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商听得慕兮的话,每一步都被猜得无一错漏,却是不怒反笑:“如果我现在还相信你和过往那个慕兮是同一个人,怕就是最大的糊涂了。”
“殿下真是说笑了,难不成天底下真有这般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让我身边所有人,就连父王母后都分不得真假?”
陌商被慕兮的话问愣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无奈一笑将早早准备好的机关盒递给慕兮。
“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还请公主笑纳。”
“何物?”
“机关盒,”陌商颇有些得意,“这个东西,在我们东陆,三岁孩童都可轻易解开,所以拿来给公主赏玩,还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兴趣,也能解其一二?若成了,本宫可以答应公主任何一个条件。这笔交易,可感兴趣?”
“殿下这是故意在折辱本宫,折辱南齐啊!”慕兮瞬时明白陌商的意图,“若我解不出,岂不是连你们三岁孩子都不如?”
陌商微微一笑:“殿下这样断言,我怕不是如此作想,都不得抵赖了。”
“都是明眼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慕兮将机关盒收起,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三日之内,若我解得出,唯一一个条件便是,请太子殿下离开南齐。”
“好,本宫答应。”陌商毫无犹豫应下,心中早有盘算。
夜色幽深,整个皇宫归于寂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只余鸾鸣宫中一盏宫灯,经久未灭。
窗边,慕兮还在把玩着手中的机关盒,眼周一圈黑,颇有些负气,无奈的将机关盒扔了出去,杵着下颌凝眉沉思。
果果端着葡萄进门,见慕兮满脸忧愁,微微笑了笑,将地上的机关盒捡起来,重新放到慕兮面前。
“殿下,还没有进展吗?”
“还没,”慕兮叹了口气,“这都第二日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再解不出来,可怎么办呢?”
“要我说,直接摔碎得了,一片片的,量他也说不得什么!”
慕兮不禁被果果的话逗笑:“你这方法啊,我也不是没想过,但这次……我想光明正大的赢,并且要告诉陌商,解开机关盒不止一个办法。我们南齐,不比东陆差上分毫。”
“可是殿下,您现在是一个方法都没想出来啊……”果果担忧的看向慕兮,“要不,我们去问问别人吧,兴许众人拾柴火焰高呢!集思广益总是没错的。”
慕兮点了点头:“那我去找谁呢?”
“清风楼掌柜怎么样?”果果一拍大腿,恍然想起,“上回奴婢在清风楼被人送出来的时候,注意到里面好像有很多机关。若不是如此,殿下也不会在里面迷路,奴婢想懂阴阳八卦阵的人,多少也该会些机关推演吧?”
“对啊,果果,你真是太聪明了!”慕兮兴奋的捏了捏果果的脸,“我这就去清风楼找他!”
“公主!现在是宵禁!”果果根本拦不住慕兮,只见得慕兮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只给自己留下了一句话。
“守在寝殿,任何人来就说我睡下了,实在躲不过的时候就躺在被子里冒充!”
“公主……”果果怕引人注意,不敢大声叫嚷,终了只得叹了一句,眼看着慕兮离开。
慕兮好不容易躲过层层守卫,兴冲冲去往清风楼,却恰好忘了,清风楼在这个时候早已关上大门,任凭她怎么敲,都无人来开。
慕兮分外无奈,又不想浪费这难得的机会,想着尽快交差,便灵机一动挪到了高墙边,看着眼前的参天大树,逐渐有了主意。
慕兮三下五除二的爬上了树干,抓住树枝小心翼翼换了个边儿,眼瞅着就要顺着踩到瓦片上,却没成想不知怎的,脚下一滑,直冲墙下栽去。
慕兮一声尖叫,吓得闭上眼不敢再看,想着就此可怜的一命呜呼,不料一阵劲风拂过,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晌久,慕兮才敢睁开眼,一双澄澈的眸子登时撞入自己眼中,和着周遭飘落的树叶,美如画卷。
“是你……”正如初见那日一样的面具,不是清风楼掌柜还能是谁。
“还不下来吗?”
少年沉沉出声,慕兮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人家怀里,赶忙跳了下来,站在地上:“对……对不起啊,谢谢你救了我。”
“宵禁期间,擅自外出,私闯民宅,姑娘就不准备给我解释一下?”
慕兮听不出少年话里的喜怒,担心他生气,赶忙开口:“半夜叨扰,实非所愿,只是有事相求,无奈为之,还请掌柜见谅。”
“何事?”少年转身,慕兮跟在他身后。
“这个,”慕兮跑到他面前,将机关盒递给他,“两天过去了,我还解不出来,你能不能帮帮我?”
“机关盒?”
“你认识?”慕兮惊讶问起,复定在少年眉目之上,试探着问起,“你……就是君步枝,对不对?”
“咳……”君步枝没想到自己身份这么快被戳穿,轻咳一声以作掩饰,“君步枝是谁?我不认识。姑娘若这么多话,这机关盒就自己去解吧。”
“不不不,我没有问题,不是就不是嘛,生什么气,”慕兮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赶忙软下语气,“你有办法?”
机关盒在君步枝手中变换各种形状,他想起,自己还是东陆二皇子的时候,父王每次征战归来,都要将奇门异术给自己讲个遍。而这机关盒,就是从西魏一位能工巧匠手中流传而来,小时候的自己为了能解开它,得到父王的奖赏,可谓是费尽脑汁。
不出半炷香的功夫,机关盒在君步枝手中已经出现四种解法,惹得坐在他对面的慕兮连连称奇。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慕兮叹服不已,始终没有摸清里面的门道。
君步枝一点点给慕兮演示着,放慢速度讲解,记忆中似乎回到了年少时,在陌北和母妃身边承欢膝下,无忧无虑。
“明白了吗?”君步枝的语气中不自觉柔软几分,奈何慕兮还是摇了摇头。
“不懂。”
“你这个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啊?”君步枝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拿起折扇敲了下慕兮的脑袋。
慕兮吃痛,捂住头不敢说,只有小声哼唧:“疼……”
君步枝好笑的瞥了慕兮一眼:“真拿你没办法,我重新讲,你仔细听。”
“懂了吗?”
听得君步枝的问话,慕兮小心翼翼觑向他,在开口之前识眼色的先捂住了自己的头:“你说慢点,我真的不会。”
君步枝见慕兮可怜巴巴的模样,无奈之下只好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慕兮眸色中些许疑惑,但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
“坐。”君步枝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慕兮依言坐下,君步枝将机关盒放到慕兮手里:“来,我看着你弄。”
君步枝的话,没来由让慕兮感到一股重压,仿若又回到小时候被教书先生训斥的记忆里。但也只敢乖乖听话,按照君步枝教过的步骤摆弄,但不知道是中间哪一步出了问题,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又错了……”慕兮嘟囔一句,垂头丧气。
“就这么几次,便想放弃了吗?”君步枝覆上慕兮的手,慕兮没来得及躲闪便退无可退。君步枝的身形离自己越来越近,似乎还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没来由的就红了脸,却是再也不敢回头看他。
君步枝犹自不觉,只是淡淡说着:“我第一次解机关盒的时候,可是费了好几日的功夫,中间也有很多次想过放弃,但最终还是为了那份礼物坚持下来。”
“什么礼物?”慕兮霍然回头,唇边擦过君步枝发丝,瞬时距离近在咫尺。
慕兮呼吸一瞬间的停滞,望向君步枝的目光不由得痴了些许。而君步枝,似乎也有些局促起来,愣愣看着慕兮,一步都没有动。
晌久,还是慕兮先开了口:“那个……我刚才问,是什么礼物啊?如果我也能得到这样一份礼物的话,没准儿也能很快就学会了呢。”
君步枝回过神来,轻轻一笑:“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不值一提。”
后宫争斗,有时候的算计,甚至不止于嫔妃之间,甚至会有不少人拿自己的孩子去博得宠幸,宸妃向来不屑如此,但君步枝知道母妃对陌北一片痴情,每次为了能让陌北多关注一些,便努力解开陌北带来的所有谜题,即使自己,兴许并不喜欢。
“哦。”慕兮本就是岔开话题所言,现下自然也没有多问。
夜空之上,一轮圆月静静悬着,月色之下,两个人影相互交叠,手中机关盒在合力之下变幻着各种形状,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便顺利开解。
“恭喜出师,”君步枝有意拉开同慕兮的距离,状作无意问起,“敢问姑娘这机关盒是何人所赠?在南齐,似乎很少见啊。”
“这个……”慕兮犹豫了下,“是个秘密。总之,谢谢你今天帮我这么大忙,日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尽管开口,我慕……小兮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忙我自然不会白帮,有需要姑娘的地方,怕不等你开口,我就已经找上门了。”君步枝已经听得陌商留在南齐的风声,细细思索之下便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一场暗流已经在南齐悄悄涌动。
慕兮微微一笑,转身而去:“好,随时奉陪。”