知姒喜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但也没有拆穿,反而就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想起来,那天确实是被吓坏了,一直到今天都没怎么恢复,你刚说些什么我仿佛都像听不见一样。大概是耳朵进水了。”
“不止耳朵吧?”姒喜的潜台词分明是“您脑子也进水了!”
可不等姒喜说出下一句的功夫,傅辞欢便一个眼刀扫了过来,她只有识时务的闭了嘴。
“不如这样,你把那些赞美我的话都写下来,”傅辞欢看了看表,“现在五点,公司五点半下班,我也不多为难你,就十页A4纸,下班之前拿给我,这件事就算了了。以后在公司,我们还是好搭档。”
“傅辞欢,你!”姒喜当然知道这是他故意为难,本想直接甩手走人。可一想到未来凄惨的结局,正是拜眼前人所赐,不得已掩下了怒火。
现在搞好关系,没准儿以后还能争得几分薄面,不是吗?
姒喜愤而站起的身子再度缓缓坐下:“我只是客气一下而已,您……听不出来吗?”
傅辞欢瞧着姒喜这副“笑脸”,似乎极其满意,该属于反派的“变态”心理得到了极大满足,轻启薄唇,嘴角轻扬:“我知道啊,只可惜我并不想对你客气。”
“……”姒喜内心翻了个极大的白眼,面上也只能笑着。
姒喜似乎想起什么:“不过说起那天鎏金大桥的事,你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我印象中你不该是一个对生活丧失信心的人啊。”
沉默蔓延良久,傅辞欢方沉沉开口:“私事而已,不必追问。”
“哦。”姒喜看出他不愿提及,自是不会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